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矶泰子因为工作的关系,回家的时间都不一定。

有时,我晚上八点来,她仍然没回来。如前面说过的,她除了收款之外,还要拉保,回来晚的时候,甚至晚到十点、十一点也不一定。

由于她回来的时间不定,所以我也无法在固定的时间等她。

健一通常都一人玩,这时我若进去,总是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我看。

我常要尽量驯服他。我找机会和他攀谈,可是他非常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然而,他却不拒绝我进入他的家门。

泰子通常在出门前,准备好健一的中、晚餐之后,她才出门。这孩子也从不挑剔,像大人一样吃着。泰子也常说,这小孩从来不烦她,似乎她的不在,对这个小孩已成了习惯。

我常来泰子家,但是健一并不常和邻居的小孩玩。虽然他偶或外出一会儿,但不久,又回来了。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和邻居的小孩玩。

我从黄昏到泰子家等她,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就和健一一同打发时间。泰子不在,照理说,我应该立刻回家,但是,一旦回到家,想再出来,就觉得很麻烦了。所以,很自然的,不管等多久,也要等她回来。

这段时间是很无聊的,有时在床上躺一会儿,有时则小睡片刻。

健一似乎无视于我的存在,独自一个人玩玩积木,或玩具,有时口中念念有词,对我是不理不睬的,究竟他口中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所以,纵使在等候泰子,但是我和健一似乎毫无关系,健一任性地玩着,我则自由自在地躺下来看看杂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同样都是等泰子,但是我和健一之间的进展可说是毫没有关联的。

话是如此没错,但是健一也并非全然漠视我的存在。有时,我在看书,猛一抬头,却见健一一直目视着我。他的眼神澄清,目光明朗。可是我一和他的凝然眼神交会,就感受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六岁的小孩,我应该照顾他。

“健一,我帮你铺被好吗?”如果我说。

“嗯!”他点着头说。

至于其他的小帮忙,他也并不排斥。从某方面想来,确实是个不找人麻烦的小孩。

我小憩一番,泰子急急回来了,她准备了晚餐,我就在这时,享受到一点家庭的温馨。

健一通常在十点入睡。以后的这段时间,就是我和泰子亲密的时刻。

泰子回家之后,我偶或帮她整理些保险的款项,由此,我才深深体会出保险业的辛苦。更何况拉保并非易事,以她的保险工作,和我的工作相比,我的工作是多么轻松啊!听泰子说,有时把款项收回公司,公司并不见得会满意,拉保的成绩未臻理想时,什么时候要辞掉你也不知道。如此说来,拉保的成绩,都关系着她每日的生活。我感受到她的生活像伫立在断崖上一般。但是在这么辛苦的生活中,她依然待我非常尽心。

泰子仍然十分关心我和健一之间的关系。她晚回来时,若我们已入睡,她就显得十分欣慰。

“健一现在对我较不生疏了。”有时我为了取悦她,就这么夸张地说。

但是,实际上健一已接受我了吗?

虽然刚开始时的冷漠已不再有,但是我们之间仍不很亲密。他顽固地将我和他拉了一大段距离,而自己从壳中睁大眼睛睁睁地观察我,像似包裹自己在固定的壳子里。

这样的生活好几个月,我和泰子有了亲密关系以来,也有半年之久了。

对妻子我仍然十分保密的;泰子的邻居,也没人发现。通常我是到晚上才去,所以没有引起任何流言。半年来,都在平顺又隐密中流逝。

泰子的家,对我来说,是唯一的休息地方。我仍一如往日般在公司任职,升迁的机会也毫无端倪,家庭也备感枯燥。虽然我年三十六,但是奈何我有人生五十的倦怠感,而这六块及四块半的简陋的家,是我唯一的安慰。

这个房子若没有健一的存在,应该再舒适不过了,虽然他的存在,我无所谓,只要他能对我好一点,或明朗些,我也会视他如自己的孩子。我努力对他表示好感,甚至疼他,似乎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或许是这样,所以又勾起我孩提时的回忆。这小孩内心似乎明白些什么?也许我像是会抢走他的母亲的人,所以他对我有了戒心?我对他之所以亲切,也许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手段。既然小时候我是那么厌弃伯父,想必他也一定十分排斥我。

我深深了解健一的内心,愈是对他了解,愈是增加我内心的负担。我的警戒心在此不但没有消失,而且发展成一种畏惧他的心理。

例如,这是发生在某个深夜的事。

当我正带等待泰子回来时,我微微入睡了,忽然间醒来,健一却拿着一把菜刀冲着我来。

我吓得失声大叫。

当我定神一看,原来他是拿菜刀在修剪造船用的木片,榻榻米上确实也留下不少木屑。木船也有了雏型。

健一自厨房拿来的菜刀是用来刻木船,不是冲向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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