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美的工作于下午五点下班。诊所开到九点,她和另一名上晚班的牙医助手交接离开了诊所,她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怀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打开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却没有达哉的来电。

进入她体内监视的裕一,看见麻美的意识中浮现另外两名男子的脸,吓了一跳。虽然隐约料到了,但还是忍不住失望。她一次劈三条腿。这该作何解释?典型的坏女人?还是为了填补寂寞芳心,需要三个男人?

麻美走进车站前的咖啡店,打电话给两个男朋友。然而对方或许在忙,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都没有开机。被抛弃的郁闷心情,如乌云般逐渐覆盖麻美的心。

“晃动变剧烈了。”市川报告道。

抢救对象这时采取激烈的行动。她一回家便换上暴露的衣服,马上转乘电车前往六木本,走进才刚开店的俱乐部,边喝酒边等待男人前来搭讪。

“开始玩火了吗?”八木说,“但表情依旧清纯真是不可思议。”

不到十五分钟,出现了第一个男人。麻美冷淡以对,并以同样的态度赶走第二个男人。

麻美走到舞池开始跳舞,救难队员也穿透人群随后跟上。因为从前监视过毒虫的内心世界,所以裕一马上就能辨别出哪些人在嗑药。看来药物似乎会将和麻美一样内心空虚的人变成俘虏。

人来人往之际,麻美开始和第三个男人眉来眼去。裕一连忙回到她体内监视。她若无其事地主动将身体靠过去,这是OK的讯号。

市川进入男人体内监视,惊讶地说:“这男人一心只想和女孩子上床,是个登徒子。”

“没有自尊心的家伙,总会迷上无可救药的人。”八木说。

黑道老大这句话说中了真相。麻美没有自尊心,因为她找不到值得尊重的自己。

麻美继续和男人跳舞、交谈,两人不久后离开酒吧。

“看来这位大姐好象不得身边的人疼。”

“可是,她找得到肯接受她全部的人吗?”市川问,“有人肯不动怒,温柔地抱住她吗?”

“和尚吗?”

麻美走在夜晚的花花世界中,顺着男人的意走进宾馆,心里没有一丝对达哉的歉意。即使如此,裕一也不想责备她。因为麻美无法辨别善恶。当面对好与坏时,她不会想自己动脑思考。裕一不了解为什么。纵然采取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行动,没有自尊心的她也只会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就是这种女人。

麻美和花花公子共浴,走出浴室上床。一旦被男人的裸体抱住,笼罩心头的不安顿时退去。她的意识只集中在被人抱着这一点。好舒服、好有安全感。

“啊,进去了。”听见市川的声音同时,裕一感觉到下腹部的异物感,但令人意外的是,那完全不舒服,甚至令人只想赶快结束。麻美的目的好像不是性行为,而是被男人的体温包覆。

裕一离开麻美的身体。心中无法升起性欲的救难队员,在床旁边心如止水地盯着眼前的男女翻云覆雨。

“少根筋的色鬼!”八木自我解嘲地说。

若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难得一见的咸湿场景,感觉却像是一对赤裸的男女在床上做着双人体操。裕一事到如今,后悔自己死得未免太早了。年轻女子的裸体只是唯美,激不起他一丝一毫原始的兴奋。

八木说:“世人如果看见这个女孩,大概会说她不要脸吧。”

市川点点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直保持沉默的美晴,痛苦地从麻美身上别过脸去。

裕一想起了达哉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你和我这种人交往,不会觉得空虚吗?

说不定麻美觉得,达哉会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空虚难耐的心。所以她才会真心喜欢上他吧。以致于他不肯打备份钥匙给自己,就想一死了之。

室内响起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的来电铃声。

爱情片的主题曲。裕一察觉到这是她期待已久的达哉打来的电话,赶紧进入她体内监视。

麻美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下床从放在桌上的皮包中拿出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来电铃声已经停了。麻美急忙地想回拨,但是在意床上的男人而回头一望。

“喂,你干嘛?”男人躺在床上不满地说。

“工作上的电话。”麻美撒了谎。

“这么晚?”

“对不起,我得走了。”麻美阖上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背对男人开始穿内衣裤。

裕一担心地将头探出麻美体外。八木看见男人的脸色拉了下来,下指令道:“这家伙很危险。监视他!”

“是!”市川将无线电戴到头上,溜进男人体内:“糟了。他想使蛮力强暴她。”

然而你,男人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容。他将毛巾缠在腰际,一面靠近麻美,一面在心里搜寻甜言蜜语。

另一方面,麻美对男人肚子里的坏水了若指掌。她为了先发制人,以轻佻的口吻说:“对不起啦,人家就是这种吊人胃口的坏女人。”

这句话惹火男人了。麻美洞察力惊人地从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立即看穿对方怒火中烧。男人瞧不起麻美,强烈的敌意从他的内心传进她心中。两人仿佛有心电感应般,麻美的心中也窜起熊熊怒火:“你有什么意见吗?”

“哪有人做到一半喊停的?”

“因为一点也不舒服嘛。”麻美知道这句话对男人的自尊心有多么强大的杀伤力,所以故意这么说。她将自己焦躁的情绪裹上言语这层外皮,狠狠地扔到对方身上。

男人的憎恶膨胀。麻美察觉到这一点全神戒备,全身充满了凌驾对方的攻击气势,连正在监视的裕一和市川也大吃一惊。麻美以眼睛看不见的情感打躲避球,瞬间接住对方的激动情绪,增强好几倍的力道丢回去。男人浑然不觉地被带进战场。

“我讨厌只顾自己爽的男人。我要回去了。”

“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差劲的女人!”

男人吼出这句话,令麻美勃然大怒。在俱乐部中认识时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麻美气得表情扭曲,痛骂这个差劲透顶的男人。狠毒话语像连珠炮似地从麻美口中迸出,令一旁在听的救难队员个个皱起眉头。当她像个泼妇骂街时,不安、愤怒都畅行无阻地滑出体外。心里感到痛快的同时,内心渐渐变得透明。裕一在沉淀冷静下来的内心底层,发现了令人意外的情感——胆怯。麻美并非在动怒,而是在恐惧。她害怕真正的自己受伤。正因如此,她才会不顾形象地反击。那么,她誓死守护到底的真实自己,究竟是什么?到底在哪里?裕一更深入地钻进麻美的内心深处,终于感觉到了。

蓦地,一堆问号在裕一头上打转。从前的抢救行动中,会监视过完全相同的内心世界;那就是小爱,她险些成为母女集体自杀的牺牲者。两岁?或三岁?总之和幼童别无二致、尚未习惯与世界交流、毫不设防的心灵,正在麻美的心中呼吸。

“啊……危险!”市川的声音,令裕一回过神来。

男人知道自己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于是抡起拳头。

这样下去会挨揍。裕一下意识缩起脖子时,蓝色大声公对面响起八木低沉的嗓音:“这女人背后有黑道当靠山唷!”

男人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惧,只好收回拳头。

麻美出了宾馆,打电话到达哉的手机,但是打不通。她心生不安,直接前往他家。她压抑不了这股冲动。明明还有电车,她却拦下计程车。救难队员必须算准车门打开的短暂时间,一起挤进车上。

达哉住在西日暮里的一间套房,房间窗户没有透出灯光。麻美走到门口,内心严重受创,因为放在门旁边的一叠旧报纸,就像是用来拦阻她的路障。

按门铃达哉也不来应门。麻美颓丧地垂着头,站在日光灯照映下的狭窄走道上,等待男朋友回来。五分、十分、十五分——

等了一小时、两小时,达哉还是不回来。隔壁邻居从大门旁的小窗,狐疑地偷看麻美。

凌晨两点,麻美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门前。

她搭计程车回到自己位于中野的公寓付了车钱,钱包里没剩半毛钱。走进三楼的家,她只开了台灯,也不换衣服就跌坐在地。

“接近红灯。”市川说道。

她心中产生强烈的忏悔念头。如果没有和陌生男人上床,接了达哉打来的电话,或许两人就能重修旧好——

麻美自责,看什么都不顺眼。自己可有可无,毫无价值可言。为什么这么痛苦,还非得活下去?

她伸手将衣柜旁的一台小笔记型电脑拉过来,连上网路,连结至“我的最爱”中的一个网站。麻美神情恍惚在看的是自杀网站。简短的句子浮现在液晶荧幕上——

“这个肮脏的世界令人深恶痛绝。寻找共赴黄泉的人。”

求生意识薄弱的人在电话线另一端向麻美招手,邀她一同自杀。

八木惊呼:“这是什么?”

必须向其他救难队员解释何谓网路,裕一却气得说不出话来。发出这个讯息的人,应该意识到这么做会夺走别人的生命吧。不敢一个人自杀,即意谓着一时半刻没有生命危险。自杀为什么需要拖别人一起下水?如果只有自己生还,究竟打算如何辩解?裕一感觉到一味向往死亡的人臭不可闻的欺瞒与自我陶醉。这种人比社会更污秽。如果受诱于这种死神般的家伙而丢掉性命,恐将永世不得超生。当在断气时的痛苦中,明白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大概会尝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后悔。

但是,麻美虽能够轻易看穿别人撒谎,却像是中邪般地盯着荧幕。她正对肯定死亡的肤浅浪漫主义产生共鸣。夺人性命似乎比救人一命简单好几百倍。裕一被激起斗志。他非得设法抢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麻美不可。

或许是下定了相同的决心,裕一难得听见市川强而有力的声音:“我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最开始的监视内容。麻美小姐过去会一度自杀未遂,被途进医院对吧?”

“是啊。”裕一回想起洗胃的剧痛答道。

“其中应该有重大的线索。她想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请问她。”裕一说完回到麻美体内。

“快,回想起三年前的事吧!”市川用大声公煽动她,“为什么一口气服下医院开的药呢?”

麻美被唤醒不堪回首的记忆。眼前浮现一名男子的脸。男人留着一头短发,打扮干净俐落,外表帅气但有些轻浮。他和达哉一样,都是麻美喜欢的类型。麻美好像是在念专科学校的最后一年,和这个男人深交。但是麻美工作后不久,两人就分手了。分手的理由不清楚。麻美明知对方讨厌自己,却还对他死缠烂打,格外惹人讨厌。裕一看见了男人将憎恶写在脸上的表情,对麻美彻底展现她最痛恨的敌意。麻美也不甘示弱地还以颜色。或许是因为她错乱了,记忆产生晃动。男人用力推撞麻美背部,粗鲁地甩上铁门。麻美似乎被赶出他家。麻美停止哭泣。覆盖内心的是空虚,而不是悲伤——

裕一明白了。麻美之所以死意坚决,是因为和心爱的人分手。而且不是男女朋友这种浅薄的关系,而是仿佛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强烈感觉对方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对象。

麻美打开衣柜抽屉。美工刀就放在发夹旁边。八木看见刀刃咯嗒咯嗒地伸长,叫道:“住手!别自杀!”

然而他的呐喊没有传至麻美心中。美工刀划开前一晚的伤痕旁的皮肤。裕一监视到痛苦而发出呻吟。伴随割腕而来的心情转变,和在达哉面前割腕时明显不同。折磨麻美的不安情绪,转换成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开始流淌的红色鲜血,令她确实感觉到自己活着。这是一项危险的游戏。麻美唯有让自己的生命曝露在危险当中,才能确认自己活着。为了获得比悲伤难过时更强烈的生命触感,麻美愈割愈深。

“快想想办法!”美晴叫道。

八木拼命劝说,“如果你想每天看见自己的血,就去得痔疮!”

裕一打断他愚蠢的建议,“请你住手!”

看来八木这次脑袋不灵光,或许是因为抢救对象在虚幻无常的人世中翻腾受煎熬。

麻美小心翼翼地控制指尖的力道。至少她现在还不想死。只割出毋需缝合的深度。

割出第三道伤口时,麻美放下了美工刀。她一面用面纸擦拭顺着手臂流下的血液,目不转睛地凝视伤口。眼看着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裕一暂且放下心来,离开抢救对象的身体。

但是市川仍一脸

铁青,“事情严重了。”

“什么事?”八木问道。

“关于刚才动机的事。如果她是因为和心爱的人分手而自杀,危机就在眼前了。”

裕一也察觉到了:“名叫达哉的男人。”

“没错。假如他提出分手的话——”市川做出割断自己手腕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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