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傅言而有信,第二天果然好些,至少有力气坐马车,回到抚宁王府。

这次毒发看来汹涌,他开始卧床,也没力气折腾华容,只是一身一身的出汗。

华容很是尽职,陪他,替他换衣裳擦汗,拿小勺一口口喂他喝药,马屁功夫绝对周全。

这么熬了十天,两人都见瘦,脸色一起青白,还真是般配的一对攻受。

抚宁王府来人无数,韩朗一概不见,能进出他房门的就只有流云。

流云已经痊愈,虽然武功不再,可事情还是办得周密。

第一天来禀:“礼部和刑部的事已经交给大公子,大公子说会悉心料理。”

第三天则是:“流年的确失踪,属下会派人去查探,还有他去查的事会另派得力的人去查。”

一切的一切都不避讳华容,俨然已把他当了心腹。

华容感激涕零,小扇打得更勤,更是寸步不离悉心照应。

第十天时流云又来禀:“双簧那里来了新搭子,声音……很象,王爷如果大好可以去瞧瞧。”

说这句时华容毫无反应,正端药,一口口仔细吹着。

“今天是三月三呢。”喂完药他开始打手势:“在我们老家,这个节气大家都赶庙,还放烟花,可以祈福的。”

韩朗咳嗽了声,支起身子:“你的意思是要替我祈福?放烟花还是进庙?”

“放个烟花吧。”

“那叫管家预备?”

“也不必。”华容蹙眉,壮士断腕般咬了咬牙,比手势:“我院子里早先买了些绝好的烟花,浏阳出的,可以喊华贵去……”

“一千两,买你绝好烟花和孝心,够不够?”韩太傅绝对是体察人心。

华容连忙比手势,表示感谢,因对价码满意,手势比得无比优美。

烟花的确是绝好,特别是最后一颗,三色火球追逐着凌上半空,在夜色里盛放成一棵烟树,就算韩朗也是平生未见。

“再加一千两,赏你这颗确实绝好的烟花。”看完之后韩朗抬手,从怀里夹出两张银票。

一旁华贵咋舌,大嗓门毫不知趣:“这颗烟花只卖十两,因为主子朝那厮飞眼,最后那色鬼五两就……”

华容瞪眼,老拳立刻杀到,愤愤比划:“见面百两合缘千两,一眼只便宜五两,那厮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几个回合下来气氛活络不少,韩朗也觉得气息通顺,于是从椅上站起,将手搭上了华容肩头。

华贵不识趣,还杵在两人中间,仰脖子看星星。

韩朗只好咳嗽:“怎么华贵人不累,不去歇息?”

某人还是不识趣。

韩朗的手就不安分起来,从后面探进华容衣摆,沿他脊背开始摩娑。

“你不累,我也不介意你看戏。”轻笑一声之后韩朗前逼,将华容顶上了院里那棵槐树。

华贵打了个嗝,黑眼珠翻上天,正想抽身,却看见月下有个人影单薄,已经无声跨进了院门。

外头流云跟进,连忙跪地:“主子我……不敢拦,也拦不住。”

韩朗摆手,流云连忙识趣退下。

华容则立刻朝华贵飞个手势:“你不跟着,流云肯定要找那丫鬟……”

一句不曾比完,华贵人已然不见。

院里于是只剩下三人。

韩朗华容,还有那无声而来的皇帝。

皇帝的手动了起来,姿势有些凄楚:“你好些没有?是不是不再需要我探问?”

神色是好像被全天下遗弃。

韩朗的心一时牵动,上来揽住他肩,就象揽着年少时那个孤独无助的他。

皇帝的头仰了起来,手势缓慢:“到底你待我真不真心,能不能给我一个……”

韩朗不语。

那沉默叫人抓狂,皇帝的身子渐渐颤抖,手不由就按上了韩朗腰间的佩剑,再也不能控制怒意,一剑指上了华容咽喉。

华容还是笑,分明是有轻蔑。

剑往前再送一分,割破了他肌肤。

韩朗的手就在这时握了上来,空手捉住剑刃,手掌立刻鲜血淋漓。

“我可以倚重韩焉,不一定只能一心靠着你。”皇帝的这个手势已经比得失去理智。

“那我要恭喜皇上,终于学会了制衡。”韩朗还是冷静,五指握紧不肯放松。

鲜血从指缝落下,一滴滴猩红炽热。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院门居然有了人影,流云去而复返,屈膝跪在了门口。

“禀王爷,大内去了个刺客,武功极高,御林军没人能拦,已经被他将人劫出了宫去!”

韩朗吃惊,忽一声上前,捉住他领口:“哪个人,我问你哪个人!”

“关在修文殿那个人。”

“你不是说人关得极其隐秘,入夜还在花园布阵,任谁都出入不得!”

“属下该死,那人看来熟悉流云阵法,不到片刻就破阵而去。”

这一番对话让韩朗眩目,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扶住心门喘息。

“什么时候刺客进的宫。”揉太阳穴片刻之后韩朗平定,开始追问细节。

“方才,就是府里燃烟花那会,不过片刻人就已经劫走,看来是计划周详。”

这一句话让韩朗有所顿悟,回头,看住了面无表情的华容。

皇帝手里的长剑被他劈手夺下,一个闪身就钉进了华容肩胛,将他钉上了身后那棵槐树。

“阵法,那天你见我破过,知道生门在哪。还有烟花一放刺客就入宫。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夜色之下韩朗厉声,长发倒飞,剑身旋转,缓缓搅动着华容血肉。

华容微怔,无辜的表情绝对做得逼真。

“你们约在哪里会合!”韩朗的眸里燃起血色,手指握拢卡住了他咽喉。

“华容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华容比手势,从容不迫。

夜月这时透树梢而来,照上他脸,终于是照出了他眼底那道凛然。

“王爷一定是误会。”在濒死那刻他还是手动,抬眼看天。

天际星辉朗照。

可以肯定,楚陌这刻已经自由,在做了六年囚徒之后,终于是迎上了自由的夜风。

※ ※ ※ ※

自由的味道。

楚陌嗅了嗅,也许是太久没曾闻过,一时间还是觉得恍然。

身边救他的人穿着黑衣,还是一惯的沉默,递给他一壶水,示意他暂时休息。

楚陌急急喝了口,问:“我们和他在哪里会合?”

“和谁会合?”黑衣人显然一怔。

楚陌的心沉了下去:“那是谁要你救我?他没说在哪里会合?”

“救你的是十万两雪花银。”那人顿了下:“我从不打听主顾名姓,只知道他愿出十万两雇我,动手的信号是三色烟花。”

“那他没说在哪里会合?”

“没说,他只让我带你脱离危险,哪里安全就去哪里。”

“哪里安全就去哪里……”楚陌痴痴跟了句,忽然间通身冰凉。

没有目的地,也不预备会合。

他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脱身。

早春的风在这时吹了来,乍暖里裹着刺骨的冷。

楚陌的声音开始僵硬:“最后放烟花是在哪里,你看清楚没有。”

“抚宁王府。”那人肯定:“最后一次联系就是在王府东侧小巷,他给了我阵法的破解图,说是万一有用。”

楚陌开始沉默,抱住双臂,眼里寒火燃烧。

那人催促:“我们还是快走,虽然已经出了城,也不能大意。”

“我不走。”

蹲在地间的楚陌突然低声说了句。

“我不走。”再抬头时他目光灼灼,里面有着什么也不能摧毁的坚定:“除非他跟我一起……”

天色微亮,韩朗起身,掬水洗了洗脸,踱到偏院。

院里华容呼吸沉沉,已是昏迷了足足三天。

床侧的大夫见他赶忙起身,低头:“按照王爷吩咐,肩胛伤口没替他处理,现在他高烧,昏迷也是真,可是没说胡话。”

韩朗顿了顿,搬张椅子靠床,手指拍打着床沿。

许是真有灵犀,华容就在这时醒来,睫毛微颤,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韩朗于是凑近:“高烧昏迷也不说胡话,莫非你真是哑巴?”

华容眨眨眼,表示他完全多此一问。

“那天进皇宫的,据人描述应该是‘踏沙行’,江湖里绝顶的刺客,作价十万两一次。”韩朗继续,到这里略微停顿。

“十万两,不知道华大倌人要承欢多少次。”之后他哑声,身子前倾,手指有意无意抚过了华容下身。

华容喘息,艰难举手,比划:“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主顾。”

“不管什么样的主顾,十万两你出得起。”韩朗眯眼,手指又滑了上来,在他肩胛伤口打圈:“还有,华大倌人聪明绝顶,应该知道那些消息我是故意放给你的吧?”

华容眨眼。

“你果然行动,可惜我愚钝,没料想到你居然这般胆大,在我眼前公然放信号救人。”

这句说完华容还是眨眼。

不论何时何地,他好像永远笑得出来。

抚宁王韩太傅,平生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的挫败。

时间沉默流走。

“我该向你致敬,无所不能受华大倌人。”到最后韩朗低声,眸里燃着火,翻身上床,毫无准备一记将他顶穿。

“王爷……谬赞。”华容果然还是笑,手动,只四个字却是比得艰难。

“王爷。”

事情刚入港时流云偏偏来访,不依不饶叩门。

韩朗不换姿势,流云也不尴尬,进门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好。”闻言之后的韩朗眼眸骤亮,将头偏向华容,继续动作:“你去将人带来这里。”

流云领命。

门外很快响起脚步。

韩朗冲刺,在这时嘶哑着达到高潮,又很是怜惜地扶起华容,扶他到床前太师椅坐正。

来人进门。

不出乎意料,那是楚陌,手脚戴着镣铐,脸颊有道长长的伤痕。

流云在一旁奏禀:“他是在城外十里被拿住,被拿时孤身一人,没有见到踏沙行。”

韩朗点头,脸上笑意聚集,将食指探进了华容后庭。

“不知道两位认不认识。”他低声,食指抽出,沾着欲液,在华容脸上画下一道耻辱的白痕。

楚陌身子一颤。

而华容抬头,也在这时对上他,两人终于四目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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