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多谢了。”朝饮将锦匣接过,微微屈身朝集石斋的掌柜道谢。

“姑娘不必多礼,下次有东西要来裱糊,再找小店便是。”集石斋的掌柜见朝饮穿戴谈吐不俗,身边又有仆妇、僮儿陪着,便知她是大户人家得宠的丫鬟,说话语气极为客气。

“好。”朝饮嫣然一笑,秀美的容颜在]离下若隐若现。她最近心情非常好,夕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过年了,姑娘就把她和夕餐接回去了。李大夫住在市井之中,每日热闹繁忙的景象,两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同夕餐两人这几天是看够了稀罕。

听说姑娘让集石斋做了几把团扇,她和夕餐商量下,就趁着今天回去的时候,一并把团扇取回来。朝饮小心的捧着锦匣,由嬷嬷扶着下楼。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朝饮刚出集石斋,就听一名穿着粗麻衣、举着一个大酒坛子的人,一边引颈高歌一边跌跌撞撞的走来。朝饮是萧源的侍墨丫鬟,学识是萧源诸多丫鬟中最高的,听了几句就知道此人在唱《天问》,她忍不住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这么冷的天气,她穿成这样不冷吗?

那人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见朝饮在望着她,忍不住斜着醉眼问:“你这小娘子,你也知道我在唱什么吗?”

跟在朝饮身边的婆子见那人疯疯癫癫的,生怕出事,对朝饮说:“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朝饮点点头,捧着匣子就要上车,那人自嘲道:“我居然会问一个小姑子我在唱什么?别人只当我是疯子吧!”

朝饮听了眉头一皱,轻哼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还来问天,老天能告诉你什么?”

那人闻言怔怔望着朝饮,朝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身边的婆子眉头一皱,“姐姐,该回去了。”

“哈哈哈――”那人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吓得众人都愣了楞,“想不到居然连个小姑子都能来训斥我了――哈哈哈――”说着那人一把扯开了身上的粗麻衣,露出了白的不正常的瘦弱的胸脯。

“啊!”朝饮惊叫着倒退几步,双手紧紧捂着眼睛。那婆子也被吓得不清,幸亏小厮反应快,忙将两人护在身后。

“哼。”一声冷哼,一块小石子突然丢到了那正在解裤带的人头上,那人“扑通”一声,晕了过去。低沉稳健的男声响起,“把人送到宝善堂里解酒。”

“是。”两名健壮的家丁抬起那人,飞快的往宝善堂走去,宝善堂就是李大夫开的药堂。

“这种只会借酒装疯的酒鬼,直接一桶雪水就解酒了,还送什么宝善堂。”请冷冷的少年声音说道,一名华服少年在家丁簇拥下,款步出现在街上。那少年年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袭白裘,雪白的裘毛尚不及他肤色雪白晶莹,娇艳的红唇微微扬起,明媚的凤眸闪烁着不屑,“就一穷酸,也妄图学七贤裸奔而行!”

刚刚被疯汉吓得不轻的女郎们,见到那美貌少年,不禁美眸发亮,连连掏出身上的帕子、玉佩往少年面前丢去,少年面前的家丁连忙挡住少女们的热情“攻击”。

“天太冷了,这样会让人生病的。”另一名刚健挺拔的黑衣少年从茶楼大堂里走出,少年相貌刚毅,肤色黝黑,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刚毅英挺的男儿气也引得围观的女子芳心扑扑直跳。

黑衣少年大步走到朝饮面前,弯身拾起锦盒,团扇一色画的皆是精巧鲜活的虫草图案,小虫大小仅如豆粒,但刻划极为精细,须爪毕现,双翼剔透,仿佛振翅欲飞。只可惜有一把团扇,手柄被锦盒的铜锁划坏了,少年小心的拭去团扇上不小心溅到的飞雪。

“幸好团扇没事,如此精巧的扇子要是坏了,就可惜了。”霍行云走到梁肃身边,见六副团扇如此精巧可爱,忍不住想拿起一把细细把玩,梁肃锦匣一合,团扇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怎么能给人随便把玩呢?他先让集石斋的掌柜把坏了的团扇修好,剩下的五把让侍从递给朝饮身边的小厮。

“多谢梁郎君。”朝饮慌忙接过锦盒,屈身道谢,要不是梁肃,她这次就闯大祸了。

梁肃微微颔首,“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朝饮带着]离,可梁肃一眼就认出,她是萧源的贴身丫鬟之一。那六把团扇的扇面、做功皆精巧非凡,想来应该是萧源之物。

“有劳郎君了。”那婆子和小厮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朝饮、夕餐一向是姑娘面前得宠的丫鬟,这些内房伺候的一二等丫鬟和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同,出门也是]离遮的严严实实的,婆子、小厮一路随行。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姑娘肯定饶不了他们!

霍行云似笑非笑的望着梁肃利落的举止,等朝饮走后,才道:“你对萧家的事倒是上心。”

梁肃早习惯了他的脾气,径直道,“今晚我住你那里。”

霍行云脸色一变,切齿道,“滚,你自己有院子不住!”要不是这无赖整天死皮赖脸混在自己房里,也不会传出他们两人断袖的谣言!害的他走到哪里,别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

梁肃神色未变,“王永手迹一本,半年。”王永是大秦朝的书法名家,手迹珍贵程度,仅次于萧源的外公顾熙顾大人,万金难求,霍行云一直想要一本他的手迹。

霍行云脸色变了又变,“半年太多了,最多一个月!”

梁肃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用红绸包裹好的书册,“五个月。”

“两个月!” 霍行云移不开眼的望着书册。

“三个月。”梁肃嘴角微微一勾。

“成交!”霍行云一把将书册捧过。

“我先走了,下午我让人把衣服送过来。”梁肃说。

“好。”霍行云专注的盯着书册,漫不经心的应着。

梁肃见他看的专心,也不打扰他,带着几个侍卫,大步离开。等霍行云将一本书册全部看完,他突然回神,不对!二哥三个月后就要去巴蜀了,梁肃也会跟着去!该死的!又被那无赖给骗了!他咬牙的想到。

“姑娘,朝饮把团扇送来的。”玉珥将锦盒奉上。

“她怎么不进来呢?夕餐身体怎么样了?”萧源问,拿起团扇看了看,满意的点头,“这集石斋水平不错。”

“夕餐好的差不多了,李大夫说最多休养三天就能回来了。”玉珥说,“朝饮闯祸了,不敢进来,现在跪在外头呢。”

“她闯什么祸了?”萧源一怔。

玉珥简单的把刚刚朝饮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庆幸的说:“亏得遇上了梁郎君,不然朝饮这丫头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事呢!”

萧源微微点头,“让她进来吧。”

“姑娘。”朝饮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萧源问。

“知道,我不该随便去回应陌生人的话,不该随便摆显自己的学识,更不该不知自己身份……”朝饮说道最后,语气哽咽,她不应该仗着姑娘的疼爱,随便摆显,姑娘再疼爱自己,她也只是丫鬟而已。

萧源叹了一口气,把朝饮扶了起来,“擦擦吧。”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朝饮。

“姑娘――”朝饮将萧源的帕子接过,取出自己的帕子拭泪。

萧源一笑,“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去洗把脸。”

“是,姑娘!”

玉珥接到萧源使来的眼色,微微点头,跟着朝饮出去了。萧源隐约听到外间玉珥的劝声和朝饮隐隐的啜泣声,她微微摇了摇头,朝饮容貌出色、才学出挑,她身边的丫鬟中,她算是综合素质最强的,就是爱冒尖好强,得理不饶人,她现在年纪小身边又全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她脾气的人还没什么,等再过几年就要出问题了……她早就想好好劝她一次了,这次机会正好。

“姑娘,二姑娘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二姐,怎么今天有空现在过来了?”萧源起身含笑迎了出去。

“别提了,这几天可忙坏我了。”二姑娘舒了一口气,“光是大姐的嫁妆册子,就让我三天没睡好了。”

郑娘子来访之后,卢柏舟和大姑娘的婚事就正式确定了下来,卢家的行动很快,第三天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采纳、问名、纳吉后,两家人就正式确定了大姑娘和卢柏舟的婚事在三月举行,萧家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置办大姑娘的嫁妆。

“嫁妆册子,不是一开始就备好的吗?”萧家的姑娘出嫁时候嫁妆,基本都是族里早定好的,女儿如果得宠点,父母再私下多补贴就是了。

“定是定好了,可卢家给的聘礼……”这些本不该是二姑娘管的,可刘氏实在找不到人帮手,这几天就让二姑娘整理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了。卢家送来的聘礼,礼数做尽了,可东西实在寒酸,幸好大姐也不在意。“幸好都写完了,我就过来偷个闲。我看朝饮在外头哭,怎么了?”

“没什么,打坏了我一把扇子。”萧源不以为意道,“我送去修了。”

“你房里就属这个丫头最淘气,是该好好教一下了。”二姑娘摇头道,“不过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集石斋听说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开门了,明天伙计们都要回家了,你有的等了。”

“最多年后拿,我又不急。”萧源一笑,同二姑娘说起其他趣事,这件事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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