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山陪她闹了一阵,又严肃起来。他看开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才问道:“卢阙还没有转国籍吧?”

开云:“还没。”

秦林山用手虚托着下巴:“你知道招收国民所代表的意义吗?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不是一时兴起,到时候可以随时放弃。半途而废的决心,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开云点头:“我明白。我是很认真的!”

秦林山又强调了一遍:“一旦你把人家招进你的国家,你就要负责任。改国籍可不是过家家,没有后悔的余地。对国民的利益保障、工作分配、人生安排,全部都是难题。小到出行签证,琐碎到法规条例,全是要面临的现实。这些不能丢给他自己去解决,而是要国家首领先去解决。如果人越来越多,你也不能再凭自己高兴就说了算。”

“我知道啊!”开云信誓旦旦道,“中央主控里都给我写好了,我可是正经读过书的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想让荒芜星振兴起来,难又怎么样?总要有人去做!这个人就是我!”

他们荒芜星,就剩她一个了!

秦林山沉默下来。

可是开云在他眼里,还是个连自己都拾掇不好的人,又怎么为其他人的人生负责?

命运的重量是难以承担的,而且它只会越来越沉重。

从进入联盟开始,她只经历过胜利,还没体会到自己的渺小,所以才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招谁都好说,卢阙实在是太危险了。

秦林山不想在这个地方跟她争辩,引她不快,思忖片刻,站起来说:“好了,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先回去休息。”

开云抬起头:“什么地方?”

秦林山:“去了你就知道。早起啊。”

开云:“哦。”

·

天色有些灰暗,开云回到宿舍,正在兜里翻找门禁卡的时候,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开云一个激灵,快速扭过头,撞上了穿着拖鞋刚好走出来的叶洒。

开云惊了。

她起先一直以为这栋宿舍楼里就住着她一个人,后来才知道还有个叶洒。于是一直以为叶洒住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住在自己的对面。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地撞了两下,无奈都没能从对方带着探究和深意的眼神中读出什么。

脑电波对接宣告失败。

叶洒眼睛转了不转,大概是想委婉点切入主题,就问了一句:“你今天傍晚5点32分的时候在干什么?”

开云:“……”

5点32分的时候,她转发了自己账号下面的一条评论。

开云手一抖,从他这句诡异的问话中成功读出他想表达的信息。

自己又发了一条消息后,就没有再出现了。网上虽然闹得很汹涌,还有几所大学联合发表了招录邀请,但是自那之后她的账号一直沉寂,没有任何表示,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断网隔离了世界。

开云一向是比赛结束就回房间,可这次在外面拖延了好几个小时。所以叶洒是因为担心,才终于打破自己神隐的规则,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走出来,想要看看她?

哇!这位大兄弟可真是一个人才!

开云感受到他的善意,又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一半解释,一半想让他安心,说道:“是秦叔带我去吃饭了。”

结果叶洒听完表情一个崩裂,缓慢地缩了回去,用门遮挡住半张脸,同时抓住门框,准备进去。

开云:“……”

啊,秦叔怎么可以这样!他伤害了一位青葱的少年!

“你不要难过!”开云马上说,“他让我给你打包回来了!”

叶洒无不幽怨道:“我不要。”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也是一点心意。”开云说,“他找我吃饭也是为了说事情,他是叫我明天跟他出去一趟……”

叶洒合上了门。

开云:“……”

怎么会变成这个亚子!

开云趴到他的门上,拍门道:“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偷偷找我出去玩!我尊敬的朋友,你给我一个机会!”

她尊敬的朋友应该是在房间里开了静音,没有理她。

这导致第二天开云早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

秦林山看着她疲惫的神情,挠了把自己的头发,想问她昨天晚上是去哪里做了什么来丰富自己的夜生活,但最后只是叹道:“算了,跟我走吧。”

年轻人管多了是会叛逆的,要给她自由。

开云走在他的身侧,飘飘地说了一句:“不要是带我出去玩。”

秦林山低头看了她一眼,呵道:“还想得挺美。玩儿?你这么逍遥的吗?”

开云松了口气。引得秦林山再三扭头看她。

这孩子真的没毛病吧?

二人一路步行出了校门。

开云埋头走路,随后忍不住问道:“秦叔,叶洒是你儿子吗?”

“啊我呸!别胡说啊!”秦林山吓了一跳,“我哪来那么大的儿子?”

开云落到他身后,打量了他的背影片刻,跑回来说:“秦叔你这年纪应该是够的。”按联盟法定年龄来,还能超不少。

秦林山心口中了一箭,愤怒道:“你够了啊!我现在才正值青壮年!”

开云:“那叶洒跟你是什么关系?”

秦林山想了想,才回答道:“算我半个弟子吧。”

显然他自己都不是很肯定。

秦林山说:“我带他入的门,大家都在道上混,碰上了就帮一下。但是他有自己的路子,跟我学的不一样。”

开云意味深长道:“长徒如子啊……”

秦林山见她立志于要给自己弄个儿子,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又“呸”了一声:“压根儿没听过你这玩意儿!”

开云振振有词道:“那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都让徒弟认爸爸’,怎么爸爸就可以不认儿子?你们男人这样真的不可以了。”

秦林山被她噎得无话可说,支支吾吾半晌,才冒出一句:“就是……我的天?”

开云坦荡又求知地看着他。

秦林山:“……”

我的天,怎么会变成这个亚子?

开云很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大度地揭过了这件事情。秦林山心里却很不好受,好像自己被迫渣了。

渣得不明不白。

因为气氛太尴尬,怕秦林山下不来台,开云好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今天到底是要干什么?”

秦林山郁闷说:“你先跟我走着。”

秦林山领着她在街上穿梭。随后上了辆车,坐了十五分钟后又走了下来。

开云来到联盟之后,还没好好逛过。

荒芜星的地表路况很简单,从很久以前人类的活动区域就转到了地下城,地表建筑已经被破坏得所剩无几,短短三百多年期间,在各种天灾的作用下,已经看不出原先高科技的社会雏形。虽然后来重新搭建了一部分保护区,因为人力有限,也只有很小的一块而已。

开云觉得联盟的地形太复杂了,一路过去,完全没认清哪里是哪里。寸步不离地跟在秦林山身后,以防自己中途迷路。

秦林山应该是怕她在语出惊人,一路走得很快。

不久,秦林山终于停下。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猛然回头,确认看看开云在不在,见人晃着脑袋乖乖跟在后面,才舒了口气,将她拎到前面。

开云抬起头,发现头顶挂着一块牌匾,表明这是一家武馆。

位置比赛偏僻,周围都是没什么人气的小道,建筑物高度也偏低矮,不像是商业楼。

秦林山示意她进去。

二人推门而入,沿着指示一路向前,坐电梯去了地下二层。

电梯外等着两位穿西装的服务生,尊敬鞠躬,秦林山上前刷卡开门,进了内部场馆。

推开那扇大门,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

场馆内吵吵闹闹的,正有不少人聚集。从后面看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墙上挂着一个大屏幕,投射着人群中间的画面。周围大大小小,竟然有近百个摄像头。

原来是在比武打擂。

擂台很大,划出了足有一千来平米的范围。但是有一半的位置都贴着红纸,表示非格斗区域,应该是为了防止武斗的过程中会误伤到围观群众而拉出的安全距离。

开云来不及惊奇,已经被秦林山拎着,挤开周围的观众,来到了擂台的最前面。

他像座大山一样卡在开云的身后,帮她挡开人群,示意她朝前面看着。

开云问:“这是什么啊?”

“流动的武馆擂台。你也可以当是民间真人联赛,嘘,看热闹就好了。”秦林山说,“长眼啊,这地方意外多。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开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扒着擂台的边缘凝神看。

开云迟疑片刻,问道:“合法的吗?”

秦林山身边的人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秦林山严肃道,“我觉得你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开云悻悻道:“哦。”

这地方太像传说中的黑市了。非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周围欢呼声不断,场上打得正酣。摄像头不停地扫来扫去,还有解说在沙哑着喉咙奋力嘶吼。

开云还没看两眼,又听秦林山道:“这地方最容易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

开云还没开口,旁边的人抢答道:“内力狂暴啊!”

开云:“为什么?”

“因为总有选手会走偏门,偷偷吃违禁药啊。再要么心急求胜,过度耗空内力压榨身体。在赛场上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的。”那人搓了搓两指,表示:“钱令智昏。这个地方,赢一场比赛,能赚很多很多的钱!”

开云仰起头,又被秦林山给摁了下去。

秦林山说:“现实跟模拟系统可不一样,它没给你重来的机会。一旦出现任何危险,它就真的很危险。”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他话音未落,场上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大叫了一声,肌肉以可怖的强度开始绷紧涨红,青筋爆出,内力紊乱四蹿。

开云瞪眼:“暴了!”

秦林山两手插兜,表情残酷地说:“这就是现实里的内力狂暴。这种正规擂台,周围有专门的武力人员看守,他们手上拿的也只是仿制武器,情况还算可控。但真正在战场上,大家手里拿的都是高阶武器……”

开云直接跳入场内。

秦林山一句话说完:“一般我们的建议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秦林山:“……”

旁边的人对着他大声提醒道:“你们家孩子刚刚跳进去了!!”

哇!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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