十一这天, 张秀红一行人坐着拖拉机会去公社参加汇演。

张秀红又穿着结婚时候的衣服,特别正派, 一看就是个正面人物。她一脸凝重地坐在人群里, 宛如奔赴沙场。

“红子,你别太有压力,队里几次排练, 你都演的特别好。”李主任宽慰她。

张秀红挺了挺胸脯:“毕竟我本色出演。”

她就算再没底气,再怎么感觉自己词没背好, 一旦站到台上去,她必然气势如虹。

这也多亏了安文玉写的剧本。

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后,戏里的“何春强”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是个人过来都想唾弃他一口。

……当然,他们也不算太了解何春强,安文玉作为他的枕边人,对他认识更深, 说不定这个剧本仅仅是对何春强这个人的如实还原。

李主任慧眼识珠,在乱糟糟的报名人选中, 一眼挑中了全松梗大队最猥琐的男的扮演何春强。

对戏的时候,那个男的一抖肩一甩头,都让张秀红怒火中烧,入戏深得差点真把人家男同志干掉。

“张秀红同志天生适合台上表演。”李主任非常感慨。

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张秀红总是这么有天赋。

张秀红听了很谦虚地表示:“我内心更喜欢在基层干一些实事。”

这就是吹了啊,她其实就想坐办公室。有办公室坐, 谁愿意在外面风吹日晒熬着,唱歌伤嗓子演戏伤感情。

但是小麦说了,人家坐办公室的都是在拿笔杆子吃饭。

张秀红:“……”

她深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她旁边的安文玉听见了,小声道:“别怕,我也觉得你演的好。”

时代真的变了,安文玉都开始安慰人了,张秀红简直老怀欣慰。

李主任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就怎么看待安文玉的,有一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丰收喜悦感。

张秀红拉着她的手,愉悦地拍了拍。

“你太久没出过远门了吧,别怕,遇到事情了你就找我。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也行。”

她们这边姐妹情深,都让对方别怕,旁边一个演吃瓜群众的妇女立刻尖利地咯咯咯笑起来。

“老何家的,你现在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我以为你还要躲在家里呢,毕竟你家是那种成分。”

那声“老何家的”一出,安文玉脸上的血色就迅速褪下去了,她仓皇地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眼神都散了。

张秀红揽住她,横眉怒目挑事的妇女,给她扣帽子。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新社会男女平等男女平等,怎么你还满嘴的‘家的家的’,你是从吃人的旧社会来的吗?”

张秀红正气凛然,“你现在说说,我们能当没听见。到了公社你要是还这样随口胡扯,要人家怎么看我们松梗大队?回头影响了我们大队的荣誉,你欠我们的拿什么还!”

任何事情一拔高那都不得了,显然张秀红同志深谙此道。

拖拉机上的人们思路都被张秀红带着走,一时间简直人人自危,争着指责那个妇女:“你要不别干了。”

他们排练了这么久,流了这么多汗,心心念念想出风头呢。可别被这人祸害了啊。

李主任的面色尤为严重一些。

带着一个口无遮拦的人去公社,真的对吗?

亲娘哟,别再影响仕途。

那个妇女慌了,连忙解释:“李主任,我可没想到那些啊。我的思想不会出错的,我就是担心安文玉跟着我们,她成分不好会影响到我们松梗大队。”

不就是扣帽子吗,搞得谁不会一样,那就互相扣。

说完了,那个妇女还有些得意。

就听见一道清凉的声音从拖拉机角落传来。

“我和我妈可以在现在跟老何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说话的是何在洲,他早就在等这样的时机了。

放在寻常,队里不会轻易同意的。在出事后断绝关系未免显得欲盖弥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毕竟他们娘儿俩和松梗大队是一体的了。

“你现在划清又有什么用?怎么晚不划早不划,我看你们就是不诚心!”

那个妇女好像学了什么绝世武功,在拖拉机上也能跳脚,李主任看着她的眼色已经很不好了。

“那真是太不幸了,队里这个表演的本子都是我妈写的。”何在洲遗憾一笑,轻声道,“这位……婶?你演了戏里的人,你已经脏了。”

已经脏了的那位妇女:“……”

李主任严肃着脸,一锤定音:“只要是你们娘儿俩自己的意思,我们就只能尊重,今天这个拖拉机上的都是见证人!”

和何在洲同缩在角落里的刘小豆和刘小虎挠了挠头。

天呐,见证人,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他们两个也是吗!

公社地方本来就不大,于是这次汇演借了公社中学的地方用,台子就搭在操场上,人山人海的。

张秀红虽然没在公社中学念过书,但是来还是来过好几回的,一时间有些故地重游的唏嘘感。

然后一转眼,她就看到她大姑娘和人家公社的领导谈笑风生。

张秀红:“……”

“大姐!”我们想死你啦!

刘小豆和刘小虎眼睛一亮,就要不分场合往刘小麦那里冲,抱住她大腿荡秋千。

“小豆小虎,到爸这里来,到爸这这来!”刘二柱不知道从哪里神出鬼没地现身了,俯着身子坦然接受两个小的冲他,“等你大姐忙停当了自然来找你们,你们大姐现在……业务繁忙。”

刘二柱憋了半天,瘪出这么四个字。他新学到的词,一说出口,就显得自己特别的有水平,见过的世面特别大。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睁大了眼睛。

什么啊什么啊,繁忙他们听的懂,业务又是怎么东西?

张秀红一脸傲娇:“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打算看我的表演啊。”

“是啊是啊。”刘二柱使劲地点头,一般人点完头就算了。他还非得补一点让人不开心的事,“主要是我们今天都放假,多好啊,我和小麦顺路来看看你。”

张秀红翻刘二柱一个漂亮的白眼,刘二柱紧张了:“红子啊红子,你是不是没准备好上台……台词没背好?”

“瞎讲。”张秀红断然否认,“我养的简直就是张秀红本红,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你说的那个张秀红,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刘二柱到底是不敢再问这些有的没的了,他看向领导身边的刘小麦。

“小麦在讲什么呢?”

刘二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眸光一动,正好看到何在洲正在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大姑娘。

……这个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刘二柱:…………感觉有一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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