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老贝利拱顶上那尊镀金的正义女神像从屋顶上滑下来,出现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比目前的状况更叫人惊讶。不过胡弥医师今天看起来不那么爽快而平凡,却是一脸病容。尽管他一头黑发仍然像平常一样梳理得十分平整,但红润的脸色不见了,那对敏感的小眼睛紧张不安。看到艾芙莲和我坐在火光中时,深感畏缩。

“没关系,孩子,”H.M.让他安心地说道。H.M.已经坐回桌子旁边,用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那位医师的目光很本能地望向窗口,也就是想要他去的那栋大楼的方向。“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其中一位我想你昨天已经见过了。坐下来抽支雪茄烟吧。炮兵部队有句话说:‘靶子越近,你越安全。’你这样就在巴梅·包德金眼皮下面,没问题的。你可以到外面旁听席入口去排队,然后跟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走进法庭,就坐在巴梅的头顶上,他也不会晓得你比中国离他近点。”

“我——呃——知道这一点,”史本赛带着一丝苦笑回答道。他在椅子上坐得很挺直,他那粗短的身子有种很奇怪的尊严。他没有接受H.M.给他的雪茄烟,而是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坐着。“说句老实话,我整个上午就坐在旁听席上。”

“啊哈。我很确定我看到你在那里,”H.M.满不在乎地说。对方的脸色更白了些。“这也不是什么新招了。查理·皮斯就曾经去旁听哈布隆因杀人罪受审,而实际上那个人就是皮斯杀的。说句老实话,你比我想象中大胆多了。”

“可是你并没有——说出来?”

“我讨厌在法庭上造成骚动,”H.M.吸了下鼻子,看着他的手指,“会扰乱了那种很舒适的气氛,以及那种智力上的平衡感。不过,这话离题了。我想你昨晚得到我的消息了吧。”

胡弥医师把帽子放在地板上,再将那把伞小心地靠在椅子边上。

“重点是你已经把我找到这里来了,”他回嘴道,但话里并没有火气,“你现在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到哪里会找得到我呢?”

“我并不知道,”H.M.说,“不过我一定得试几个最可能的地方。你逃跑了,可是你还有时间写一封很长、很小心、很有分量的信给你的侄女;要靠飞机或车船尽快脱身的人通常都不会有时间来做那件事。你知道他们会追捕你,而蔑视法庭又是重罪。这件事只有一个借口——就是身染重病。我想你大概直接跑去找你的朋友崔甘农,藏身在他那间疗养院里的床单和水袋之间。你现在大概可以拿得出一张证明,说你昨天病得有多重。我以前就说过好多次,追踪这档子事,不过就是美化了笨小孩找马的老故事而已:‘我只是想如果我是一匹马的话,我会到哪里去;我去了那里;它就在那里。’我送了个信到那里给你,你就在那里。”

“很奇怪的信啊!”史本赛狠狠地瞪着他说。

“不错。现在是我们谈正事的时候了。我想至少有一个人是你不愿意看到给绞死的。”

“你是说我自己?”

“对,”H.M.同意道,一面把遮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他把他那只很便宜的大怀表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你听我说!大夫。我可不是在唬你。如果你以为我是在唬你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不过在十五分钟之内,我就该到法庭里了。今天下午我会结束为吉姆·安士伟所做的辩护。提醒你,我并没有说一定是那样——可是,等到我讲完,我想打赌的赔率是一百比六,说你会因杀人罪被捕。”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用手指敲着膝盖。然后伸手从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有点狠狠地啪的一声把烟盒盖上——好像他是在把另一件事宣告结束似的。等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是在唬我,我先前就在怀疑,现在我确定了。”

“如果说我知道那个打印台和那套高尔夫球装以及其他的东西,真正藏到了哪里;而现在全都在我的手里了,这是在唬你吗?”

H.M.用同样不动声色的表情把手伸进他自己的口袋里。他取出一个放在普通铁盒里的黑色打印台,一个刻了某人名字的长形橡皮图章;把这两样东西丢在桌上那几个盘子中间。我已经是第一百次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尤其是在H.M.的手动作那么暴烈,脸上却完全不动声色的强烈对比之下。胡弥医师并没有太吃惊,反倒很沮丧而不解。

“可是亲爱的先生……不错,当然啦;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

“奎格利博士,”对方冷冷地回答道,“今天在法庭上已经把我的人格破坏殆尽。我想我们也只有接受他的判决。就算你能把所有这些有意思的证据,一样一样全拿出来,除了已经证明的事情之外,还能证明什么别的呢?一个已经淹死的人就不会再怕风浪了。”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影,完全不像他以前那样的笑脸。“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朗凯的名言,可是,既然我已经因为另外一件事等于遭到了判决,我也就不在乎你再搞些什么无聊鬼花样了。”

他用力地擦着一根火柴把烟点上,H.M.继续瞪着他看了一阵子,然后表情变了。

“你知道,”H.M.缓缓地说道,“哎呀,我开始相信你真的认为安士伟有罪了。”

“我很确定他有罪。”

“昨天晚上你写信给玛丽·胡弥,发誓说你看到行凶的经过。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对方把他香烟上的烟灰吹掉,将烟直立起来。“照规矩讲,我向来反对表示任何意见,哪怕是谈天气。我只能告诉你这一点。在这整件事情里,最——最让我搞不清楚,也——不错,最让我生气的一件事,”他猛地比了个手势,“就是我完全什么事也没做!我想要帮艾佛瑞,我想要帮玛丽。我承认那很不合道德规范,我相信那是为了所有人好……结果怎么样?我遭到追捕!不错,先生,我要再重复一次:追捕!可是就在昨天,我被迫逃走的时候,我还想帮玛丽的忙。我向她承认说我在艾佛瑞要求下提供了药物。同时我也不能不指出詹姆士·安士伟是个杀人凶手;而且,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叫他杀人凶手。”

尽管这个人讲那些爱不爱的陈腔滥调,但他的真诚却强烈到盖过了他声音中的自怜。

“你看到他行凶吗?”

“我必须保护自己。如果我只写那封信的第一部分,你就会把信呈堂,而那很可能就救了安士伟——一个杀人凶手。所以我一定要确定你不会把信送上法庭。”

“哦,”H.M.用另一种口气说,“我明白了。你故意加进这段谎话,让我们不敢把那封信当做证据。”

胡弥挥手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他的神情变得更为平静。

“亨利爵士,我冒着相当大的危险到这里来,是为了要取得像我已经得到的那么多消息。很公平,呃?这样的确很公平吧?我希望知道的是我在这个案子上的法律地位。首先,我有一张昨天病重的证明——”

“是由一个就快注销行医资格的医师开出来的。”

“可是目前他还没有失去行医资格,”对方回答道,。要是你坚持要用技术性用语的话,我也就一定会用到。你知道,我今天上午的确到了法庭上。第二,检方已经放弃了找我当证人的想法,而他们已经结辩了。”

“一点也不错。可是,辩方还没有结束,你仍然可以给传来当证人;不管是为了哪一边都没关系。”

史本赛·胡弥小心翼翼地把香烟放在桌子边上,两手交握。

“亨利爵士,你不能传我当证人。如果你那样做的话,我只要五秒钟就能把你整个案子给轰得粉碎。”

“哦呵?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争论怎么和解撤回重罪告诉,是吗?”胡弥的脸绷紧了,他很快地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可是H.M.那无神的两眼中只有一丝邪恶的表情。“不用担心,”H.M.继续说道,“我是相当不正统的,更不用说是很不老实了。你真有那么叫人难以置信而大胆的厚脸皮来威胁说,只要我敢把你找回来作证,你就会上证人席去说你亲眼看到行凶过程的故事吗?喔!说老实话,,子,我还真佩服你。”

“不是的,”胡弥镇定地说,“我只要说实话就行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

“不是,那没有用,”对方说着,带着很危险的表情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今天早上已经说了那不是一个道德法庭,因为玛丽有那种不当行为,并不构成她对谋杀案所作证词不足采信的理由。那么因为我打算无动于衷地把一个勒索者送到他该去的地方(我可以向你保证,英国人听起来并不会觉得这有多可恶),也没理由就此认定我对一件谋杀案所做的证词不足采信了。”

“啊哈,要是你那样恨勒索者的话,为什么现在又想来勒索我呢?”

胡弥医师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不是在勒索你。我只是告诉你——不要传我做证人。你整个案子关键就在一截不见了的羽毛上。你曾经一再地,甚至一成不变地大声问每个证人:‘那截羽毛在哪里?”

“怎么样呢?”

“在我手里,”胡弥医师简单明了地说,“而且就在这里。”

他又把他的烟盒取了出来,从一排香烟底下,很小心地抽出一截蓝色的羽毛,大约一又四分之一吋长,一时宽。他同样小心地把羽毛放在桌子上。

“你会注意到,”他继续说道,在一片沉寂中,H.M.脸上始终像平常一样不动声色,“边缘比另外一截要不整齐些,不过我想两者会相当密合的。这截羽毛在哪里?上帝爱你,当然是在我这里!是我在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在书房地上捡起来的。不是本能地认为这是线索,而是出于爱整洁的本能。我为什么没有拿给别人看呢?我看得出你准备问这个问题,先生,你可知道只有一个人对这截羽毛有兴趣吗?那就是你。警方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把这当回事——跟我一样。说句老实话,我根本都忘了这件东西了。可是,要是把这截羽毛当证据的话,你就会知道结果了,我有没有说服你呢?”

“有,”H.M.说着露出开阔而可怕的笑容,“至少你说服我了。你说服我相信你毕竟知道犹大之窗的事。”

史本赛·胡弥很快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把桌子边的香烟碰掉在地上。他出于爱整洁的本能,立刻一脚踩了上去。这时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这回门开得比较鲁莽。鲁道夫·傅来明在低低的粱下弯着身子,把他箕张的红胡子伸进房间——话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

“我说呀,梅利维尔,他们告诉我说你——哎哟!”

就好像一步没跨出似地,傅来明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虽然格调不同,他也和史本赛·胡弥一样爱打扮:他戴了顶浅灰色的帽子,角度刚好压得不至于显得流气,手里还拿了支银头的手杖。他起皱的下巴在他打量史本赛时鼓了出来;他迟疑了一下,模样有些尴尬,最后很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哎,等一下,”他粗鲁地说,“我以为你已经——”

“逃之夭夭了?”H.M.帮他补上说。

傅来明只含糊地回头对史本赛·胡弥说了句:“哎呀,要是你现在现身,不是会惹上一大堆麻烦吗?”然后他面对着H.M.,一副想一吐为快的表情。

“首先要说句话。我要说大家不伤感情;我不怪你昨天在法庭上那样逼问我。那是你的工作,每天要做的。律师和骗子,呃?向来是这样,哈哈哈。可是我想要知道的是,有人说——什么原因我就不了解了——我可能也会由你这边传去当证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会,”H.M.说,“我想找桑克斯就可以确认清楚了。就算会问你什么的话,也只是形式上问一下而已。我有一把十字弓,希望能确认是艾佛瑞·胡弥的东西。桑克斯应该就能做到这件事了。”

“那个杂工?”傅来明咕哝着用他戴着手套的手背抹了下胡子,“哎,你不在意告诉我——”

“完全不会。”H.M.看到对方迟疑就说。

“我们直话直说,”傅来明说,“你还认为可怜的胡弥是给十字弓射死的吗?”

“我一直这样认为。”

傅来明仔细地考虑了一下。“我可不会承认什么来修改我的证词,”他瞪了一眼之后指出道,“不过我想我应该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昨天晚上做了点实验,只是为了要确定啦。是有那样的可能。只要距离够短的话,是可以做得到的。我并不是说就是那样,不过有那个可能。另外一件事——”

“全说出来吧,小子,”H.M.建议道。他看了那位医师一眼。胡弥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发出的声音好像是想清一下发干的喉咙,却不想让人听见似的。

“我试了三次——我是说。用十字弓把箭射出去,”傅来明一边说一边比着手势,“标

羽的确很容易卡在绞盘上,除非你特别小心。一旦卡住了,那箭射出去的时候就会把那支羽毛由箭杆上整个拉脱。另外一次把羽毛扯掉一半,卟卟卟!——像那样。就像你在法庭上给我们看的一样。不过提醒你啊,”他摇着手指,“就像我们刚才说的。并不是我要收回我说过的证词。可是像这样的事很让我烦心,要是不会的话那我就该死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自己心里想,如果这里面有鬼的话,我就应该告诉他们。这才是该做的事嘛。要是你以为我喜欢到这里来,跟你说这些,那你就是疯了;可是我也要去警告检察总长这件事。然后我就了了一桩心事。不过,就我们私下谈谈,到底那截讨厌的羽毛怎么了?”

H.M.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史本赛·胡弥先前放在桌子上的那截蓝色羽毛,几乎被盘子遮住了。在傅来明说话时,史本赛做了个很快的动作,但是H.M.比他更抢先一步。抓起了那截羽毛之后,H.M.放在他手背上。伸了出去,好像朝羽毛吹口气似的。

“这件事真巧,”H.M.看都不看史本赛一眼地说道,“你进来的时候,我们正讨论到这件事。你觉得,比方说,这可能就是失踪的那一截羽毛吗?”

“你在哪里找到的?”

“呃……哎,这是还需要讨论的重点之一。可是,你既是这方面的专家,能不能看看这小玩艺,决定一下这是不是我们要的东西呢?”

傅来明相当怀疑地一把接了过去,很怀疑地看了看H.M.和史本赛之后,把羽毛拿到窗口去就着比较明亮的光线仔细查看。在查看过程中,他目光凌厉的小眼睛转了好几次。

“没用的烂东西,”他突然说道。

“什么是没用的烂东西?小子?”

“这个。我是说,不用想这是那支羽毛的一部分。”

史本赛·胡弥由胸前口袋掏出一块折叠好的手帕,用很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开始在脸上擦着,好像要把脸上擦得更亮似的。他眼中的神色,那种饱含着怀疑或是悲惨的神色,看来很熟悉。我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表情,而且就是最近的事。这样鲜明的印象应该让我不会忘记两眼或手的动作才是;可是为什么看来那么熟悉呢?

“哦?”H.M.柔声地问道,“你很确定这不可能是那支箭上的羽毛的一部分。呃?为什么呢?”

“这是火鸡毛。我告诉过你——应该说你从我嘴里问出来的——可怜的老胡弥除了鹅毛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用的。”

“这有很大差别吗?”

“这有很大差别吗。哼!”傅来明说着,抬手在帽子边上刮了一下,“要是你走进餐厅,点了火鸡肉,结果他们给你上的是鹅肉,你当然会知道有差别吧?这些羽毛也一样。”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H.M.咕哝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我们只是私下商议商议,我们——”

傅来明挺直了身子。“我没有意思要待在这里,”他很神气地说,“我到这里来是要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现在我已经说完了,我的良心也平安了,我不否认我会很乐于向你们道再见。我只能说这里好像正有什么极其古怪的事。对了,大夫,要是我真见到了检察总长的话,我应该告诉他说你已经回来,可以作证了吗?”

“随你爱跟他说什么都行,”史本赛平静地回答道。

傅来明迟疑了一下,张开嘴来,好像被逼到爆发的边缘;然后他很沉重地点了下头,向门口走去。虽然他并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因为他的出现而使这个房间受到我们难以分析界定的骚扰。H.M.站了起来,俯视着史本赛·胡弥。

“你应该很庆幸你没有去法庭吧?”他很温和地问道,“让你心里平静一点,我不会传你当证人。以你现在的想法,我不敢找你。可是在这里,我们私下说一句,你伪造了证据,对吗?”

对方仔细考虑了一下。“在某方面来说,我想你可以这样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伪造呢?”

“因为安士伟有罪,”对方回答道。

这下我知道他眼中的表情让我想到什么了,那让我想起了詹姆士·安士伟本人,同样是那种陷入困境的真诚,像安士伟那样遭到不白的指控。这使得H.M.也傻了眼。H.M.很严肃地比了个手势,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而他在比手势的时候,两眼一直盯着史本赛。

“犹大之窗对你不具任何意义吗?”他坚持己见地问道,又做了个难以理解的手势,史本赛怀疑地看着。

“我可以发誓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你注意听我说,”H.M.说,“你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你可以一走了之。或者是今天下午到法庭去。要是华特·史东不再要你当证人,而且你真的有一张医院证明说你昨天生了重病的话,你就不会遭到逮捕,除非巴梅·包德金真要找你麻烦——这点我想他还不至于。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去法庭。你说不定会听到一些让你感兴趣的事,会让你想要把话说出来。可是你应该晓得那截真的羽毛,原先的那一截,现在在什么地方。那失踪的羽毛一共有两部分,其中一半卡在我要在法庭上提出来当证据的那把十字弓的齿轮上。另外一半则留在犹大之窗里了。要是我发现情势不利于我的话,我警告你,我就会传你上证人席的,不管你有多危险都一样。可是我想不会有那个必要的。我目前要说的就是这些,因为我现在要回法庭了。”

我们跟着他出去,留下史本赛坐在桌子旁边沉思。将熄的火光映得他脸色发红,就是昨天这个时候我们第一次听说犹大之窗的事。再过一个钟点不到的时间,就会很清楚地显示出它所隐藏的所在,会变得像一个小柜子一样大而实在,虽然实际上大小差得很多,会将整个第一号法庭给吞食进去。当时我们只知道那个房间是上了锁的。

在楼梯口时,艾芙莲抓住了H.M.的手臂。“至少有一件事,”她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可以说的。一个小问题,先前容易得让我根本没有想到要问——”

“啊哈。是什么呢?”

“犹大之窗是什么形状?”

“方的,”H.M.马上答道,“小心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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