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的父亲沈书恒,省重点高中老师,温和儒雅,在学校里深受学生喜爱。

谁都没发现他隐藏在表皮下的本质,沈静在发现各种求救方式效果甚微以后,整个人慢慢开始发生变化。

沉默,麻木又歇斯底里。

直到高考的前一天,她自杀了。

被送到医院抢救,胃里发现大剂量的安眠药片和镇定类药物。

夏唯家的装修风格整体都偏暖。

暖色的墙纸,羽毛吊灯光线柔软,此时却显得冷冰冰的。

向歌蜷着坐在墙角,唇线抿的紧紧的,眼眸漆黑。

她人本来就瘦,此时看起来好像更瘦了点,苍白手背上掌骨线条一根一根。

“她跟我说她只是因为电影角色需要,”夏唯担忧皱眉,“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样下去哪行啊。”

周行衍没答。

夏唯犹豫了一下,人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周行衍站在原地。

向歌仰着头看他,神情慢慢发生了一点变化。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声音低低弱弱的:“你来了啊。”

周行衍没说话,视线在她手边的剧本上停了一瞬,又回来。

向歌注意到他的表情了,歪了歪脑袋。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她淡淡说,“我知道我是谁。”

周行衍抿着唇,人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向歌看着他靠近的动作,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周行衍不敢动了。

她看着他,脚往后缩,轻声呢喃:“我知道我是谁……”

周行衍声音放软叫她:“向歌。”

向歌恍惚看他,没反应。

“向歌。”

他又叫了一声。

她视线才聚焦。

黑漆漆的眼底一片茫然,长睫轻颤,眼睛有点肿,眼角还带着浅浅的湿润。

周行衍喉间微滚,往前挪了一点儿。

她敏锐的发现了,立刻像惊慌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然而后面是床,她挪不动了。

她徒劳地向后,脊背紧紧贴上床板。

周行衍低垂着眼睫,抬起手来,手掌落在她发顶。

向歌微颤了下。

他强忍着没放手,揉了揉她柔软长发,动作轻缓,过了良久,直到她平静下来。

男人的手掌温热,气息有干净又厚重的安稳熟悉感。

向歌缩着肩膀,垂下头,突然开始哭。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怕。

从一开始,她就没因为这件事情,因为向霖哭过,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从来不怕他。

可是又不是铁做的,哪有那么多的坚强。

压抑控制多年的恐惧又突然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连带着往事一股脑倾泻翻涌,在脑海里盘旋,像挥之不去阴影。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低低呜咽,泪水大颗大颗的砸下来,颤抖着低喃。

“我很害怕……”

“我跟她一模一样……”

“行行,我好害怕。”

“感觉自己像是两个人。”

“我出不来了……”

周行衍下颚绷紧,胸口窒感像潮水翻涌上涨。

他身体前倾,伸臂把她揽进怀里。

怀里的女人小小一个,单薄的像纸,仿佛力气再大点她就会散架。

他才发现她瘦了这么多。

他下巴搁在她发顶,手臂紧了紧,声音平缓低哑,强调似的,一遍一遍重复着叫她的名字。

“你和她不一样。”

“你比她要勇敢得多。”

“你很棒。”

直到向歌睡着,周行衍人才动。

他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姑娘,缓慢站起来,把她放到床上,又去浸了条温毛巾,帮她擦干净满是水痕的脸。

人出去,夏唯立马从沙发里站起来,有点担忧有点不安看着他,好半天:“对不起。”

明明她和她认识了八年,她是她的朋友。

但是面对周行衍,夏唯却有种心虚抱歉的感觉。

周行衍抬起眼来。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夏唯叹了口气,“刚开始我只是以为你们俩吵架,再加上她又接了电影,说要准备角色,我就——”她顿了顿,

“后来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唯颓丧地:“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从小就是这样,她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没办法。”

周行衍闻言抬起眼来:“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六七年前吧,在法国。”夏唯回忆说,“我在预科的时候就听说过知道她了,后来又去了同一所高中才算是熟悉起来。”

她侧过头来,“不过你和她,我总觉得你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了。”

周行衍敛睫无声笑了一下:“是啊。”

很久了。

“这种情况还是常见的。”

郊区小洋房二楼,周母翘着腿坐在长椅上,懒洋洋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到什么程度的都有,抑郁症,精神分裂,甚至轻生,就看之后能不能抽离调整过来了。这也算是一个好演员必经之路,跨过了这道坎儿以后就前途无量,过不来那就算是废了,干脆别做这行。”

“……”

看着周行衍陷入沉默,周母斜瞥他一眼,“怎么了,你的小模特出不来了?”她“哇”了一声,“够早的啊,这还没开始拍呢,一般都是杀青以后,少则一两个月,多了多少年都不好说了。”

周行衍抬眼,没说话。

周母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她那个角色,也不是不能理解,想感同身受还是挺难的,必须先让自己进去。”

就是太感同身受了才出不来。

周行衍揉了揉额角,“那您有什么办法。”

周母噗噗吐出葡萄籽儿来:“急什么啊,让她保持着这状态不是挺好的吗,要么等拍完我再告诉你?”

“……”

“算了。”周行衍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机。”

“下月月初。”周母警惕看着他,“你干嘛?你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的小模特问这个?”

周行衍点点头,人往外走:“帮我跟爸说一声,申请年假,就不向上级请示了。”

周母一脸儿大不中留的表情看着他走了,从旁边拽过手机,点开周院长头像,啪啪打字:【你儿子要去把妹子,跟你申请年假。】

出差的周院长那边回的很快:【准,让他把不到手就不要回来了。】

周母翻了个白眼,截图给周行衍发过去了。

向歌一觉惊醒了几次,乍一睁眼开眼整个人还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夜幕低垂,房间里漆黑一片,她呆愣愣看了黑暗中的天花板一会儿,突然抬手,拍开了床头灯。

周行衍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

向歌猛地转过头去,惊瑟看他,人无意识往后缩了缩。

周行衍站在原地不动,给她反应恢复的时间,低声叫她名字提醒:“向歌。”

她盯着他,半晌,眨眨眼,缓慢地放松下来。

“我是向歌。”她眼神空洞洞的,喃喃自语,仿佛在提醒自己。

周行衍强忍住胸腔涩意,回身关上门走进来,坐到床边:“再睡一会儿?”

向歌回神,缓缓摇了摇头。

“饿不饿?”

她再摇头。

周行衍无奈:“夏唯说这段时间她每天晚上换着花样给你弄好吃的,你都不怎么好好吃。”

向歌低垂着眼,没反应。

周行衍笑了:“你怎么欺负她啊。”

向歌终于抬起眼来,看他。

她应该是睡着的时候也哭过,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的,眼角通红。

周行衍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水痕,“想不想出去玩?”

她又摇头。

“我们去远远的地方玩,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什么都不想。”他低柔说。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好久都没反应。

周行衍就当她默许,拽着被角向上拉了拉,又帮她整了整枕头,人侧身躺在床边,手肘支在枕边撑着头,另一只手臂隔着被子把她整个人环起来一下一下拍,声音又轻又缓,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低沉的温柔,

“欧洲你呆了很多年,应该也呆腻了,不然我们去日本好不好,现在这个时间也许还能看见樱花的尾巴。”

向歌扭过头来,发丝摩擦在枕头上,细微的沙沙声。

周行衍也正垂着眼看她。

视线相碰,她很快垂下眼睫,被他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动了动,终于哑声开口:“你不上班了。”

周行衍抱着她的手臂松了松,“嗯,不上了,我很久没休息过了,刚好请个

年假好好休息一下。”

向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自嘲似的淡淡笑了下:“你不用这样,我也已经习惯了,不需要别人——”

同情我。

她没说完。

周行衍圈着她手臂收紧,人倏地倾身靠近。

薄薄的唇瓣轻轻落在她湿润的眼角,和肌肤轻柔贴合。

温热的,软绵绵的触感。

向歌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他吻着她眼角,哑着声,像是压抑着什么。

“没能一直在你身边,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都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如果走了,我就去找你。”

“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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