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根据阿花的证词,得知惨死的乃是富农山北家的大小姐,便立刻奔至山北家通报。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奔向派出所,报案的电话铃声响彻云霄。村里的人成群结队赶至现场,神色严肃。不久,警车呼啸而至,满满一车的警官鱼贯而下,之后,这场骚动总算暂时平息了。

警方经过缜密的现场勘察之后,把尸体运到N市医院解剖。为了侦讯相关人士,临时借用了村里一所小学的接待室。于是,鹤子双亲山北夫妇、山北家的用人、最先发现尸体的大宅与殿村、仁兵卫爷爷和女儿阿花等相关人士陆续被传唤问话。

侦讯花了很长时间才结束,但除了被害者母亲提供的一封信,警方并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

“这是我在女儿抽屉里发现的,很像刚刚放进去的,就摆在最上面,肯定是她出门前刚拿到的。那是一个男人写的约会信。”

母亲说完,便拿出一封没贴邮票的信。

“这是托人送来的吧?你有没有问过用人,是谁把这封书信拿过来的?”

预审法官国枝亲切地问道。

“有,我已经四处问过了。怪的是,没人知道这件事。说不定是女儿同送信人见面时,对方亲手交给她的吧。”

“嗯,也有可能。不过话说回来,你对于写信的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由我这个做母亲的说出来似乎不妥……但我家鹤子绝对没有荒淫不检点的行为。至于寄出这封书信的男子,也绝非事先相识的人,我相信对方是靠着巧妙的邀约把我女儿骗出去的。”

这封约会信写得极为简单,内容如下:

今晚七点,在神社石灯笼旁等你。请你一定要来,绝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K敬上

“认识这笔迹吗?”

“没有印象。”

“听说鹤子小姐与大宅村长之子幸吉订婚了,是吗?”

国枝法官对此事似乎有点儿在意。寄信人为K,恰好与幸吉的第一个字母一致。女孩子接到未婚夫的信件,立刻赴约并不奇怪。

“是,我们夫妇俩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刚刚问过小幸是否属实,但他表示绝对不是自己,因为他当时在N市。另外他说自己的字迹比这个工整多了。况且,他如果真想见我们家鹤子,大可直接过来找她,用不着这么麻烦。法官大人,我在想,这信应该是坏人伪装成小幸写的,好骗我们家鹤子出门吧!”

法官与被害人母亲之间的问答就这么多,并无特别的收获。因此,国枝觉得有必要再传唤第一个接受侦讯的大宅幸吉。同座的警察署长等人也表示赞同。

大宅幸吉看到那封约会信,回答的与方才鹤子母亲所说的十分相似。

“你说昨晚到N市,这是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但能否告诉我们,你在N市拜访了什么人?并非怀疑你,毕竟事关重大,所有疑点都必须排查理清。”

预审法官平淡地发问。

“我没去拜访谁,也没跟任何人见面说过话。”

幸吉痛苦地回答。

“那么,你应该是去买东西喽?不管怎么说,店家老板总还记得你吧?”

“不,我也不是去买东西,只是突然想去远离村子的地方透透气,在N市的热闹大街上晃了一晃就回来了。若说买东西,顶多是路过烟草店时买了一包蝙蝠牌香烟。”

“嗯……这就麻烦了。”

国枝神色疑惑地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刚想起来似的,突然中气十足地说道:“算了,这只是小问题。你应该是搭公车到N市的吧?这么说来,司机应该见过你的。我只要问问这个司机就知道了。”

法官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这次,幸吉脸色发青了,露出狼狈不堪的表情,喉咙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

法官嘴角泛着异样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得像要刺穿对方的心脏,凌厉地看着幸吉。

“偶然,真是可怕的偶然。”

幸吉小声嘟囔着奇妙的话语,用求救似的眼神望向国枝预审法官身后的那个人。

站在法官身后的正是幸吉的好友兼推理小说家殿村昌一,他用同情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他之所以列席,且位于调查团的那一侧,是因为昌一与国枝预审法官乃是高等学校时代的同学,现在仍经常保持书信往来。作者为避免拖沓故事情节,因此省略了两人偶遇的场景描述。

由于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对法官而言,有殿村在场或许更方便询问;对殿村而言,这是见到犯罪事件全貌的绝佳机会。他以事件证人的身份接受预审法官友人的询问,不过结束之后并未离席,在众人的认可下继续留在现场。

至于方才大宅幸吉的态度,在被问到往返N市的公车时,从脸色大变并开始自言自语的行为看来,殿村不由得猛然惊觉。他大致猜测出幸吉左右为难的原因了。昨晚,他肯定是到N市私会情人去了。幸吉为了隐瞒这件事,连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都牺牲了。

“你该不会想说……连公车也没坐吧?”

国枝感觉对方的犹豫很可疑,便带着讽刺的语气催促道。

“说实话,偏偏刚好没搭上。”幸吉很痛苦地说道,且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原本铁青的脸突然变得潮红,令在场的人纷纷吃了一惊。

“或许各位听起来觉得我在撒谎,但这是事实。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机缘,我昨晚偏偏没搭上公车。因为走到村里的车站时,前往N市的最后一班公车刚刚开走,再也没有其他班车了,所以只好步行前往。步行不同于搭车,抄近路的话只有一里半的路程。”

“你刚才说到N市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到闹区走一走。没有任何目的,就算只有短短一里半的路程,却特地走路过去,这不是很奇怪的吗?”

法官步步紧逼。

“是的,那是因为对我们乡下人来说,一两里的路程实在算不了什么。村民假如有事要去N市,节约的人多半是走路过去的。”

但幸吉是村长家的大少爷,实在看不出能毫不费力地走上一二里路。

“那,回程呢?该不会连回程也是走路的吧?”

“事实上真的是走路回来的。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没有公车,本来打算坐出租车,不巧的是出租车全都出车了,我只好放弃,走路回来。”

这件事读者已经从幸吉与殿村在早上发现鹤子尸体前的那段对话中得知。“嗯……所以,这么说来,你的不在场证明就完全不成立了。在凶手犯案的当晚,你不在S村的证据一个也没有啊!”

法官的表情越发挖苦。

“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妙,在往返的路上能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偏偏就是没遇到,”幸吉仿佛在悲叹自己的不幸,“就算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总不会因为一张伪造信就有嫌疑吧了?哈哈哈……”

他很不安,手足无措地挤出几声干笑。

“虽然你说这是伪造的,但没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假的。”

法官冷淡地反驳他的说法。

“虽说与你的笔迹不同,但刻意改变字体并非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我何必改变字体?”

“不,我没说你改变字体,我只是说只要你愿意,字体也能改变……好吧,那么请回吧。但是回家后请尽量别外出,或许还有事情要问你。”

幸吉离开以后,国枝与警察署长小声交谈了些什么。接着,一名便衣在署长的命令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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