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次日, 周泓涵和宁妈两个长辈来到苏叶家里，拟定喜酒的菜单和流程。

这个架势把苏叶弄得够呛，周泓涵遗憾地说：“可惜现在的光景不好, 要是你和向前早几年结婚，你婆婆保证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哪里像现在只能简单地吃顿饭, 周泓涵预备把自己养的那三只鸡杀了，拿来给苏叶做喜酒。

宁妈想着也叹了一口气，她跟苏叶说：“可不是？你婆婆当年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办得多风光，小苏你要是早两年嫁过来, 不说山珍海味、鲍参肚翅, 一对乳猪肯定是少不了的。”

苏叶笑眯眯地说：“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现在这个节骨眼也不方便办热闹, 能摆一桌很不错了。”

周泓涵问：“向前上次捉到的野猪, 存在食堂里应该还有得剩吧？匀出十斤五花肉, 三斤猪蹄，做一道红烧肉、状元猪蹄吧！”

顾向前说, “可以，回头我提前和食堂打个招呼。”

宁妈提议道：“还得把杨师傅请来掌勺, 他可盼着给你做喜酒盼了好多年！他做的肉包子、肉汤包子可是一绝, 大伙都很喜欢呢！”

方秀莲和李茂刚夫妻这会也来了，方秀莲看见这长长一串的菜单，岂止是咋舌。这顿喜酒做得比年夜饭还要丰盛好多倍，现在也就只有苏叶顾向前这儿能见到肉味了。

方秀莲笑吟吟地说：“向前哥和嫂子终于办酒了，我和茂刚打算支援你们十斤五花肉, 好好办妥了嫂子再去念大学。大学里年轻英俊的男生那么多, 不提前贿赂好嫂子我真怕她不要向前哥了。”

“十斤五花肉就不必了，来喝喜酒就好。”

苏叶老神在在地想, 这十斤猪肉还是从她口袋里流出来的，跟左手出右手进有什么区别？

大家听了方秀莲的话齐齐忍俊不禁，宁妈说：“这说的是哪儿的话，瞅瞅你向前哥，能找得出几个长得比他俊俏的人？”

几个人开心地讨论着笑成一团，顾向前含蓄地微笑，苏叶装作没听见。宁妈捣了捣苏叶，大胆地问：“小苏你说是不是？”

苏叶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顾向前别的优点也许不够明显，但这张脸却是格外明显。别说大学里很难找到像他这样的，就是毕业出来工作了都不见得能碰得上。否则她也不至于色令智昏。

顾向前意外地笑了笑，“别闹了，她脸皮薄经不住你们调侃。”

讨论的气氛非常热闹、愉快，让苏叶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家，拥有了很多在意她的人。

……

次日，苏叶如约来到学校接受报社的采访，负责采访的人是苏叶的老熟人――那个曾经写过报道帮助贫困学生重返校园的夏记者。

夏记者紧紧地握住苏叶的手，感叹道：“我真没想到会是苏老师。”

苏叶的经历确实可以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出身贫困地区，却以贫瘠的学历打破偏见被特聘成一中的科学老师。在任期间努力焕发学生知识的热爱，联合学生成立了废物利用的“绿色工厂”，成功盈利，并且用所赚的钱资助贫困生重返校园，被评为省级先进教师。

如今她又在高考中一鸣惊人考上了清大。不仅如此，她整理的复习资料让一中这一届的很多毕业生考进了大学。这里面哪件事单独拎出来写，不是写成独立版面的份？

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优秀的人，让人不得不敬佩。

苏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夏记者最后问苏叶：“是什么理由支撑着你。”

当然是为了粮食，为了回家！但这些话可不能这么直白地说，苏叶昨晚正好回去了一趟，一个甲子年的对比，难免令人百感交集。

苏叶不假思索地说：“为了一个华国梦。一个甲子年前，我们被列国的炮火屈辱地打开国门，被迫签下不平等的跳跃条约、被迫割让土地，一个甲子年后中华儿女用血肉之躯迎来新华国的成立。

我想象中的祖国是平和、安定、繁荣的。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华国是东方沉睡的巨龙，它只是暂时打了一个盹，等它醒过来必将翱翔于天空。

等到那个时候，它会让过去所有的动乱、践踏都不复存在；让外国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轻视、偏见是多么无知、傲慢；让所有华人都挺起胸膛，向世人宣告：我是中华人，我为中华而自豪。而在那之前，谨以我毕地之精力建设祖国！”

苏叶并没有看弹幕，但直播间的弹幕这一刻雪花般地飞弹起来：

【天啊，我听得好想哭……】

【好热血沸腾的梦想，苏老师加油飞，苏苏er永相随】

【苏博er们的梦想实现啦！我们种花家真的很了不起，我们不仅有最先进的￥#%*还有最厉害的@#￥%**该弹幕涉及敏感已被屏蔽**】

夏记者听了吓了一跳，心里有些震惊，没想到苏叶竟然会说这些话。

他以为苏叶会说一些自己是如何自强不息、从农村里走出来，心里如何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苏叶却直接说到更深的层面上。但到底是愿望过于宏大，又或者是她年纪还尚小，夏记者稍稍震惊过后便没有。

他鼓励地笑笑，赞扬道：“后生可畏，这个梦想很不错。真希望华国有一天能像你说的那样。”

【根据苏老师以前从不吹嘘的经验来看，她这次应该没有吹牛逼。】

【弱弱地说一句夏记者好像不太相信的亚子。请相信苏老师！】

……

钱家。

钱小荷拿到入学通知书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带回家里，唯恐父母把它撕了。所幸家里的孩子太多，钱爸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钱妈也赖得关照一个赔钱货的学习成绩。

钱妈随口说了一句：“隔壁的聪聪考了水利学校，你不是参加中考了吗，你们那个苏老师怎么没来找你？”

钱妈见她不吭声，戳着她的脑袋骂道：“晦气，这一整条街就你一个考不上高中！早知道这样，读那么多书还不如早点嫁人！”

她不是关心女儿，只是在街坊邻居的攀比之中丢了脸。别人家那么大的女儿早就到厂里干活挣钱补贴家用了，他们家倒是好，被一个老师威胁着送女儿去读书。

钱小荷被戳得额头通红，她心里发冷地笑，考上水利学校算什么？但凡留点心眼怎么会不知道她考了全校第一。

钱爸骂道：“我听说你们那个苏老师根本没念过初中，一个小学文凭凭啥来教初中，学生都要给她教坏了！啥啥本事都没有，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她反驳道：“苏老师是最好的老师。”

钱爸恼羞成怒，抄起家伙就想打人，“反了你还敢呛我。她是个狗屁的好老师，好老师不会只有小学文化，我要去学校投诉她！还有你书读也读完了，别说老子不给你读书，明天你妈带你去看看媒婆。”

想到打坏了人不好看人家，钱爸才放下手里的家伙，改为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一中。

苏叶结束了报社的采访正准备回家，意外地在校门口撞见了钱小荷。钱小荷含羞地冲她笑笑，开心地快步走过来。

夏记者对钱小荷还有一点印象，亲切地问：“原来是小荷。不错，身体看着比以前结实了。小荷今年也考了高中吧，考得怎么样？苏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成绩肯定差不到哪去。”

苏叶把手搭在钱小荷的肩膀，微笑着说：“当然，她考了第一。”

夏记者惊喜地恭喜着钱小荷，夸赞道：“那真了不起，有你老师的风范！小荷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老师考了今年的理科状元，录了清大，以后要向你老师多学习学习。”

钱小荷直接愣在了原地，惊喜地看向苏老师，这个好消息给她带来的震撼远超过了她得知自己考上中专！她眼里闪过激动的水光，竟然是状元！

苏叶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给予了钱小荷多么大的信心，这一刻让钱小荷好似被一阵阳光照耀着，浑身舒服得感受不到疼痛，轻轻地没有一点重量，好像大胆、努力伸手就能摸到蓝天、摸到梦想。

钱小荷说：“苏老师，我想提前去学校报道。我先前已经打电话联系过学校里的老师。”

苏叶掀起钱小荷的刘海儿一看，额头红通通的一片，心里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好，老师送你去。你一个人去学校也不方便，临时也买不到火车票。小荷你今晚收拾收拾要用的东西，明天老师来接你。”

钱小荷连忙摆手，“不用，我在暑假给别人修东西攒下了点钱，我准备去汽车站买票，不用麻烦老师送我。”

苏叶哪里容钱小荷拒绝，“放假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放心吧，我送你去很方便的。”

次日。

顾向前给部队打了报告，申请外出一天。他与苏叶开着车，载着钱小荷去了隔壁市的农业技术学校。

钱小荷第一次坐着这么高档、这么柔软的小轿车，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坐着的时候很是拘谨，生怕坐坏了柔软的皮垫子。

他们很快来到了学校，苏叶领着钱小荷去办手续。钱小荷带的行李少得可怜，只有随身换洗的几件衣服，连冬天穿的衣服都没有。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顾向前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床崭新的被单，陆续取出洗脸盆、暖水壶送到她的新宿舍，顺便去给食堂兑换饭票。

苏叶从口袋里数出了几张布票塞到钱小荷手里，“留着做件冬衣，要是经济紧张记得打电话给老师，别太省了。”

说完她领着钱小荷去教师办公楼办了住宿手续。

钱小荷的新老师叫阮儒良，他了解到钱小荷的情况后，立刻联系了学校给她申请宿舍。苏叶想想也该好好感谢这位阮老师。

苏叶办完住宿手续后，提着一斤奶糖来到办公室找到了阮老师。

阮儒良年近五十，发间夹杂着许多银丝。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书和资料，杂七杂八的植物标本，非常符合一个教授农学的老师的特点。

阮儒良摇摇头说：“苏老师实在不必这么客气！小荷的事情我有所了解，换成别人都会帮一把。我以前也有过几个学生来自一中，你们一中很不错。”

苏叶对阮儒良说：“小荷这件事多亏阮教授了，我和爱人正准备办喜酒，阮教授就当吃个喜糖吧――”

她的话音顿时凝住，视线落在桌上摊开的本子，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凌乱遒劲的字迹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个大概。

“雄性不育植株，不育株无法自花传粉，存在杂交可能性……”

苏叶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揉了揉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阮教授，虽然阮教授的年纪对不上、个人的背景也对不上，但一个大胆的想法仍旧是疯狂地生长，雄性不育株这个关键词实在是太厉害了！

苏叶下意识地挺直腰杆，口吻也变得严肃，她谨慎地问：“阮老师最近在研究雄性不育植株？”

阮儒良扶了扶眼镜，严谨地说：“算不上研究，只是最近碰巧发现了这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苏叶笑眯眯地主动伸出手，同阮教授握手：“幸会幸会，很高兴认识阮教授，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苏叶，以前在一中当科学老师。今年准备去清大念书，如果阮老师需要什么帮助，我一定义不容辞。”

“雄性不育株这个想法听起来很不错，您有空可以给我讲讲吗？实不相瞒，我对这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当时没有选择农学专业，我真是太遗憾了！

好在我的学生选了它。以后小荷就跟着教授好好学习，她不怕吃苦也不怕累，虽然是个女娃娃但真论起来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教授这糖您一定得收下，搞科研太辛苦了，得多补补营养。”

钱小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坚定地点头，“老师，让我跟着您好好学习吧！”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狗腿的苏老师？】

【发生了什么事？】

【神他妈的没选那个农学专业太遗憾了，苏老师你还能要点脸吗？】

【经鉴定楼上全是文科生，傻fufu】

【如果苏老师的猜想是正确的，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