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抗拒着上班,他迫切地盼望着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却又不能不去上班。

如果现在辞职的话,就等同于向松永投降而落荒而逃。他想起了松永在去年四月的酒会上说的话——就是他把工作故意推卸给某个员工逼迫他辞职的事情。如果自己也屈服于他,那么必定会成为他的笑柄,他一定会向来年的新员工们愉快地夸耀将自己赶走的事情。所以,绝对不能从公司辞职。

必须去公司,然后准时刷卡,也要向已经到了公司里的上司和同事打招呼。他们对明广对这种近似义务的寒暄,基本上不作任何反应。但是刷卡机的上面,确实贴了一张写着“请大家互相打招呼”那样的标语的纸。明广不知如何是好,觉得无比寂寞。同事们基本都是松永的朋友,公司也就像他的家一样。但反观自己,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半以上,居然对周围还是如此生疏。虽说被孤立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无可奈何,但他时常都会感到心脏的绞痛感。

自己周围的世界所存在的种种令人讨厌的东西,都集中在了松永一人身上,并且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对这种人的存在首先感到悲伤,然后化作憎恨。

不管是在公司也好,还是在公寓里也好,只要一想起松永来,他就会就会感到自己满腔的嫌恶感。同时,他又对自己的心居然会对其他人抱有如此的憎恨感而感到震惊。负面的感情充满了他的脑袋,就如同柴油一样漆黑粘稠。

明广逐渐接近车站,他抬起头来,想要慢慢走进站台,然后在等候电车的长椅上稍作休息。

隔开铁路和道路的铁丝网很旧,表面上的绿色塑料也脱落大半。他望向铁丝网那侧的站台,站台是用灰色的混凝土制作的,能看出上面长期风吹雨打的痕迹,墙面上甚至有着雨水流过的纹路。

有一个男人把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站在站台的末端。因为他面向铁路的方向,所以明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即使这是这样,明广也很容易看出,这个人就是松永。他绝不愿意与松永搭乘同一部电车,即使是在车站内与他视线相投都是一件无比苦痛的事。他觉得自己应该背对着车站走开,并等待下一班电车。

但是明广并没有这么做,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着检票口走去。

他看了一下手表,上面的时间是七点十八分。

因为是很小的车站,所以检票口并没有实施机械化的检票。检票口是一处只有一扇窗户的小屋,里面总是坐着一名中年职员。从窗户向里看,可以看到熊熊燃烧着的暖炉。只有乘客通过检票口的时候,职员才会离开暖炉来检查一下是月票还是车票。

向他展示了一下月票后,明广就迅速离开了检票口。

环望四周,皆是平日的光景。两个灰色的站台依旧被铁轨隔开,站台上也只有着防止强烈日晒和雨水的屋顶,其他一概没有。被铁锈覆盖的跨线天桥连接着两个站台,明广只有从公司回来的时候,才会登上这座桥。

铁路向着两边的远方无限伸展开来,天空被洁白的云彩覆盖着,沿着铁路铺设的电线就像在洁白的天空中用铅笔和直尺画出的一样,又黑又直。铁路和电线,以及两边矗立着的铁丝网和建筑物,越是向前延伸就越是集中于一点,就如同融入了这冬日的早晨。人们的呼吸也瞬间就融入了这白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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