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漂撇学长和我坐着学长的车向小瑠的老家驶去。

早上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瑠,告诉她我们中午左右的时候会去接她,小瑠诚惶诚恐地说道;“诶?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对我们来说,接下去要拜托她让花音在她家里借住一段时间,所以事先当然要尽力讨好她了。于是,昨天的这些人里面就由跟小瑠关系最好的我和作为司机的学长一起驱车前往小瑠的老家了。

穿着白衬衫配藏青色的裙裤,白色的运动鞋里穿着短袜,这样的小瑠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中学生的小男生一样。虽然我也是幼小的体型,但是小瑠的身形更加娇小而且偏向中性。如果剃一个短发的话,或许真的会被错认成少年了,还好她留长了头发,扎了一个马尾辫。

包括她带的那个朴素的眼镜在内,整体给人一种该怎么形容好呢,算是不太讲究但又非常时尚的感觉吧,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对年长的男人来说,能够感到某种清洁感。换句话说的话,可以说是那种“能让人放心的可爱”吧。这是当然的呢,是吧;每个人所喜欢的类型都不一样的呢,是吧;匠仔的话,好像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呢,是吧。哼,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呢。不过要是细想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不就是因为匠仔本人就是个非常大叔的人嘛,包括他对于女性的品味也是非常大叔化的保守的。

不过即使女人想要欺骗男人的感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重点就是要让男人产生“终于落在我手上了”这种错觉就行了。男人嘛,真的就是这么单纯的生物。像匠仔这种拥有和年龄不相配的达观精神的男人就更是单纯了。

不过话说回来,关于小瑠这个女孩子,她其实并有要骗男人感情的意思,只是她本性就是如此的最自然表现而已。恩,她本人就是个非常清爽自然的好女孩。虽然我也非常清楚这点,但是……

不管怎样,把小瑠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从她老家出发返回安摫。伴随着二手车的颠簸,我和学长轮流把昨天晚上大骚动的始末向小瑠说明了一下。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话题,不过既然要拜托小瑠让花音暂时借住在她家里,那么当然就不能不告诉她这件事。

“——诶?”小瑠瞪着双眼,从后座上把身体伸过来,“这种事……是真的?”

“是真的有这种事啊,真是的,真是受不了。”

“太过分了。”

“就是这么说啊。”我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面向小瑠,“实在是很过分吧。”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雁住这个人。”

小瑠很少见的生气了。眼镜后面的双眼都染上了淡红色。看着这样的小瑠,我不自觉地心动了——好、好可爱!啊,就是这个,难怪匠仔和白井教授他们都会对她心驰神往了。举例来说,虽然实际上我没看到过她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但是如果真的在那个现场的话,大多数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抱住她来安慰吧——大概就连我也会这样。

虽然如此,但是像现在这样明确的表明感情对她来说也太少见了。虽然有点疑惑,不过想到小瑠是个温柔的好女孩,所以一定是对花音所遭遇的灾难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生气的。

——那个时侯,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牟下津小姐太可怜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雁住同学真的是太过分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那么鬼迷心窍地发疯了呢。”

“这当然是因为他对花音还非常地留恋吧。”

漂撇学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今天他把平时留着的短须全部剃地干干净净,运动衬衫配西装裤,当然头上也没裹着那条印花头巾。就像是换了人嘛,和平时的学长完全不一样。有可能会碰到小瑠的父母,你给我好好整理好仪容再去——其实是高千的这个严厉命令的结果啦。

“留恋?不对不对,学长,我可不认为那是这么可爱的感情。”

“那么你说是什么?”

“那难道不就是仅仅因为自尊受到刺伤后就发狂了嘛。”

“自尊啊。”学长怀疑道,“就因为自己的女人跑了就伤到自尊了?”

……这真是绝句啊。一般情况下男人不就是把这种事当成的最伤自尊的事吗?难道说是我的认知不足?不过对于学长来说这可能真的是无法理解的一种心理吧。毕竟这个人不仅是肉体,连心理都坚硬地无以复加,仅仅是被女人甩掉的话,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话说回来,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因为他一天到晚都会被女人甩,所以如果每次都非常上心的话,无论是身体或者是心灵都无法保全吧。

“啊,我非常理解这种情况。”小瑠好像是正好被说中了自己的想法,说话的气势又加强了,“那个人的自尊心好像真的是非常高呢。总是一付‘我肯跟你交往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这种态度。”

“啊,小瑠从以前就是这么看他的吗?”

还真有点意外。毕竟雁住君平时的表现是一个非常爽朗的好青年,从花音开始大多数女孩子(包括我)都被他的这种外表所欺骗,不过小瑠居然能看清楚他的本性,看起来她的观察力不容小觑。

“不是,不是——”小瑠稍显慌张地两只手和头一起摇了起来,“只是现在听到羽迫小姐这么说的时候,总觉得他大概就是这么个人吧,这样的感觉。”

“分手时候的态度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了。这样的家伙到处都是呢。总是搞不清状况的男人的典型。遇到争吵的时候,问题会不会是出在自己身上呢,这种想法连一点碎片都不会有。总是认为事情无法顺利发展下去的原因一定是女方在感情用事,把责任推给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根据地从一开始就抱有女人的主张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这种想法。”

大概是因为我的声音逐渐升高了吧,学长用稍微有点不安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说着说着就变得生起气来,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才会这么不要脸的装出一幅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嘴脸啊。我是一个纯情被坏女人给践踏了可怜的人儿啊——就像这样。雁住君就是这么轻视花音的啊。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自己完整的人格来真心诚意地对待她过。所以昨晚才会闹得那么昏天黑地。知道了吗,学长。”

看起来我已经对男人这种生物全体义愤填膺了。面对学长的声音和态度也不自觉的话中带刺。

“恩,知、知道了。”小兔简直就像是被高千附体了啊……说不定学长现在在这么想吧,他苦笑道,“我应该是知道了。”

“太坏了,那种人,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我本来就不赞成明明还是个学生却和女孩子同居这种做法。”

“啊、这样啊?”学长很奇怪的畏首畏尾地缩了下脖子,“同居,是不行的吗?”

“当然是不行的啦。明明还是靠父母供吃供喝的。”

“这、这样啊……”

或许是觉得我居然会纠结于这种道德标准吧,学长翻了翻白眼。其实说心里话,我也并不是真心完全否定这种做法的不讲道理的人,但是顺着话题说着说着,就这么被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说起来——”小瑠说话时带着调解的语调,“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统计过数据,不过据说安槻大学从以前开始同居率就一直非常高。”

“同居率?”

还真是奇怪的说法,不过要表达的意思倒是非常清楚。但是,我们大学居然有那么多学生在外面同居这点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的妈妈其实也是安槻大学毕业的。”

刚才接小瑠的时候碰到过她的妈妈,还打了招呼。如果去掉年龄因素的话,应该说她是个体型比较大的人,和女儿长的并不像。不过因为我们没有见到小瑠的爸爸,说不定小瑠长的比较像她爸爸。

“在我妈妈就读的那时候,已经有很多在读中的学生在外面同居了。”

“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原来是这样啊——”

“说起来,那时候还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要说很有趣的话,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有趣大概有些不合适吧。”

“不会,不会,有趣的事就是有趣的事嘛,不要太介意了。”

“是我妈妈学生时代的事情。我妈妈那时候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他们团里有个男生长的非常帅气,妈妈当时暗恋过他。”

“噢噢。”学长兴奋地嘴巴都张圆了,发出欢呼声,“你妈妈也有过美好的青春年华啊。”

“该怎么说呢……”小瑠露出暧昧的笑容继续道,“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男生居然主动来约我妈妈了。”

“哦。嚯嚯。”

学长对于这种恋爱的故事还真是没有抵抗力啊。虽然我也并不讨厌啦,不过学长也太过热情了点。简直有点像是要放开方向盘坐到后座去一样。拜托你好好开车啦。

“然后呢,呢,呢,然后呢?”

“一开始当然是接受了约会的邀请。然后——这还是第一次约会哦——在回来的时候,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好?’妈妈都被问地仓皇失措了。细问下来,原来他是以妈妈当然会和他同居为前提来提出约会的邀请的。”

“诶?这、这也太性急了吧。”

就算是我,也没有性急到这种地步啊啊,虽然只差一点点就到了——学长嘟嘟囔囔地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妈妈当然直接就拒绝了他。同居什么的想都没有想过。”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然后那个人居然就变得非常生气,就好像自己碰到了什么非常不合理的事情一样怒火冲天。妈妈吓呆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当然的啊。”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开始就有这种不识时务的飞扬跋扈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啊,真是让人生厌,“光是听到那个问题就要惊呆了。”

“那个时侯据说有股同居潮——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那时候男生和女生在外面同居确实变得像是一种潮流了。”

“同居潮……啊。”

这个词光是说出来就让人觉得蠢透了。但是如果真的曾经非常流行的话,还真是得这么称呼这种风潮啊。也就是说曾经真的有一段时期许多蠢蛋们大阔步地走出校园……想到这种情况,我不自觉的都有点讨厌安槻大学了。

“那个时侯校园里到处都是在外面同居的人。在男生里面甚至有这样的风潮蔓延:如果没有一个女生肯跟你一起住的话那就是丢人。所以这个男生被妈妈拒绝后才会那么生气,因为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啧啧啧。既然是和小瑠的妈妈同年代的人,那么应该是那种整天忧心忡忡地对着我们说教,说我们这些年轻人的言行会把日本毁掉的那种大叔、大妈吧。就算是这样的人们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原来也曾经为“青春”讴歌啊,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想起来就觉得有点滑稽。

“妈妈还被这个人说教道:明明没有同居的打算居然接受我约会的邀请实在是太没有常识了。”

“诶——?”

“而且分手的时候还逼我妈妈说既然从来没有考虑过同居的事那么今天约会的费用全部付出来吧。”

“这……这是真、真的吗?”

做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可以称作让人喷饭了。光听到这件事,就能让人郁闷死。如果高千处在这个场合的话,那必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当然是真的哦。妈妈那时候也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就当场把那天的餐饮费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费用全部付给他,马上就逃走了。”

“正常人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吧。”

“然后,过了不久,这个男生居然开始和另一个女生同居了。”

“嚯——”

“而且那个女孩,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至少从我妈妈眼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而且完全不是那个男生喜欢的类型。”

这种事真是听听就让人脱力啊。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了。

“妈妈事后想想,这会不会是他对她的一种讥讽呢?”

“讥讽?这可不是什么讥讽,仅仅是他自说自话罢了。”

“对,就是他自说自话。在这之后这个男人还嘲笑妈妈,说她如果当初听话一点的话和自己同居的就是一定是她了,还真是个笨女孩啊。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吧,但是这都是真的,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地跟他同居的女孩说过这种意思的话,并且还故意让妈妈听到。但是,故意做出这种样子给妈妈看,对于妈妈来说别说要感到遗憾了,连其他任何感觉都没有。是吧,这也太滑稽了,真的可以说是男人的自

说自话。”

呜呼,这还真是无穷无尽的男人的自恋啊。胃在扭曲,脑细胞都死光了。

“结果妈妈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蠢了,第二年就退出了合唱部。”

“这当然要退出咯。是我的话我也退出。随便是谁都会退出啊。”

“然后,说回现在的事情。在我决定考安槻大学的时候,妈妈告诉了我当年的这件事,然后谆谆教导我千万不要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而做出欠考虑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听过就算了,没想到……”

“难道……你也碰到了?小瑠也碰到过这种事情?”

“我从小就开始吹长笛,所以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管弦乐队。然后居然有个拉中提琴的男生向我提出了同居的要求。”

“咦?这还真是……一开始就提同居?难道不是应该先从交往开始吗?难道一开口就直接说要不要一起住?”

“就是这样,一开口就是。该怎么说呢,那时候就不禁感叹,这大学还真是在很奇怪的方面形成了传统呢。”

“这种传统可没什么好延续的。”

“就算妈妈没有事先给我打过预防针,我也完全没有这种打算所以当场就拒绝他了。然后这个男人,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难道……是好像要讥讽小瑠一样他开始跟别的女孩子开始同居了?”

小瑠就好像要拍手一样,“和妈妈过去的事情简直是太像了,我都快笑出来了。”

“像到这种地步,那真的是可发一笑了。”

“在这之后,我也退出了管弦乐队。我们母女两个人居然都为了这种事情而放弃自己的音乐活动还真是有点可悲啊。”

“这种事真的是太愚蠢了。”

“真的,就是这样。不过就算没出这种问题,我也不太喜欢管弦乐队的那种气氛,说不定迟早都会退出。”

“哦,这样啊。乐队内的气氛那么差啊?”

“比方说,夏天会要出去集训吧。在外地长期借个场地住一周左右。但是团员们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练习。”

“无法静下心来?为什么?”

“都在等着晚上的到来啊。”

“哈?是这样……啊?”

“而且还会排很奇怪的座次。演奏弦乐器的人是最高顺位,然后是木管乐器和金属管乐器,打击乐是最低顺位。”

“咦?这、这算什么?这简直就像等级制度嘛……”

“不是像,这就是等级制度啊。弦乐器的男生可以对木管乐器的女生下手,但是金属管乐器的男生就不行。在乐队内就是有这种潜规则。”

“什!”学长惊得直咳嗽,“这算什么啊?!”

“就算是在第一顺位的弦乐器奏者里,还有分得更细的等级。拉小提琴的最高级,然后是大提琴,再之后是中提琴。”

“为什么连这都要分的那么细啊?不对,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啊?简直不像是发生在现代日本的事情。”

“实在是太可笑了吧,不禁让人吐槽你到底是根据什么来这么分的啊。”

“难道……”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让人感到有点淡淡的恶心了,“所有的管弦乐队都是这样的嘛?应该不会吧……”

“恩,我觉得只有安槻大学的管弦乐队才是这么特殊。”

“根据乐器的种类来分等级啊……”

“这种做法很蠢吧。但是大家都是真的认认真真这么分的。我事后想想,向我提出同居要求的那个男生也是对照着等级制度,觉得拉大提琴的自己找我这个吹长笛的做女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实在是太蠢了。就算退出了乐队我也一点都不感到遗憾。据我妈妈所说,当时在他们合唱部里关于男女的关系也有这种非常奇怪的等级制度。详细怎么分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妈妈退出合唱部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禁让人感叹道,历史果然是不断重复的啊。”

“真的是越来越感觉到,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

“这绝对不是我假惺惺地假装不知道,不过以前我一直以为搞音乐的人没有什么空闲来想这种事情的。毕竟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平时忙着练习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余时间来考虑男女关系的问题啊。但是打开天窗一看,原来现实世界里都是这种庸俗的风气横行啊。我也并不是说自由恋爱不好,但是在本来就是小圈子的乐队内部还这样把别人当成家臣,自己称王称霸,实在是太丢脸了。木管乐器的小妞是老子的,金属管乐器的男人还是去找打击乐的女人比较合适,他们看到自己这样随随便便制定等级自娱自乐的样子难道都不会感到有一点点疑问吗?”

“估计是不可能感觉到的。恩,不仅如此,他们可能还非常喜欢这种类似权力游戏的东西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像这么蠢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持续做到现在?”

“啊,顺便再说一句,当初为了讥讽妈妈而和其他女生同居的那个男人,已经和那个女生分手,并且跟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连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他本人的职业是小学的教导主任。”

这下轮到我惊到咳嗽连连了,“这……这还真是,我都搞不清楚该说是好厉害,还是一点都不厉害了。”

“但是——那个,我说小瑠啊,”学长笑着回过头,“不对,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咦?什么事?”

“你是说向你提出同居要求的这个男生是拉中提琴的,但是我记得安槻大学的管弦乐队里拉中提琴的最近这几年都只有女生啊?”

不愧是被称为留级王的学长,对于学校里各方面的事情都精通无比。特别是跟女生有关的,他的情报搜集能力简直是无人能比。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也就是了。

“咦?”小瑠低下了头。仿佛是在等学长的下一句话,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是啊,所以这个男生是久违了的男生奏者,在我退队前后也退出了乐队。”

“啊,这样啊,原来如此。”

“原来偶尔也会有学长不知道的事情啊。不过,总之,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浪费在同居这种事情上啊。”

“怎么了怎么了,小兔啊,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都是这种老头子才会有的发言?”

“啊,我可不是在说什么道德方面的问题啦,你可不要搞错了,学长。”

“那么是什么问题?”

“归根结底,这种事都是女孩比较吃亏啦。”

“吃、吃亏?这是这种问题吗?”

“所谓同居,结果都是女孩子被利用了啦,就是这种问题。”

“女孩子被利用啊……真的是这样吗。当然,刚才小瑠和她妈妈碰到的事情是例外啦,不过一般的同居难道不是因为两个人互相喜欢,想要无时不刻不在一起,所以才住到一起去的吗?”

“主观上确实是这样。所以才会有只要两个人都很满足的话那就没问题,别人也没有插嘴的余地这种说法。但是,就算是这种情况,无论主观上是多么的善意,我还是认为同居是不行的。要说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的话,我是认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男人是不成熟的。”

“不成熟?是指还是在校学生吗?”

“当然也包括这一点。”

“那么,女孩也是不成熟的啊。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只是因为不成熟而不自觉的利用对方,并且造成伤害到了对方的结果的话,也不一定全都是男方的问题啊。”

确实。如果是平时的我的话,在这时应该已经直接认同这个观点了吧,但是今天我完全不会认错。

“学长这样说,简直就是男性社会的缩影嘛。昨晚花音也说了吧?雁住君对她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嘛,说白了就是恋母情结,希望自己的恋人扮演妈妈的角色。我觉得还是学生的男生找女生同居,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轻松一下。既不用自己做饭,还随时都能免费爱爱,他们其实都是抱着这种心态来找人同居的。当然也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同居,但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说白了就是动机不纯。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女孩子的立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那更是次要问题了。虽然学长刚才说就被利用这点上来说男生也是一样被利用的,但是无论怎么想,女生都出处于更加不利的立场。就像花音那样。”

“所以我才说,这是因人而异的啊。小兔说的那种情况当然有,不过也并不是说所有的情况都是这么悲剧收场的啊。”

“不对,所有的都是这样。喜欢的话那就正正经经的交往不就行了,根本没有住在一起的必要,毕竟还只是学生而已。”

明明学长说的才是正确的我却要讲歪理闹别扭到这种地步,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然后又错失了把话圆回来的机会,更进一步地强词夺理,我都有点恨我自己了。

“唔……你这么说听起来可真刺耳啊。”

“咦?难道说,学长你对这种事深有体会吗?”

“只能说是稍有体会吧。以前和某个女孩子一起生活过一阵子。”

“咦?”还真有点意外。学长现在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和任何人同居。看起来他的这段关系早就已经结束了。“然后和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呢?”

“要说怎么样了的话……应该说是分手了吧,她先我一步毕业了。说起来前一阵子还听说她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还真是刺耳的消息啊。就算是学长,也没办法拍着胸脯自信地说对待她非常公平吧?”

“唔……”学长眯着眼睛转了转眼珠,稍微想了一下,“大概是没办法吧……说起来我们分手的时候也和雁住这次情况一样,突然之间她就自己搬走了。所以当时我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完全被她背叛了。事到如今回过头再想想,对她来说,并不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吧。一定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积累了太大的压力,比如说对我的不满之类的。要说是我没有付出真感情也不对,只是因为一起生活地时间长了,就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不自觉的在平时的琐事中就会伤害到她。自认为对于她的一切自己都了然于胸,其实完全没有跟她好好沟通过。听了花音和小兔的话,我现在是这么觉得的。”

学长你这么直接的自我反省反而让我下不来台啊,其实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啦……不过我也没有要你说如果当初你怎么怎么样的话就会怎么怎么样这种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自顾自的低头发表演说,简直就像个笨蛋一样,太丢人了。

“啊!但是啊——”学长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向高千保密哦。”

“学长以前跟其他女孩子同居过的事?为什么啊?这事跟高千又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是没关系啦,但是要是被她抓到我的弱点的话,总觉得有点恐怖。一定会在以后某个绝妙的时机被她用来将我一军。”

说到恐怖,倒是真有种奇妙的实感,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啦,那就对她保密吧。这回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哦。”

“知道啦,知道啦。啊,小瑠也要替我保密哦。这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不过话也说回来,只要不让高千知道就行了,其他人无所谓知道不知道。”

小瑠笑了起来,车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学长的这番坦白,其实是把我们从我那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的无聊的论题里解放出来的妙招。

“难道说边见学长……”

小瑠扑哧笑了出来,把身体伸到前面说道。称呼我为“羽迫小姐”,而称呼漂撇学长为“边见学长”的小瑠还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啊。

“嗯?”

“难道边见学长喜欢高濑小姐?”

“确实如此。”他还真能厚着脸皮直接承认啊。

“那么,关于她和长谷川小姐在交往的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和小溪?那当然是非常在意啊,我可是非常非常担心这件事的呢。”

“这、难道……是因为长谷川小姐也是女性的原因?”

“啊?不是不是,跟这个倒是完全没有关系。重点是,无论对手是谁,我担心的是高千会不会因此而逐渐疏远了对我的感情啊。”

“什么嘛,明明一开始就从来都没有亲近过,是吧?”

“啊,啊,小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啊,今天是不是有点太毒舌了点啊?”

“高濑小姐又是怎么想的呢?”小瑠面向我问道,“她对边见学长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这个啊,她一定是觉得他是个纠缠不休的家伙,肯定早就已经觉得他非常烦人了吧。”

“啊,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但是……如果说高濑小姐

和边见学长是恋人关系的话,我觉得还真是有那么点感觉诶。”

学长你也高兴地有点太意忘形了吧。瞧你这身子摇的就好像要从安全带里冲出来一样,嘴里还发出像是“嚯嚯嚯”一样的奇怪的欢呼声。真像个笨蛋一样。本来就已经是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了,你难道还想让它再破一点啊。明明一天到晚连你自己都在抱怨保险杠都凹下去了啦,驾驶座的门没办法锁住啦之类的。而且现在是你在开车诶,注意安全驾驶啦!

“毕竟两个人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啊,而且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

“哦,这个啊,其实不是啦。”

“真的吗?真的不是吗?”

“学长和高千只是一般朋友而已啦。”

“那么,果然高濑小姐是和长谷川小姐……”

“我觉得高千肯定也只是把小溪当作是一般朋友的。毕竟她已经——”

高千已经有了匠仔了啊……本来我想这么说的,不过还是说不出口。明明只是顺口就能这么说出来的,临时又犹豫不决了,我到底怎么了嘛。

“毕竟她已经——怎么了?”

“毕竟,高千已经有了我了嘛!”

小瑠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圆了双眼:“那么,羽迫小姐也……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呢。是没有办法的呢。毕竟,高濑小姐是那么出色的人啊……”

小瑠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像失去明确的着地点的泡泡一样浮游在半空中。眼神也像梦游一样开始飘来飘去。

学长和我对望了一眼。“哎呀呀,原来这里也有一个她的仰慕者啊。”

“真的啊,高千还真是异常受欢迎呢。”

“小兔你也是她的仰慕者吧。啊,为什么就只有那个家伙才会这么受欢迎啊,我可一点都无法理解,明明老子我才更帅一点。”

居然说出这种和昨晚他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还真是一点点都没有进步啊,真受不了。

“……不过,还真是赢不了长谷川小姐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两个的话,看小瑠的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高濑小姐肯定是喜欢像长谷川小姐这种看上去又干净又漂亮的人啊。像我这种乡下女孩,一定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喂喂,小瑠啊,这可不一定哦。”学长你认真个什么劲啊,“都没有去问过高千本人就擅自决定她的喜好,然后还自顾自地烦恼起来,这可不值得提倡哦。这种事情就要面对面堂堂正正地——”

“边见学长还真是有点奇怪啊。”小瑠偷偷地笑道,“一边说着自己喜欢高濑小姐,一边还做着像是煽动别人去告白之类的事情——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也是女孩子,所以能够安心,不用担心被我横刀夺爱吧。”

“这可不对啊,小瑠。如果对象是高千的话,对手是女孩子反而会更加不安哦。是吧,学长?”

“嗯。确实,毕竟……”

学长突然间就噤声了。毕竟高千在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同性的恋人——大概是想这么说吧,不过毕竟在小瑠面前,对于就这么随随便便暴露其他人的隐私也有所顾忌。虽说如此,其实不管是学长还是我对于这件事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听说好像这段关系最终是以悲剧告终的——

等一下……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今年寒假的时候,高千带匠仔回自己老家那次,会不会就是跟这段恋情有什么关系?对了,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我确信就是这样。高千一定是为了直面自己的过去所以才回去的,带匠仔回去也一定是为了和过去的一切做一下清算——说是这么说,要说是怎么样的清算的话,却是完全猜不透。不过,就算只能得出这种非常抽象的推测,对于我来说却是足够了。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对了,这话题也跳地太远了吧。话说回来——”漂撇学长口气一变,“是关于花音的事。恩,就是因为刚才所说的原因,能不能让她暂时先住到小瑠的公寓里去?”

“行啊,我没有问题,有困难的时候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噢噢,多谢多谢。”

“但是,牟下津小姐那边不要紧吗?”

“咦?这话怎么说?”

“现在想想,我和她好像只见过一两回吧。而且至今还没有说过什么话……”

花音昨晚也说了一样的话。看起来她们两个对于对方都(默默地)抱有“和自己是不同类型的人”这种印象啊。虽说至今为止也确实没有适当的机会能让她们两个好好认识一下,不过从平时就跟她们两人都比较要好的我的眼里看来,在花音和小瑠之间也确实能感觉到有种距离比较远的违和感。

“这样啊。这可不行。这可太稀里糊涂了,一点也不像是我会做的事。那么就是今晚了,为了让小瑠和花音能够加深感情,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也就是说,又要喝一晚了呗。就这样。

“说起来,学长,你给白井老师打过电话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关于生日聚会的参加人数,还是说七个人比较好吧。我觉得还是趁此机会让花音也一起去比较好吧。”

“对啊,说的对。”

就这样聊着聊着天,就到了小瑠住的公寓楼“五月公寓”。学长把车开进公寓底楼的穿堂停车场。以前小瑠的哥哥所使用的车位还没有解约,就这么保存着车位。

“爸爸说就这么留着给客人用吧。但是,其实又没什么客人会来,就算有也不会来得非常频繁,还是早点解约比较好。”

“这里的车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每个月都要交停车费的吗?”

对于问这种常识性问题的学长小瑠倒是非常礼貌地回答道:“跟附近的停车场的市价相比的话这里的停车费便宜一半左右。但是我又没有车,总觉得占着一个车位很是浪费——咦?”

小瑠正了正眼镜,摇下车窗,把头伸到车外。

“咦?咦?为什么……?”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在停车场最里面的车位里停车一辆红色的轿车。看起来这个车位就是木下家签约的车位——

“那辆车是?”学长交互看着红色的轿车和小瑠,“难道是你爸爸的?或者是你哥哥的车?”

“不对,都不是……真奇怪,难道是谁搞错了停在那里的?”

把学长留在车上,小瑠和我下车向公寓的管理员室走去。说明事情的原委后,白头发的管理员老大爷来到穿堂,舔着手指,翻阅着用长尾夹夹着的一叠文件。

小瑠的表情突然阴云密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辆红色轿车,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难道是在哪里看到过那辆车?我这么想着,正想问问她的时候。

“嗯——这辆车啊——”管理员把滑下来的眼镜退回去,摇摇头疑惑道,“……真奇怪啊。”

“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是这事啊……”

据一边还在继续翻着文件一边犹犹豫豫的管理员所说,这辆红色的轿车并不是在公寓停车场登录过的车辆。

“——那么,就是说有某个外面的人在这违法停车咯?”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

我们回到车里将事情告诉学长,“这,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啊,但是……”小瑠急忙说道,“说不定是公寓楼的某个人让他家的客人临时在这停一下车的呢。”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违法停车啊。”

“嗯。但是,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车位一直是空着的,所以就想着短时间临时停一下不要紧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报警叫来拖车把事情闹大,也确实太麻烦了。

“或者说,其实就是有住户不当心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车位了。”

“咦?但是刚才管理员说这辆车并没有登记在册……”

“只是那辆车没有登记而已吧。但是车牌和车种只在入住的时候登记一次吧,之后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更新情报吧。如果自己提出更新的话,那是另外一回事。”

木下家的情况就是这样,当年刚刚入住的时候以小瑠父亲的名义登记了一次,之后她父亲搬出去,哥哥搬进来,换了辆别的车使用车位的时候也没有提出变更申请。

“也就是说,说不定是这楼里的某个人换了辆车吧。”

原来如此。不管怎样,只要是有这里的居民无心地占用车位的可能性存在,站在小瑠的立场,就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放弃了把车停在这里的漂撇学长帮忙把小瑠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然后为了去接花音就独自一人开着车向自己的家驶去。

在花音他们过来之前我就先一步参观一下房间啦。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到小瑠的公寓里来,真是比听说的还要大,还要漂亮。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无微不至,反映了主人的性格。家具也都是非常质朴的那种,不过品味都还不错。没有一点烦乱的气息,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忙乱的生活气味。

“牟下津小姐可以使用我哥哥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小瑠指给我看那间六叠大小的西式房间,“——看,房间的状态保持地还不错吧,连床铺都叠好了保持原样没动过。”

这可不止是床铺啊,还有衣柜、写字台,而且居然还有个书架。不过让人发笑的是这书架上摆满了女明星和女偶像的写真集。甚至连裸体写真都有。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小瑠苦笑了一下:“——这是我哥哥的,就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过。也不知道是嫌带回老家比较麻烦,还是感到丢脸带不回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把这些东西全扔掉,明明都已经是那么大年纪的一个社会人了。这样的老哥还真是让人头疼。”

“说起来,你哥哥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做旅馆的。在老家附近一家旅馆的服务台做事。说是这么说啦,其实也是刚刚完成培训,现在每天都是做夜班。每天傍晚去上班,做到黎明下班,完全日夜颠倒。”

“真是辛苦啊。”

“反正都已经回老家了,我还是希望他最好能把这些他的收藏品一起带回去。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希望牟下津小姐不要介意就好了。”

“没事没事,说起来可能有些比较怪,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猥琐的东西嘛。”

“恩,确实是这样。我也不是太在意这些东西,所以就放在那没去动它们。”小瑠随手拿了一本写真集,“其实还真的是挺漂亮的,有些时候看看还真的会这么想——”

我从旁边看向她拿在手上的写真,拍的是五官轮廓非常深刻的女性的上半身,两手紧紧地抱在自己胸前的姿势。虽然两手遮住了自己的胸部,不过算是全裸着上半身。算是个中性美女。好像确实是个很有名的影星,不过由于这个姿势总觉得有点像是身边的哪个认识的人,一下子就想不起来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是,”小瑠合上写真集放回到书架上,“牟下津小姐说不定讨厌这种东西呢。”

真的那么在意花音会不会介意的话,那不如给她换一个房间把——本来我想这么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她本人来了再问问她也为时不晚吧。”

“这样啊,那就这么办吧。”

几乎与小瑠点头认同的同时,电话门铃响了。难道花音他们已经到了?那还真是快得惊人啊。

小瑠接起设置在到饭厅里的接听器,“喂?啊!请进。”她一边回应着一边按下了标记着“解锁”的按钮。打开了公寓楼正面自动门的门锁,然后把接听器挂回原位。

看小瑠的样子,应该不是花音他们到了。

“——是快递还是什么?”

“都不是,是住在这楼里的小女孩。说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被锁在大门外。”

“小女孩?是你朋友吗?”

“是楼里自治组合的理事长家的女儿。现在应该是在读小学吧——啊,我去给你沏茶。羽迫小姐是喝咖啡还是喝红茶?”

“那么,红茶吧。”

“——那个”小瑠一边往水壶里倒水,一边露出烦恼的表情,“其实,我……”

“什么?怎么了?”

“虽然刚才我没有说,不过听了牟下津小姐的事情之后,我想到了一件很讨厌的事情。”

“……很讨厌的?”

“就是说,其实是跟那个——雁住同学有关的。”

“他?他怎么了?”

“虽然我不怎么认识他。不过突然间我觉他和那个拉中提琴的男生说不定是非常相似的思考回路。”

“非常相似的思考回路?这是指——”

“也就是说,雁住同学其实也并不一定是非常喜欢牟下津小姐的——当

然,做为男人来说,是不可能讨厌那么出色的一个女孩子的。不过我总觉得他会和牟下津小姐同居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她,喜欢她到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不想分开所以才同居的。”

“也就是说,”我察觉到了小瑠想说的话,“雁住君其实另外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你是想这么说吧?但是这个女孩子拒绝了他提出的同居要求。然后雁住君为了讥讽她就和花音——?”

小瑠点了点头:“……当然,我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听了边见学长和羽迫小姐的话,不知不觉得就产生了这种想法。说不定是我的偏见,我是觉得还是学生的身份就抱着想要和女生一起生活这种想法的男生都没有什么健全的人格。”

“恩,刚才在车里我也说过了,要说观点的话,我的观点也比较接近这种。”

“如果这么想的话,我觉得雁住同学昨晚听到牟下津小姐的分手宣言之后的过度反应就能解释清楚了。也就是说,虽然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听,不过牟下津小姐对雁住同学来说只是个备胎而已——其实我也是从刚才所说的关于我妈妈的事情里联想到这点的。”

“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呢……”

“平时一直被自己轻视的人突然之间做出这种意想不到的造反行为,从人的心理上来分析,我想他的脑里大概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有这种展开吧。也就是说,如果是真心相对的那个女生的那么另说,而仅仅是一个备胎而已,做出这种事是完全无法忍受的。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血气上涌。所以才会失去理性大闹一场。”

“这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想法呢。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不那么轻视对方的话,在这种时候就没有那么上火的必要了。这也算是一种自作自受吧。”

“对。不过,男人不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吗?总是极力做出一副自己非常伟大的样子来给别人看。为了逞威风觉得考虑其他人的心理是一种麻烦事,所以自然而然地就会轻视对方。这样的结果就造就了这样的男人,别人的、特别是女性的非常自然的主张,在他们听起来,就被擅自歪曲成任性的要求。男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所以雁住同学的过度反应并不是因为对牟下津小姐还有所留恋,我认为羽迫小姐的这种印象并没有错。”

“这件事真是越说越讨厌了……当然,并不是一定就是这样,只是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总觉得花音是越来越可怜了。”

“结果受伤的总是女孩子——确实就是这样呢。就像羽迫小姐说的那样。”

能赞同我说的话是很好啦,不过小瑠这气势都让我感到有一点点畏缩了。被平时的她完全没有的那种气魄给击了个正着。而且,没想到她的论点居然那么接近高千啊。平时的小瑠所表现出来的,不要说接近高千了,甚至可以说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对包括男性在内的所有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地亲切相待的那种类型。

实际上,就算小瑠像现在这样吐露了心声,也完全不让人觉得她和高千一样讨厌男人。不过就算这样,也看不出她是在口不对心地随便发表攻击言论。好像有点无法解释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小瑠其实并不是对所有男人,而只是在对雁住光生这个男人个人生气而已。

“不过刚才我却没有说出这番话,是因为毕竟边见学长在场。虽然边见学长作为男人来说是个懂事理的人,就算听了刚才的话也不会怎么样。不过,男人嘛,在某些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我才没有说出口。”

“这样啊,可是……”

虽然对于把漂撇学长和其他男人相提并论这种做法我是持抵制态度的,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如果现在反驳小瑠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把学长当成了好像是跨过了男人底线的人渣一样责备过一顿。

“可是什么?”

盖过了小瑠的问话,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应该是花音他们了吧。但是——

“……咦?”

拿着接听器的小瑠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请进”然后按下了“解锁”按钮。

“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小瑠的表情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了一样,“又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

“诶——就是那个说钥匙忘记带了?”

“就是她,理事长家的女儿。又说是出去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帮忙把大门开一下……”

“不是才刚刚回来吗?难道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跑到外面去了?”

“大概是吧……不过……”

“不过?”

“总觉得和刚才的小女孩声音好像不太一样。”

“那么……这个,难道说……”

“……就这样打开大门,是不是不太好啊?”

就算这么问我,到底该怎么回答,这一时之间,我也无法判断啊。

同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去了一家叫做“一”的居酒屋。这是一家老旧的木质小店,大堂只够放得下一张桌子的小店面,还有一个能坐四个人的柜台就没别的空间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的那些人再加上小瑠,我们一共七个人一进店,就等于是包场了。就是这样的一间小店。

本来为了加深即将成为临时室友的花音和小瑠之间的感情,同时也为了举办白井教授家之旅的壮行会,当初是准备去“三瓶”或者“花茶屋”的,但是这两家店全都休息。

“啊,说起来——”等都到了店门口了匠仔才一边挠着头一边开口说道,“糟了,老板娘好像说过因为盂兰盆节的时候开门营业了,所以七月最后一周要休息几天。”

而这两家店又是同一个老板娘经营的姐妹店。

“呜——没办法了。那么,趁此机会,就把我珍藏的,秘密的隐藏小店介绍给大家吧。”这么说着的学长带我们来的就是这家“一”店。

光看这家店的外表让人有点不安,进店一看,就更加不安了。毕竟这家店不止老旧,还异常狭小。像被烟熏过一样的房柱和墙壁,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好听,要是没有灯光的话,还会错以为是迷了路走进了一间废弃的小屋。

在柜台的另一侧站着一位秃顶的老人,小小的个子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就好像是这间废屋的座敷童子。看起来这位老人就是经营这家店的主人。

学长对着座敷童子举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您好”。对方也点点头作答,看起来学长是这里的常客。

“——那个,我们有七个人,坐的下吧?”

座敷童子无言地环视了一下店内,点点头。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女孩子们全部在大堂的桌子周围坐下,五个人坐一桌还真有点拥挤。毕竟就那么点大地方。学长和匠仔在通道对面和大堂相对应的柜台前坐下。这样要是再有新的客人进来的话,只能够再坐两个人了。

“老爷子,今天有什么鱼?”

座敷童子用他的公鸭嗓缓缓说道:“竹荚鱼。”

“那么就先切生鱼片,再来个烤咸鱼,其他的就老样子。”

学长就这么随随便便下单了。除了喝的以外完全不问问我们的意见。话说回来就算要让我们点单,也完全找不到有类似菜单的东西。

不久后端上桌的是炖内脏和马肉刺身,看起来这些就是“老样子”了。吃了一口,真是好吃到让人惊讶。炖内脏入口即化,而马肉刺身非常甜美一点腥臭都没。沾点生姜酱油等调味料,不需要太用力嚼就在嘴里化成了一片片。如果不说的话,真的无法想象这居然是马肉刺身。

“这个,真的是马肉刺身……?”女孩子们都睁圆了眼睛,“我以前吃过一次马肉刺身,不过……”

“恩,我也吃过一次,但是……”

“一点都不好吃,是吧?”

“又腥又臭,而且像白水一样。”

“不止如此,还贵的要死。与此相对的,还一点都不好吃。但是,这个——”

“这个不一样啊。”

“完全不一样,甜甜的。”

“太好吃了!”

我也完全认同这种说法。无论在什么高级餐馆(话是这么说啦,其实我也没去过什么太高级的店)都没吃到过这种马肉。感觉上像是完全不同的肉。

这家店的菜单上好像除了当日的鲜鱼以外就只有炖内脏和马肉刺身而已。单就味道上来说,完全感觉不到这家店有什么寒酸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奢华的味道。我非常震惊居然有这种店家。明明只是在离大学步行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地方,但是在这之前却完全不知道这家店。是真真正正的不为人知的好地方。好像我们这群人之间其他人也都没来过——匠仔除外。

“真是太好吃了,不过——”一开始听说是马肉刺身就望而却步不愿意吃的小溪一口接一口吃的眼睛都湿润了,“不过,与此相对的,这价格也……是吧?”

每一盆都是名片大小的肉块被切成六片,每片肉片都是厚厚的装满一盆异常豪迈。这样的一共点了七盆,照常理来想这价格应该能够把人吓得眼珠都掉出来吧……也难怪小溪会这么担心了。

“啊,价格的话不要紧。”这么回答她的是匠仔,“每盆……这个价而已。”

听到匠仔嘴里说出来的金额,女孩子们都一起惊呼道“骗人!”因为这价格跟平时在“I·L”点一盘咖喱饭是完全一样的价格。再、再怎么说,这样的一盘肉居然会这么便宜,简直是便宜到让人惊慌失措,不过后来听说好像是因为老板有他独有的进货渠道才能卖那么便宜的。

“哎呀,匠仔啊——”高千停下正送往嘴边的酒杯,“说到底,还是被你给抢先了啊,以前被他带到这里来过的就只有你一个吗?”

“咦?啊,哦,就只有一次而已。”

“就你和小漂两个人?这么好的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呢?”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是学长千叮咛万嘱咐,这里是最重要的珍藏地点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真是的,就因为这样,所以男人一点都不可信。”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冰酒,高千横了一眼学长。“嘴上说的好听把人家当心肝宝贝,转脸就把最好的全自己藏起来。把女人排除在自己的圈子之外,两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只顾自己开心。”

高千故意用说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引发大家一笑,但是……但是,在我看来,她自己的双眼中却没有笑意。说实话,我也不是太明白映在她眼底的那个颜色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如果允许我斗胆把这个意义翻译成一般人都能听得懂简单的单词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比较接近于这种感情——嫉妒。

高千说不定是在嫉妒漂撇学长。打个比方,匠仔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需要商量的话那不用说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学长。平时就一天到晚混在一起喝酒,又同是男人,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自然非常好。就是因为这样使高千感到了一种疏远感。高千就会有产生这种不安:如果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匠仔把他自己的烦恼完完全全地都告诉了另外一个人的话……

这并不仅仅是我想的太多了。高千本人曾经这么说过: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必须得还。所谓人情……指的应该是今年寒假她回老家时的事情吧。每次一说到高千的事情总会提到她会老家这件事,但是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情况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学长也是一无所知,说不定我们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吧。要问为什么的话,那自然是因为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被匠仔从心底的黑暗中解救出来的高千,她现在一心一意所想的就是,这一次必须由自己来拯救他了。知道高千这种想法的人除了她本人以外,或许只有我一个吧。我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会知道的,关于这其中的事情经过,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喂喂,高千,”正处在高千炮口下的学长却是悠然自得地大口喝着啤酒,“别想的太复杂了啦,我本来就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带大家一起来这里聚一聚的啊。证据就是,你看,今晚我不是就带大家一起来了吗?是吧?是吧?”

“哼,这可不一定,今晚要不是因为‘三瓶’关门休息,你本来是打算去那里喝的吧?”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对吧?”

就在这时座敷童子把一个藤盘子放到大堂的桌子上,盘子里装满了炸河虾。跟我以前看到过的任何一种河虾相比,盘子里河虾的前脚(是这么叫的吗?)都要长很多,看上去异常豪华。全长大约有二十厘米左右吧,而且这样的河虾一共有五只。

“喂喂,老爷子,”学长瞪圆了眼睛站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炸长脚大虾。”座敷童子用他那公鸭嗓细细地说道。

“这不用

你说我看了也知道啊,但是,这家店居然有卖这玩意儿?我可一次都没吃到过啊!”

“专供女性的。”

“啊……?”

“这是专门提供给女性食用的。”

所以才会至今都没拿出来招待过学长啊。估计以后也不会拿出来招待他,证据就是,现在也只盛了五只出来而已——女孩子们全都心领神会后一起发出爆笑声。在炸虾上挤上几滴柠檬,再沾点天日盐,送入嘴里,芳香的食感瞬间传遍全身。“太美味了!”可以说是混杂着悲鸣的娇柔声充满了狭窄的大堂。“呀!”“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要遭天谴啊!”被大家这么嘲讽着,学长和匠仔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状态。他们那样子可不仅仅是不高兴而已,看他们连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哇,真是悲惨,真有点同情他们了。但是谁也没有说要把自己的分给他们吃。这是当然的,就算是我也不愿意。

不久,陆陆续续地来了些其他客人。大部分是单独一个人的中年男人。他们几乎都坐在柜台前默默地吃完,就起身离去了。或许是受迫于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吧,他们都早早地结账离开,感觉上与其说他们是来喝酒的,还不如说是来吃饭的。就这样客人的周转也挺不错,就算柜台前只剩两个人的座位了,进进出出交替坐下的客人也不少。偶尔有三个人或者四个人一起来的客人,学长会代替座敷童子打招呼道歉。看样子学长和这里的常客也都认识。

原来如此,学长至今没带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我们这么一大帮子一起过来的话会对这里的日常营业造成妨碍吧。不过,对于带着一大堆女孩子来这里的学长,没有一个常客对他冷眼相待,露出讨厌的表情。甚至有一个看上去像是酒吧女的中年女性对座敷童子说:“啊,给大家烫一壶热酒吧,我就先走了。”说完放下酒钱就走了。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和平气氛啊。学长居然能找到这样一家既便宜又好吃,在此之上气氛又是一级棒的店家,真是干得好极了。

就这么一边吃着一边沉浸在幸福的氛围里,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以喝酒为主的时候,话题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白天关于“五月公寓”的门铃的事件上。

“——也就是说”学长一边往杯子里倒着酒一边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一开始那次,还是第二次,总之这两次里有一次是有人冒充那个小女孩咯?”

“不对,这事情看起来好像是,”我代替小瑠摇着头,“两次都是别人冒充的。”

“咦?两次都是?”

“那之后我们去找理事长本人确认过,照他女儿所说,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而且也从来没有拜托过其他住户帮忙打开大门的自动锁。”

“虽然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而做这种事的,”小瑠不安地玩弄着筷子,“不管怎样,我算是给所谓的不法入侵者帮了一个大忙了,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但是,光是小瑠你现在担心害怕也没有任何意义啊。第一次是因为对方借用你认识的邻居的名字提出帮忙的请求那当然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就算是第二次,想到这一次是真正的理事长的女儿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么帮她开门也是情理之中的。”

大概是得到高千的安慰所以有点开心,小瑠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样的话,还是要提醒住在公寓里的人们要注意一下比较好吧。”小溪照惯例学着高千的样子舔着冷酒,“提醒大家注意一下有可疑人物出没,冒充楼里住户的小孩让人帮忙打开大门的自动锁。”

“对,所以后来我们马上联系了管理员。而且因为是理事长家的孩子的名字被冒用了,理事长长本人也说一定要提醒大家小心注意。然后我们一起去通知楼里的其他住户的时候,居然……”

“居然?”

“真是太让人吃惊了,原来类似的事情最近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

“类似的事情……是指冒充住户的名字骗人打开自动门锁这件事?”

“正好今天理事长休息在家,于是就和管理员一起挨家挨户地去提醒大家。要在真出了什么事之前让大家留一个心。然后竟然有很多住户都反映说,说起来好像我家也碰到过一样的事情——”

诶?不出所料,大家异口同声地诧异道。

“忘记带钥匙了,请帮忙打开一下大门的自动锁——就是这种请求,而且全都是假借理事长女儿的名字。详细调查下来,每一户人家都至少发生过一次这种事。大家都没有任何怀疑当场就打开了大门。大家都认为这种事是难得的只限自己碰到过的这一次而已,也没和其他住户说过,所以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多人都碰到过这种事。”

“刚才也说过了,”高千把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真正的理事长的女儿没有做过这种事吧,也就是说今天白天连续两次都是冒充的——”

“对。据她所说虽然有好几次出门忘记带钥匙的经历,不过都是通过电话门铃叫自己家的人帮忙打开大门的,从来没有一次特意叫其他住户帮过忙。”

“看起来每一户人家都至少上过一次当呢。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有没有调查清楚?”

“嗯,综合住户们的发言来看,就是在最近这几个月里发生的。”

“实际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楼里有没有人家遭抢或者遭窃?”

“没有,貌似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至少至今为止还没有发生。家里什么东西被偷了,或者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这种事件完全没有发生过。”

“那么,这个假冒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那么频繁地出入这幢公寓楼呢?”

“这就不知道了啊……管理员说会不会是上门推销那一类的。因为推销员经常会吃闭门羹甚至连大楼都不让进,所以先想办法进到楼里来到住户门前再说,这种攻略法多多少少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这个人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冒充楼里的住户的吧。”

“那么有没有住户受到上门推销的人的打扰呢?”

“到现在为止也没听到有住户反映受到别人的骚扰要进屋推销产品的。”

“真是奇怪。”

“说到奇怪,”匠仔把喝光了的扎啤放到柜台上,“还有后门被小石头夹住的那件事情啊。”

“咦?啊,是啊。”看小瑠有点慌慌张张的样子,看起来她已经忘记了曾经因为这件事找匠仔商量过,“对啊,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啊。”

“那之后,这件事怎么样了?”

“嗯——那个……总算是,好像解决了,又像是没完全解决……”

看她语带模糊,看起来是不打算详谈的样子。察觉到这点的匠仔以及其他人,关于这件事都没有再追问过一句——至少当时还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果然还是非常在意白天的事情啊。”学长趁机把话题拉回来。“被这种小花招就简简单单地骗到了,那么装自动锁就没什么意义了嘛。”

“被骗——”高千抱着手臂,抬头,视线在天花板上游离着,“真的是这样吗?”

“啊?这当然是被骗啊。事实上就是冒充住户的小女孩的名字骗人然后入侵到楼里去了哦,这如果不是有目的的欺骗的话那这算什么?”

“但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看起来不是为了偷东西。不对不对,退一步说,就算顺利入侵到楼里了,如果没有房门钥匙的话,随便哪一家住户的房间都进不进去吧。”

是啊,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这样的话,”匠仔从座敷童子手上结果第二杯啤酒,“目的就变成了先进到楼里再说了。”

“这算什么嘛?什么叫做先进到楼里再说啊,进去了又能干什么啊?”

“这就不知道啦。说起来,木下同学,”匠仔把脸从学长那转向小瑠,“公寓楼的钥匙是哪种钥匙?打个比方说,如果要配一把备用钥匙的话是那种很容易就配得到的吗?”

“不是,钥匙都是登陆在册的。所以如果拿着钥匙去找配钥匙的人当场叫人配一把备用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虽然并不是无法复制的,但是如果有人拿去配备用钥匙的话,马上就会被其他人知道。”

“就是这样。”

“如果这样的话,难道说——”

“什么嘛,匠仔,你在故弄玄虚什么啊。你在想什么,快说啊。”

“不是我故弄玄虚啦,只是我刚刚想到,这幢楼里的住户,说不定有人最近刚刚遗失过钥匙。”

刚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回头正好看到小瑠的样子有点奇怪,脸色一下子就变青了。大家也注意到了这点,空气瞬间变得凝重了。

“……你想到了什么事吗?”

就算高千这么问她,小瑠也只是伤脑筋地猛摇头,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一样。

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沉默……我悄悄地看向学长,想着他会不会像昨晚一样用轻松的怪谈故事来缓和气氛。看起来小溪和花音也和我有一样的期待,频频往学长的方向窥视。大概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重压,学长慌慌张张地抱起双手,好像陷入了沉思,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恩,那个,我说啊,”开口说话的却是匠仔。从他的表情看,大概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让小瑠产生动摇而感到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缓和气氛吧,“那个,很突然的让我改变一下话题,很不好意思。”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啊,大家都求之不得呢。大家都点着头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大概是被大家的气势给吓到了,匠仔咳嗽了几下。

“……那个,很久以前,在我老家的附近,住着一个未亡人。”

“噢噢,未亡人啊,未亡人哟。”漂撇学长的鼻孔都张圆了,把身体伸过来。看起来他的体质对于人妻、未亡人之类的词汇非常敏感。“是一个人生活吗?”

“当时她确实是和她儿子一起住的,不过在她的儿子升学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人生活了。”

“……当时?这是指什么时候?”

正在给自己的杯子里倒冷酒的高千,手稍微抖动了一下,至少在我眼里看起来是抖了一下。

“是我小学的时候。这个未亡人——啊,我先说明一样,其实只是为了称呼方便我才用未亡人这个称呼的,实际上是不是未亡人我也不清楚。”

“啊?”学长从鼻子里发出响声,“这算什么?什么叫你也不清楚?”

“所谓未亡人是指丈夫已经死掉的妇女吧。”

“这是当然的。丈夫如果活着的话那就要称为人妻。”果然对于学长来说人妻就是关键词啊,只要一提到就异常兴奋,“大家也要正确地使用日语哦!”

我可不想被说出“画龙点鸡”这种话的人这么说哦。

“我的家人和附近的邻居都是称呼她为未亡人的,不过也有一部分人传言说她的丈夫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失踪了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喂喂,她的丈夫是什么人啊?”

“听说是个陶艺家,不过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兴趣而做陶艺的还是以此为生的。在我出生之前他们夫妇两就从外地搬了过来,住在我家附近。我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她的丈夫。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街头巷尾就已经管她叫未亡人了,她的丈夫也失去了行踪。其实不要说她的丈夫了,就算是这个未亡人本人,平时也最多只是从家人或者邻居的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一些谈论,她本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先不管她的丈夫到底是死了还是失踪了——”高千手上拿着刚刚倒满冷酒的酒杯,完全没有喝的意思,“开始独自一人生活后,这个未亡人靠什么为生呢?”

“听说是在家里教别人弹钢琴。我记得在她家周围经常会听到钢琴的声音,估计教钢琴的说法应该是真的吧。”

“丈夫是陶艺家,妻子是钢琴家。艺术家夫妻啊。”

“这么叫他们到底是否合适呢。在她丈夫不在了之后她就和儿子两个人一起生活。说起来她儿子和我年龄相仿,但是关于她儿子的情况,我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嘛,这个不知道,那个不清楚的,不确定要素也太多了吧。”

“……啊,不好意思。”

……什么啊,匠仔又没必要向学长道歉,我稍微有点生气地刚想提出异议,没想到匠仔接下去说出了不得了的惊人话语。

“她的儿子,不是和我,而是和我的哥哥是感情不错的朋友。话所如此,其实也只有……”

高千手中的酒杯激烈的摇晃着,里面的酒都洒了出来,而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瞪大了双眼。这样的高千,至少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看到。

“匠仔……你,有个哥哥?”

“啊——”大概是觉得被责怪了吧,匠仔的眼神胆怯地浮游在空中,“难道……我没说过?”

“你哥哥多大了?”

“和我一样,我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

“不对,要说年龄一样的话,那也是指他如果还活着的话。”

“……难道说——”

“恩,他已经死了”

匠仔淡淡的说道,而我们几个——至少是我,却茫然若失。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会提到这么私人的事。不过回过头来想想,我们几个对于大家的私人情况其实真的都不太了解。举个例子来说,关于家庭成员的构成,还是学校事务处的事务员更为清楚吧。不过其实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我们暗地里都心知肚明对于对方的私事没有必要的话不要涉足太深,可以说这才是我们之间感情的基础。

所以,我才会吃惊非小。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仅仅是因为匠仔有个哥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是双胞胎,也不仅仅是因为已经死了。而是匠仔居然把这么私人的事情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顺口就——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唐突地就说出了口,这样的匠仔让我感到非常违和。

“他名字叫千治。我叫千晓,哥哥叫千治,两个人的名字都像是女孩的名字一样。”

“你的这个老哥——”学长的语气里果然也带着一点疑惑,为了稳定情绪学长拿起酒铫子往酒盅里倒了杯热酒,“和未亡人的儿子非常熟吗?”

“是的。现在我这么说着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明明是和哥哥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住在附近的邻居,我却和未亡人的儿子完全没有来往。不要说来往了,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这件事看起来比他本人自觉到的还要奇妙地多。

“还是进入主题吧。”匠仔好像害羞一样搔了搔头,现场的空气终于稍微缓和了点,“我记得好像在我小学入学前后吧,未亡人养了一只狗。”

“狗?什么样的?”

“是问狗的种类吗?不清楚啊,那算是什么狗呢,大概不是杂种狗吧。”

“难道说……”终于意识到杯子里的酒撒了出来,高千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拭着桌面,开玩笑似地说到,“匠仔,你不会说你连这只狗也从来没见过吧?”

“这个……其实我是真的没见过啊。”

咦?这算什么,女孩子们发出一阵嘘声。我想,就算再怎么样,这也实在有点太让人无法置信了吧。

“不是啦,这其中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我觉得这只狗实在是太可怜了,不忍心去看。所以对于在她家院子里被锁链拴住的这只狗,我都是故意绕开从来不去看一下的。不过,它的叫声倒是经常会听到。”

“实在太可怜了不忍心去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漂撇学长把喝光了酒铫翻倒在柜台上,在他的面前已经翻倒了将近十只酒铫了。“这只狗被主人虐待吗?”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真要说虐待的话,其实它也没有被打被踢,只是就这么被拴在那里,然后就没然后了。”

“没然后了?”

“未亡人完全不照顾它啊。一般养狗每天都要遛狗带着它散步、运动的吧。而这只狗长年累月被拴在院子里。这里我要说明一下,这并不是什么比喻,而是真的一直就这么拴在那里。所以,说难听点,狗的排泄物就这么在旁边积起来——”

“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花音好像很喜欢小动物,听得眼睛都上翻了,“难道说,连喂食都没有好好喂吗……”

“听说,狗粮和水还算是给准备的,只是好像只在盘子里放满狗粮然后就不管了,实际上也没办法说这是有在好好喂食吧。”

啊!咦!哼!想起了各种抗议和愤慨的声音!看起来喜欢小狗的人还真多啊。我的怒气也在其中。

“就好像未亡人出去旅游了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而家里没人一样,每次都是把狗粮和水装满盘子放好,然后就没人管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只小狗被锁链拴着放养啊。”一开始就生气了的漂撇学长,渐渐地都气到有点无奈了,“没有人照顾它啊?”

“就是这样啊,所以这只狗的悲鸣每天都会在周围响个不停。不分白天和黑夜,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这就是在虐待动物啊!”我也有点忍不住了,“街道居委会不去管管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去管。我当时只是小孩子不知道详细的经过,不过居委会主任和民生委员对于这种问题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应该是去提醒过未亡人要注意不要虐待动物。但是未亡人完全没有改正的态度,证据就是狗的悲鸣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说出来可能比较奇怪,这只狗在这种环境下还真能活下来啊。”

“俗话说在逆境中更能体现生命的顽强吧,不过据说是住在未亡人隔壁的邻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时候会悄悄地主动去照顾一下这只狗的样子,或许就是托了这个邻居的福吧。”

“咦?什么叫悄悄地主动去照顾?”

“也就是说给它喂像样一点的狗粮啦,清扫一下积累了很多天的排泄物之类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解开锁链带它到外面去遛一遛也说不定。”

“等一下,这只狗不是养在未亡人家的院子里吗?隔壁邻居有时候会去照顾一下它,也就是说这个隔壁邻居擅自闯进别人的家里的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其中有些复杂的情况。”匠仔叹了口气,感觉上他好像有点后悔提起这件事的样子,“——严格上说起来,这只狗是被养在未亡人隔壁邻居家的所有地内。”

咦?咦?这是怎么回事?想起来更多的责备声。大家对这个未亡人的印象可以说是已经糟糕到极点了。就算是漂撇学长,那个听到未亡人这个词就会兴奋的,平时对于稍微有点缺点的女性也绝不会说任何坏话的漂撇学长,也不例外地响起来愤怒的叫声:“老爷子,再来五铫酒!”

“邻居家的所有地?喂,我说这不是犯罪吗?”

“这个邻居——”我发现高千虽然把盛满冷酒的杯子放在嘴巴,不过她并没有喝,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关于这件事难道没有向未亡人抱怨过吗?”

“说不定有抱怨过吧,不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有很复杂的情况。那一带有很多高地,这些高地就是以前居民们所有地的分界线。而那个未亡人的邻居家正好是建在一个石围墙里的。”

“石围墙?”我喃喃自语到这让我有点无法理解的词语。

“——哦”高千把完全没有喝过的酒杯放到桌子上,“就是像古时候的城堡那样的?”

“对,当然没有城堡那么大。石围墙的下半部分一般坡度都会慢慢变得缓和吧,到最下面就是平铺的石头地了。包括石围墙最下面这部分在内,都算是邻居家的房产。也就是说包括最底下的部分在内,全是他的所有地。”

我在脑中画了张示意图。

“从石围墙最下面的地方开始到最上部画一条架空的直线,这当中就会形成一个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逆三角形的空间吧。虽然这是一块空地,不过既然是在驻地的延长线上,那么包括这部分在内也应该算是邻居的所有地吧?”

“这是当然的。”

“但是,那个未亡人的房子是在她搬过来之后改建的,改建的时候把这块逆三角形的空间给填埋了,然后把房子扩建到了这个部分。”

我在脑中继续画着示意图——也就是说,啊,这样啊,“也就是说,未亡人的家扩建到了本来属于邻居家的这片所有地了?”

“就是这样。然后问题就出在这里,未亡人栓住狗的那个院子,其实就是在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从事实上来讲,未亡人把狗养在了邻居家的所有地内。

“为了方便,我称那块地方为院子,其实称呼那块地方为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空隙更为合适。”

就是在这种地方拴着狗放养啊……不止是我,大家想到这里都非常吃惊吧。这已经不是发怒或者吃惊的问题了,已经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简直无话可说。

“无论是未亡人家的房子还是院子,其实都占用了邻居家的所有地,建筑物之间没有墙阻隔。”

“那只小狗就是被拴住放养在这个空隙里啊……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因此,对于邻居来说,就变成了好像是在他自己家里养的狗一样,至少看上去会这样想。毕竟没有围墙阻隔嘛,看着不忍心了就去喂一下食也情有可原。

“这算是什么事啊。对于这个邻居来说这可是一个双重困扰啊。自家的所有地被未亡人趁着房屋改建的机会侵占不说,每天还要被已经被未亡人从事实上放弃饲养的狗的悲鸣侵扰。”

“总觉得——”高千把没有喝过的冷酒若无其事地倒到烟灰缸里,那倒的姿势就像是在往酒杯里倒酒一样,“听匠仔所说,怎么都不觉得这个未亡人像是爱狗的人士。”

“她当然不是什么爱狗的人啊,要是真的爱狗的话,怎么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呢。”

“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养狗呢?”

“好像一开始是为了他儿子而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是她的儿子拜托她养一只狗的吗?”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未亡人本人并不喜欢狗,应该是被儿子缠地没办法了所以才让他去买来养的吧。但是,他儿子养着养着,就对于照顾小狗感到厌烦了——说不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真是的,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很难得看到学长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这是怎样的一对母子啊。”

“还有然后哦,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是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事吧?”

“这我也说不准。总之这第一只狗结果并没有活太长时间。”

“唉,真是可怜啊。就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受苦一样。”

“这只狗是在未亡人的儿子升上中学前后死掉的。因为升上了住宿制的私立中学,所以她儿子就不在家里住了。也就是在休息日回家一趟,从事实上来说,未亡人算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从这时候开始她儿子和我哥哥也逐渐疏远了。总之,那只狗就是在这个时候死了,周围的居民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太恰当吧。”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考虑到之前的那种情况,大家松了一口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没什么好被责备的吧。”

“但是,后来未亡人又养了另一只狗。”

啊?!大家异口同声的惨叫声好像要把店的天花板都震下来了。我明明已经决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被惊吓到了的的,这时候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儿子不是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吗?”

“就是这样,所以这只狗很明显不是为了她儿子而养的。”

“……难道说,这个未亡人对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了后悔不成?”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这种乐观的推测的啊,“她深深地在反省,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这只狗,所以才又养了一只狗?”

“但是……”匠仔无情地把我的希望击地粉碎,“未亡人对于这第二只狗态度跟之前那只完全没有两样。把它拴在相同的地方,也不去照顾它就这么随它而去。”

听到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对于周围的邻居们来说,恶梦又一次降临了。”

“喂,喂喂,匠仔啊。”大概是觉得已经受够了吧,漂撇学长露出了很少见的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难道说,到现在还一直是这样吗?在你老家附近,这第二只狗到现在还这么悲惨地活着吗?”

“你是说那只狗吗?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至今都想不通的就是未亡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养狗的呢?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儿子要养所以还情有可原,不过照后来的情况来看又觉得有点奇怪了,毕竟并不是她本人这么说的。而只是周围有传言说她自己虽然不喜欢狗,但是为了儿子所以才养了一只而已。这么传着传着,大家就都这么相信了。”

“就不能换个想法,想想她这么执着于养狗的其他理由吗?”

这么说的是花音。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小瑠已经依偎到花音的怀里去了,两个人手挽着手,就好像女儿在寻求母亲的庇护一样。小瑠做出好像在听我们谈话的样子,可是明显她的心思在半空中晃悠着。她果然还是非常在意是刚才自动锁的话题吧,给人的印象是恐惧马上要从脸上跑出来一样却被她努力压抑着。

“那么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故意找附近居民的茬吧。一开始或许是

真的为了儿子而养狗的,但是在儿子厌烦了放弃照顾小狗之后,发现这只狗的存在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于是未亡人就利用了这点。所以在第一只狗死了之后,她就又新养了一只狗。”

花音也真是的,就像是要安慰小瑠一样,若无其事地握着她的手。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总觉得这个场面一点都不怪异,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场景。大概是因为花音从外表上看起来就是体育系的,感觉还带点男生气息,已经习惯了像这样被同性所依赖吧。

“但是,为什么要故意找我们——应该说是找附近邻居们的茬呢?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当然没有什么好处。所谓找茬不就是这样的嘛,找茬这个行为的本身就是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找茬的。”

“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匠同学又为什么认为不是故意找茬呢?”不知道花音是不是到现在对匠仔都感到有距离感,采用了匠同学这种用于不太熟的人的称呼,“我觉得这才是不可思议的。”

“要问为什么的话……恩,我表达地可能不太好,不过我是认为那个未亡人应该是个更加精于计算的人物。”

“等一下,匠仔,你……”高千虽然假装若无其事的口气,不过在我听来却能在她的语气里感到有一点点的紧张,“刚才你确实说过类似——从来没有直接见到过那个未亡人,之类的话吧。”

匠仔好像突然间堕入虚空一样,连续眨了好几次眼:“是……这样,不过……”

“一次都见过的人,你又为什么会对她有那种想法呢?”

“综合周围的各种传闻,我总觉得她是个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这个未亡人在我中学的时候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搬家了?”学长喝光了一铫又一铫酒,全横倒在柜台上,“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和她搬家的同时,这第二只狗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未亡人一起带走了还是被其他人领养走了。”

“那一定是因为有相当重要的事才会搬家的吧。光听你所说的,就觉得她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自觉呆不下去了的人,不像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就是这样。所以周围的居民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当然对于她不在了这件事,大家都多多少少感到松了一口气,毕竟因为她完全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也是实情。也就是说她绝不是那种为了夹着尾巴逃跑而搬家的人。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过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理由的话,是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养狗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故意找周围居民的茬这种简单的问题,应该是为了谋求某种明确的利益才会这样做的吧。”

“如果匠仔的想法是正确的话,最先应该考虑到的,就应该是跟隔壁邻居家的所有地问题有关吧。”

“哦,原来如此。”

看起来花音已经基本从昨天晚上的打击里恢复过来的,声音非常开朗。学长大概对此非常高兴,刚才不开心的表情也一扫而光,笑脸颜开。

“这个问题可能比较尖锐,不过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如果是邻居故意找茬的话那还比较能够理解——”

“也不一定吧。”一开始只是用酒杯稍微润润嘴唇的小溪,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一杯冷酒一饮而尽,而且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洁白,看起来酒量不小啊,“就是为了不让邻居在所有地问题上纠缠不休,所以未亡人才先下手为强。故意做出一种氛围,让邻居觉得光是这只狗就够讨厌的了,如果因为别的问题要和未亡人打交道的话那就更麻烦了。以此来达到牵制住邻居的目的。”

“你怎么看,匠仔?”学长把刚刚烫热还有点雾气的酒杯递向匠仔,“有没有感觉到小溪说的那种氛围?”

“是啊,因为光是纠结在狗的问题上了,对于所有地问题好像确实能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不过这到底是不是就是未亡人的最终目的呢?总觉得这么想的话有点像是结果论了。”

“结果论?”

“也就是说,”高千接下去说明道,“站在未亡人的角度来说,自己用这样的方法养狗并不能保证会对自己形成有利的局面。更有可能会因为自己这实在是太旁若无人的做法而形成自作自受的局面,很有可能会发展成邻居在狗的问题和所有地问题上都采取强硬措施提起诉讼这种局面。”

“原来如此,有可能会形成反效果啊。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吧?未亡人一开始纯粹是为了儿子而开始养狗的,然后由于那种放养的方式养着养着发现狗的存在对邻居产生了抑制效果,所以才在第一只狗死了以后,又养了一只狗来保持原先的状态——这样解释的话,怎么样?”

“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和刚才是同一个问题。如果做过头把邻居逼到绝境的话,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老鼠被猫逼急了也会反咬猫一口呢。”

“说不定她把邻居的性格因素考虑在内,觉得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是有这种可能。只是,如果匠仔对于未亡人的印象是正确的话,那么她要是真的想解决所有地的问题,那么一定会用更加巧妙的手段。”

“巧妙的手段——是指?”

“比如说,如果关于所有地问题,双方终于闹到在法庭上解决的时候,这个时候,未亡人会这么主张:我没有占用别人的土体,证据就是,那块地隔壁邻居明明自己正在使用着。”

“邻居正在使用着?到底是怎么使用的呢?”

“他在那块地上养了一只狗。”

“……哈?”

“如果由于邻居实在看太可怜那只狗了,看不下去由于没人管而不断悲鸣的狗而给它悄悄喂食的场面,被未亡人盗摄下来的话会怎么样?那只狗不是我家养的,是隔壁他们家养的——如果她这么主张的话那么她盗摄的照片会不会成为证据?”

学长的嘴长得老大:“什……高、高千,这也太,太有点过分了吧!”

不止是学长,我们大家都像是缺氧的金鱼那样嘴大张着,就算这样高千也一点都不慌张。

“那么,你们觉得这个假设到底如何呢?”

“但、但是,虽然不知道是在哪家宠物店买的,买狗的总是未亡人啊,如果调查清楚这件事的话不就很简单地证明——”

“哪里有证据能证明是未亡人去买的呢?”高千站了起来,“想一想匠仔刚才所说的话,我记得他表达的意思确实是说,让她儿子去买来养的——”

高千拿过漂撇学长的酒铫子,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热酒,就这么拿着站到匠仔的身旁,然后把杯子放到柜台上,拍了几下匠仔的肩膀。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未亡人哦。”明明是自己倒满热酒然后放到柜台上的酒杯,高千却完全没有再拿起来的意思,“说不定那只狗是未亡人捡来的野狗。这样的话,如果未亡人主张这不是我家的狗的话,又有谁能站出来否定呢?”

“可是,是她自己捡到的啊……”

“说的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她自己捡的啊。”

“但是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啊,那只狗是未亡人家养的狗。”

“他们也只是知道而已啊,又有谁能从法律上证明呢?拴狗的那个地方不是我家的所有地,是隔壁邻居的,这难道不就是比什么都好的证据嘛,证明了那只狗是邻居家养的狗——如果未亡人这么主张的话,怎么办?”

“怎么办……这、这样的话……”

学长不安的环视着大家,可惜没有任何人能救他。

“谁能否定她的这种说法呢?在没有任何物证能够反驳她的主张的前提下,没有人能否定她。话说在前头,要说她时不时的会给狗喂一点狗粮这种可算不上证据哦,只会被她反驳道——由于狗的叫声太吵了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喂它点狗粮的。”

也就是说,放着这只狗不好好饲养的不是未亡人,而成了隔壁邻居……变成了这种完全相反的局面了,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一阵恶寒。

“目击证言、间接证据都没有用,要的是物证,能够证明未亡人才是狗的主人的物证。”

“等一下,物证的话,确实有啊。”

“什么物证?你不要说什么拴狗的锁链或者放狗粮的盘子之类的哦。”

大概被说中了,学长垂头丧气地从喉咙里发出非常奇妙的声音。

“锁链和盘子如果是未亡人自己去店里买来的话——如果能证明这点的话倒是真有可能能成为证据。但是,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特意去买的,就算是特意去买的,也不一定是她本人去店里买的。”

“怎、怎么能这样……”

听着听着,我的脑里也一团乱了。诚然,饲养动物这个行为——如果是需要行政许可的特许案例的话那另说——这个行为本身原来是个非常暧昧、抽象的一种行为啊。谁养了什么动物完全是自己说了算,本人这么主张但是周围的人全部否定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没办法证明本人的主张了啊。

“但是,我说你啊,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准备地这么周到吧……”

“说不定会哦,毕竟”就像是对待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高千随手骚弄着匠仔的头发,“毕竟不是别人,是给这个人非同寻常印象的女性啊,而且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对方。”

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吧……高千像这样对待匠仔,就好像女教师在辛辣地评论自己的学生一样其实也并不少见,但是今晚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好像想要找出些什么东西。证据就是,高千从刚才开始就没再喝过酒。假装在酒宴间喝的非常尽兴一样,不断的重复往空杯子里倒酒的动作,但是酒杯中的酒她却一滴也没有喝,全都若无其事地倒到了烟灰缸之类的地方去了,然后再重新倒满。现在喝醉的话会大事不妙——高千在这么警戒着。这大概是因为说不定今晚会从匠仔的嘴里说出什么非常重要的话……说不定,如果错过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这个匠仔对于放在自己头上的高千的手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喝醉,只是不知为什么眼神已经开始虚无缥缈了。

“但是……”学长好像也有点在意匠仔现在的样子,“根据匠仔所说,占据了邻居家的所有地的应该不是只有拴着狗的那个空隙而已哦,是这样的吧?未亡人家的房子本体也侵占了邻居家的一部分所有地啊——是吧?”

匠仔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恩了一声,点点头。

“但是,因为房子已经建好了,就没有办法了——”由于匠仔终于有反应了安下心来的学长,对于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好像是失去了兴趣,“未亡人会不会就是想这么主张,然后强行逃避所有地的问题呢。”

“从法律上来说会怎么样呢?”小溪提出了非常正当的疑问,“这种情况下,如果邻居采取强硬手段,向法院请求强拆未亡人的房子的话,这种诉讼有胜算吗?”

“不知道啊,到底会不会胜诉呢?”

“咦?漂学长你不是法学部的吗?”

“不是啊,我是人文学部的,国文科专业。”

咦?是这样的啊。我也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不过作为这不是说谎的证据,学长后来成了女子高中的国语老师,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真希望他可不要在学生的面前说出画龙点鸡这种话啊)。

“从法律上来说到底会怎么处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样的话,从高千的说法又引申出了一种新的观点。也就是说,如果邻居不仅仅是就建筑物之间的这个空隙,而是包括未亡人家占用了他家所有地的房子本身提出问题的话,养狗的到底是哪一家的问题,在法庭上就暂时不成问题了。”

“不对。”高千从学长的身旁走过,回到大堂,“对于法律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作为未亡人来说,总觉得她的作战就是要由她来提出狗的饲主问题。”

“这样的话比较有胜算吗?”

“在法庭上是胜是败先不管,也有种可能性是,总之先让邻居尽情地抱怨,然后在此基础上,以对她多少有利的条件提出和解,让邻居能够认同和解方案,这样。”

“有利的条件?”

“只是做个假设而已,假设未亡人提出不拆除侵占邻居所有地的房屋,与此相对的,向邻居偿付一定的补偿金之类的。”

“这对她来说算是有利的条件吗?”

“虽然多少要付点补偿金,但是家里的所有地得到了扩张就是自己的胜利——说不定她抱着的就是这种心理。当然这只是想象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养狗也

只是为了今后上法庭而做的一个伏笔也解释地通了。”

“——但是”小溪对于已经喝光了的冷酒酒瓶还恋恋不舍,不停地摇晃着,“像这样为了任何时候闹上法庭都能顺利解决而时刻做好准备的未亡人,又为什么会突然搬家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可以说是只有天知道吧。”

“说起来,匠仔,在未亡人搬家之后,未亡人那有问题的房子怎么样了?”

“这个啊,关于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匠仔很奇怪地轻轻地嘟囔道,“也没听说被拆除了,大概是被别人买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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