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倒是惬意得很,这驿站虽小,但应有的东西一概俱全,有日我玩笑道想绣花,居然即刻就有人端著绣桌、丝绸给我。

我十分尴尬,我总不能绣水鸭给这些艰苦守著驿站的兵大哥们看,他们值得更好的。

萧副将早就回军营去了,换来的是那天的小兵,小兵名唤小五儿,年方十四。

他告诉我,范将军道他会好生养伤,争取不让我收尸;他告诉我,范将军让他来给我讲故事解闷;他告诉我,将军恢复得飞快,很是龙马精神;他还告诉我,军营离这个驿站只要一日一夜的路程。

我恨恨地想著:就一日一夜的路程,我随时随地杀过去把范天涵扎成刺猬。

这日我翘著腿儿听小五儿给我讲那个萧十一郎的故事,我觉得不解,为什么萧十一郎要叫萧十一郎,不叫萧十二郎,萧十三郎?我向小五儿提出了我的疑问,他很不耐烦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还奇怪我为什么叫小五儿呢?」

我道:「难道你不是在家里排行第五?」

小五儿鄙视地瞧我一眼,「我家就我一单丁,没别的了。」

咦,这倒是奇妙的命名学问,想必他父母也是有才华有思想底人。

不过今日小五儿似乎显得特别烦躁,讲个故事也讲得零零落落的,估计是有什么心事,反正我闲著也是闲著,就来开示开示他罢。

我语重心长问道:「小五儿,你在家乡可有婚配呀?」

小五儿:「没有。」

我又问道:「那你父母是否年迈?」

小五儿剜我一眼:「我爹娘年轻健壮得很。」

我再问道:「莫非你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觉得满腔抱负才华无法施展?」

小五儿很是不耐:「啥子未来,听不懂。」

我无奈道:「那你今日怎么回事?」

小五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当不当说,将军说不能说的。」

我好奇心被撩了起来,耐心地循循善诱:「当然要说,我与将军乃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的,他还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

小五儿又默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今日,今日范将军领兵围剿叛军。」

我缓缓地放下翘著的脚,冷笑道:「这个浑货,千方百计不让我去军营,原来是怕我碍手碍脚坏他英雄大计。」

小五儿急得满头汗:「不是的,将军是怕你去到了会不阻拦他上沙场,而且,他怕你在身边他会分心,你在最安全的地方,他才可以安心杀敌。」

我不要听这种鬼话,我得上沙场去把那小崽子揪回来,作为一个伤患,他不好好养伤,学人家逞什么英雄,虚荣!

于是,我活动一下休养了很久的脚踝,吩咐小五儿道:「速速去备马。」

小五儿踟蹰著不肯往外走,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五儿,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武功高强,我去到绝对可以助范将军一臂之力的,只是范将军这人好面子,怕我一妇道人家抢了他的风采,不过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应该顾全大局才是,是吧?」

小五儿偏著头,愣好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然后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恍然大悟似的转过身来问道:「夫人,你没骗我吧?你真武功高强?」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一挥,一排银针唰唰射出去,刺入木门,整齐有序。

小五儿咽了口水,飞奔而去。

我抿著嘴观察刺在门上的那排针,其实针刺得实在浅得很,不过胜在排列得很整齐,勉强还能唬人。

小五儿回来唤我时我正在把针从门上拔下来,由于虚荣心作怪,我先把针往木头内扎深,再□,程序有点繁琐。

小五儿望著留在门上的深孔,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崇拜。

本女侠真是造孽,又给江湖缔造了个传说。

小五儿是个机灵的孩子,他找了两匹神马,几近能腾云驾雾的那种。

我们到达军营驻扎地时,整个军营杳无人烟的,只剩帐篷和扑扑飘扬著的军旗。

小五儿跑去寻伙伕,伙伕说战已经打了两天两夜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他只是个煮饭的。

我想上战场去,但我不晓得围剿路线,而小五儿不肯引路,我吓他说拿针扎他,他便带著我去了。

我没见过打战,想像中大概是锣鼓喧天,人人喊著冲啊的一个场景。

我一路走一路幻想著,若是见著了范天涵,左右开弓,各赏足他千把个巴掌,再一头扎入他怀中,哭他个肝肠寸断。而我们在演这出戏时,旁边的兵们还要继续厮杀著,以营造一种突兀的美感。

路越走越不对劲,地上开始出现尸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吓得倒退了两步,为了不让小五儿起疑,我强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尸体越来越多,到最后我为了不踩著尸体都得挑著地儿走了。

我眼皮开始疯狂地抽著,五脏六腑像被一双大掌把玩著,一缩一放,闷得恨不得把心肝从口里呕出来。

路上我被抓住了两次脚踝,低下头见到的都是一张满脸是血的脸,我不知道为什么,竟不觉害怕,只觉哀伤。

如此生灵涂炭,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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