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温书瑜怀孕了。

从医院拿回检查单后,她耐心等待某人下班,然后把这个“有准备的突发事件”告诉了他。

借此机会,她见到了三十几的男人像个毛头小子的模样——虽然他很明显想强装冷静和稳重。

对于梁宴辛来说,这个孩子是个很奇妙的存在。

从前他是不喜欢孩子的,对于他们之间未来孩子的态度也大多建立在“爱情结晶”的基础上。但是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他心里充斥的是一种复杂而满涨的情绪。

难以置信、紧张、柔软、满足、担忧……等等等等。

他很难想象,她依旧平坦得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小腹里已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在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双方家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简直如同飓风过境,将一群人炸得人仰马翻。

大家又高兴又担心,伙同着中午做了父亲的“老男人”一起,将温书瑜当成了一级保护动物,好在最后一切都以医嘱与营养师建议为标准。

怀孕期间温书瑜有吃好睡好完全不难受的阶段,也有因为孕吐而被折腾的不轻的时候。

某个夜里她忽然醒来,抬眸看向身边男人时才发现他也瘦了一圈,本就明晰的轮廓与五官更瘦削几分。眼底微微泛青,下颌上有一层浅浅的胡茬。

她只是不小心轻轻动了一下,他就瞬间醒了过来。

“又难受了?”梁宴辛一边说一边撑起身,眉眼隐带倦意,却一点不见不耐烦。

温书瑜摇头,轻轻拉他重新躺下来,然后闭眼靠在他胸.膛上。

男人亲了亲她额角,手搭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

很快她又重新睡了过去。

……

关于胎儿的性别,两个人曾经随口讨论过几句,最后一致说顺其自然,儿女都好。

但温书瑜知道他内心最想要的还是女儿,而两边的家人虽然不在她面前提,她凭借了解也能猜出来大家都很希望来一个“小公主”。

她父母和梁宴辛的母亲是因为养儿子养够了,两个哥哥是爱屋及乌,想看见一个缩小版的“妹妹”。

在这种情况下她有点哭笑不得。

“好啦,耐心等等吧,答案几个月后就揭晓了。”她对众人说道。

然而宝宝的性别无可避免地关系到两个问题,一个是无关紧要的婴幼儿用品的准备,另一个则比较重要了。

为了取名,一群人集思广益,简直操碎了心。

最后是梁宴辛给出的结果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温书瑜看着他明明得意却又佯装淡然平静的模样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她又去看纸张上的那六个字。

梁之语。梁之遇。

末尾的字谐音她名字里的“瑜”,“之”字形同纽带,将首尾两个字牢牢地维系在一起。

或许是心有灵犀,温书瑜看到这两个名字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这一层寓意,事实证明梁宴辛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是女孩就用前面的,男孩就后面。”

“两个都好听。”温书瑜心满意足地说。

别墅里早已设置好婴儿房和游戏室,一切婴幼用品也都准备好,至于生产时的医生、医院也早早安排妥当。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某个上午,温书瑜在医院发动了。

虽然万事俱备,但所有人依然紧张得不行,这时候没人还有心思去牵挂所谓的“谜底”,全都等在了产房外。

“行了,放松。”温朗逸拍了拍梁宴辛的肩膀。

后者沉默紧绷得像一尊石膏像,一直盯着产室紧闭的门。

“你手先别抖了再说我。”半晌,他毫不留情地淡淡道。

度秒如年。

等产室的门终于打开,梁宴辛脸上的神色才瞬间活泛起来,仿佛从雕像变成了活人。

他立刻起身就要往里走。

“梁少,先等等,还不能进去。”医生和护士忙将他拦住,也将后续跟上来的众人一并拦在门外,“诸位请别担心,我们是先出来报喜的。母子平安,现在状态都很好。”

梁宴辛心思根本没在孩子的性别上,只来得及听进去“平安”和“状态很好”几个字。但眉头却依旧紧蹙着,沉声问面前的医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

等医生给了答案又重新回到产室后好一会儿,他才蓦地一怔,对刚才遗漏的信息后知后觉。

母子平安。

于是,梁之遇小朋友就这样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

宝宝生下来之后,大家才发现还没取小名。

“叫困困吧。”温书瑜美滋滋地说,“跟我的小名多搭啊。”

一个眠眠一个困困,听着就像母子。

“这个名字好!小孩儿嘛,多睡觉长得好,这名字还可爱。”余音容笑容满面。

生下困困之后温书瑜在家休养。一天中除了喂母乳需要她亲力亲为之外,许多事都被佣人和梁宴辛分担,所以还算轻松,唯一一点甜蜜的负担就是孩子实在太黏她了。

不是她喂母乳的时候,许妈会抱着孩子用奶瓶喂奶粉,但她发现困困一定会伸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做出抓握的动作,直到她把那只小手握住。

这样他就安分了,满意了,会好好喝奶了。

再比如,虽然困困相较其他同龄宝宝而言已经算很乖了,但只要睡觉时她不在旁边就一定会哭。

哭声很少嘹亮刺耳,多数时候都是哼哼唧唧可怜兮兮的,温书瑜心软无法抵抗,加上母爱泛滥,所以不管是白天晚上都让宝宝挨着自己睡。

母子两个都很满意这种状态,唯一一个对此很有意见的是孩子的父亲。

梁宴辛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抱着妻子睡过觉了。

父母谁在一块儿让孩子睡一边的事说不过去,也让人放心不下,所以每晚他们中间必定躺着一个一身奶味的小娃娃。

而她就像看不见他的存在,每晚都只会低头柔声和孩子说话,再逗他玩一会儿。

床头灯光线柔和,面前已经成为母亲的年轻女人低着头,黑发从肩头滑落,被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别在耳后。

她唇角微弯,眉眼温柔,轻声细语。

梁宴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在他眼里她还是个不该有任何烦恼的小姑娘,现在却转眼就成为了他们孩子的母亲。

怀孕时的辛苦和生产后的憔悴都还历历在目,这让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对她好都没办法弥补。

她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家的一切。

一个他爱的、也爱着他的妻子,一个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年纪,他忽然觉得自己此生已经圆满了。

他知道她只想要一个孩子,而他也不想她再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与风险……他的确是做了点什么,但是现在可以先不用说。

忽然,面前的人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温书瑜笑了笑。

“怎么啦,这么看着我。”

她眉眼带笑,仿佛盛着柔光。

梁宴辛心口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没什么,睡觉吧。”

“好。”她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头轻轻歪了歪,贴住他掌心笑盈盈地轻蹭。

忽然,躺着的小人儿咯咯笑出了声,温书瑜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松开手低头在困困的脸颊上亲了亲,“困困笑什么呢?”

手骤然一空,梁宴辛一怔,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他蹙眉看了眼躺在中间的小婴儿,结果对方根本没看他,一直抱着又香又软的妈妈。

……

睡到半夜,小家伙醒了开始找奶吃。

梁宴辛蓦地睁开眼,一把将他捞过来,然后抱着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困困早已经习惯半夜都是被爸爸抱着喂奶瓶这件事,于是睁着眼不吭声,咬着手指开始吃手。

“算你聪明,还知道不吵醒她。”梁宴辛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他抱着孩子走到小客厅冲奶粉,动作有条不紊又熟练,喂之前不忘先滴在手背上试温,觉得合适了才递过去。

困困睁着葡萄似的眼睛一脸渴望,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他拧眉,手指一动将困困吃在嘴巴里的手给挑开,然后把奶嘴喂进去。

困困嘬着奶嘴,一手搭在奶瓶上,一边喝得起劲一边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梁宴辛淡淡道。

父子俩人在沉默中四目相对,只有吸着奶瓶的声音和吞咽声规律地不断响起。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怀里的小孩儿,从头发一直看到下巴,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竟然说跟他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小时候长这样?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长相是随了谁?完全没继承他和眠眠的优点。如果是女孩儿,情况肯定就另当别论了,小姑娘继承她母亲的美貌多好。

梁宴辛坐在沙发上等奶瓶见底,头往后靠着闭目养神。

困倦的神经刚放松下来,胸口突然拍上来一个肉乎乎的巴掌。

他额角一跳,睁开眼。

喝奶喝得如痴如醉的小团子又把手缩了回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要喝就好好喝。”梁宴辛又重新闭眼靠了回去。

没过几秒,一巴掌又拍在了他胸口上。

如此循环往复。

其实这一巴掌根本没什么力气,更不到打疼的地步,但困困会一直拍到他肯睁眼为止。

总之就是不让他闭着眼睛,必须得睁眼看着自己喝奶。

“也只有她会觉得你听话省心了。”梁宴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股气憋在心口。

只要把小家伙放在他妈妈身边躺着,不管后者是看书还是睡觉他都乖巧得不行。不哭也不闹,就会挑时候撒娇粘人。

但是对他这个当爸的向来是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么小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眯着眼,不悦地看着终于将奶瓶喝干净的小屁孩。

但此时此刻,他还对梁之遇小朋友未来的争宠本领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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