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声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收到文件, 又没人肯为姓方的女生作证,女生感觉简直六月飞雪,冤死了。

但部门经理并不是包青天, 没有那判案的心思,他的脸黑如锅底:“我不管你有没有给她, 我交给了你,我现在问你, 资料呢?我马上要开会了!资料呢?”

那资料里有一些是国外发过来的传真件,只有纸版,所以需要复印。

女生被经理当众逼问得快要哭了:“我、我不知道, 我真地给她了。”

部门经理着急上火, 控制不住情绪, 发了一大通脾气。女生扛不住,当着大家的面哭了。

有人过来说:“那个, 刚才我在复印机旁边的箱子上看见一份什么东西, 是不是你们那个?”

女生和经理去看了一下, 果然是。

会议时间都已经到了,经理在复印室里又把女生狠狠骂了一顿。女生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忙着复印、装订。当然毫无疑问地导致了会议的延后,也承受了办公室诸人异样的眼光,头恨不得低得扎进地板里去。

这些目光中也有很多投向了张雁声。

虽然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肯承认自己知道方姓女生把那份资料给了张雁声,但其实, 的确有人隐隐有印象,那女生早上确实给了张雁声一份什么。主要是她趾高气扬的样子,令人印象比较深刻。

那么结合着这份记忆, 再看张雁声,大家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这女孩……

这真是, 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张雁声巍然不动。

前世她是个非主流的形象,走到哪里都会招来许多异样的视线。这些视线对她根本不构成压力,她该干嘛干嘛。

她的巍然不动,更令别人眼神复杂。

午餐后张雁声却被另外两个实习的男生拦住了,他们把她引到安全通道里,跟她说:“你小心一点,方笑涵她是有关系的。”

张雁声:“哦?”

另一个说:“她亲戚是公司的高层,我们刚才看到她上楼去了,应该是去找那个亲戚了。”

张雁声看看他们俩:“那你们是想我……?”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

一个说:“要不然你看看跟她怎么和解一下?”

令一个说:“或者,你也找找人?”

张雁声明白了。

他们其实全都是走关系进来的,所有的实习生。区别只在于,关系远还是近,够不够硬。

譬如有的人用的就是自己亲戚,很亲密的关系,很硬。有的人却是托了两三层的关系才进来,这种就是不够硬。

方笑涵一个实习生怎么就敢对同是实习生的人颐指气使的,就是因为她关系够硬。

张雁声一个只有高中学历(大雾)的女生能进公司,肯定也是走的关系。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方笑涵从一开始就高调,而张雁声正相反,她很低调,甚至很顺从。大家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她可能是关系不够硬,所以会低头,会服软。

谁也没想到她敢给方笑涵挖这么一个坑。

所以男生们以前对方笑涵使唤张雁声并不会“拔刀相助”,但现在他们对张雁声背后的关系有了新的估测,便不妨来提醒她一下。

张雁声点头:“明白了,谢谢。”

社畜们各有生存之道,上午才发生过的事,下午大家就装作岁月静好,谁也不露出异样。只是给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姓张的实习生派活,口吻上多少比以前客气了些。

而到了四点钟左右的时候,张雁声被叫到楼上去了。

叫她去办公室的是一位姓王的副总。一进去办公室,就看到方笑涵站在办公桌后,就站在这位王总的身旁,一脸愤恨地看着她。

王总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张雁声,像是有些诧异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这么有心机,还这么大胆子。

他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给她看:“张雁声是吧?你看看这个。”

哦豁,调了办公室的监控记录呢。

记录的画面显示,在几点几分,方笑涵递给了张雁声一份资料。随后张雁声拿着那份资料往复印室方向去了,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手上是空的。

视频播放完,王总向后一仰,质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方笑涵更是一脸解恨的表情。

张雁声抬眼,问:“您想让我说什么?”

方笑涵气得不行:“舅舅,你看她!”

张雁声的语速不疾不徐,神情毫不惊慌。令王总有些诧异。

外甥女来找他说这个事,他一边调了监控,一边问老总和其他几个副总打听了一圈,张雁声走得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关系。

那就不足为惧了。哪怕她的关系是下面哪个总监级别的人物,王总也不怕。

他用手指节叩响桌面,呵斥这个漂亮女孩:“证据都摆在这儿!你还不承认?”

张雁声诧异:“您要我承认什么?”王总沉声说:“早上小方给了你一份文件,你不承认?”

“我承认。”张雁声说,“早上她给了我一份资料,说让我去粉碎掉,我就拿去粉碎了,现在那些碎渣还躺在粉碎机里呢。”

方笑涵差点气炸!这个张雁声,她怎么这么敢说瞎话!

“你胡说八道!”她大声说。

张雁声却挑挑眉毛:“你凭什么说我胡说八道?你有证据?”

方笑涵一指电脑:“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敢睁眼说瞎话!我早上给你的明明是李经理他们开会要用的资料!”

张雁声说:“抱歉,从这个视频里,我看不出来你给我的是什么文件。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是电光眼吗?”

方笑涵瞠目结舌,为张雁声的无耻震惊了。

的确,从视频里只能看出她给了张雁声一份文件,但是根本无法看清到那到底是什么文件。

而楼下的复印室,说是“室”,实际上是一个狭小过道,堆了些杂物堵住了一端,另一端敞开。里面摆放着复印机、粉碎机等等办公物品,并且那里并没有监控。

她的确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话的。

“要什么证据!这需要什么证据!”王总恼火地拍桌子,“小方难道还会跟我说谎吗?”

有趣。他们叫她来,便是因为自觉得掌握了“证据”。等发现这证据不能成立,他们又觉得不需要证据了。

“两边都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您又是怎么确定她没有撒谎,怎么肯定是我撒谎了呢?”张雁声问,“就因为她是您的外甥女吗?”

王总深深感到自己的威信被挑衅了。

外甥女跑来找他告状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但把外甥女骂哭的那个李经理,是公司的业务骨干,很硬。他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去寻李经理的麻烦。那就只能来找张雁声的麻烦了。

他把桌子拍得更响:“是又怎么样了!”

这就是不讲道理和证据,开始拼爹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小姑娘像你这样的,你胆子也太大了!”王总开始吓唬张雁声,“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大的事!这个项目耽误了,你知道公司要亏损多少钱!”

哪有什么亏损,至多是没赚到而已。

而且也没听说过什么项目,因为开会晚了十几分钟就黄掉的。又不是跟客户开会,是内部会议而已。

张雁声无所谓地说:“没多少,几百万而已,亏得起。”

方笑涵气笑:“几百万亏得起?张雁声,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啊?”

张雁声瞥了她一眼:“反正不是你家开的。”

这话就太打脸了。这是直接打王总的脸。

王总脸拉下来,不打算跟张雁声一个小姑娘掰扯了。他看出来了,张雁声根本就是胡搅蛮缠。他拉着脸问:“你告诉我,谁介绍你来实习的?”

这是打算直接釜底抽薪,一锅端了。

张雁声说:“是我奶奶。”

孙女这么大了,奶奶得多大年纪?王总纳闷,一时想不起来公司管理层哪个女的这么大岁数。

他问:“你奶奶是谁?”

方笑涵大声说:“你说,让我们听听是谁?”

方笑涵虽然知道她舅舅是个副总,但是公司里谁会那么没眼力劲管人家叫“X副总”呢,对副总们都是喊“X总”的。方笑涵就选择性忘记了她舅舅头上还有一位正总,总有一种她舅舅在公司里“很大”,甚至“最大”的感觉。

而她,拥有这样的一位舅舅,自然在公司里身份就不同一般。

因为拥有这样的后台,所以她才敢横着走,才敢支使同为实习生的张雁声来给她干活,或者说替她干活。

然而骨感的现实就是,人一旦猖獗过头,就很容易踢到铁板。

拼爹这种事,就,很可能拼输。

她听见张雁声不紧不慢地说:“我奶奶名讳是宋兰英。”

她还在琢磨,公司管理层里哪个女的叫宋兰英?好像没有姓宋的?

一转眼,却看到她舅舅瞠目结舌,像见了鬼似的。

“滋啦”一声,张雁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爸叫张寰。”她对王总说,“你要是在公司时间足够久的话,应该还会知道我妈。”

方笑涵困惑,张雁声说的人名她都不知道,好像公司里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啊?为什么舅舅额头好像在冒汗?

正莫名,又听见张雁声说:“有一件事你说中了……”

方笑涵惊疑抬眼看她。

那个漂亮得让她嫉妒的女孩说:“公司的确是我们家开的。”

那女孩的下巴微抬,眼神里透出的都是娇惯与骄纵。

从出生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在妈妈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纵然后来经历了些风风雨雨,但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千金大小姐的骄傲,从来都没有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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