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姑且称得上美好的夜晚算是毁在了胡来来的嘴上。

第二天,她化悲愤为力量,打算在漫画书里寻找说话之道,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正趴在床尾看得津津有味,见是李寒秋,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惊讶。

“什么龙卷风把你吹来了。”

虽然俩人认识了十五年,但她的这位朋友不太喜欢黏人的感情,平时联系全靠手机,用“网络一线牵,珍惜这份缘”来形容这份友情都不为过。

李寒秋却不在意她的打趣,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一边逗龟儿子一边回答:“来看外公。”

果然不是专程来找她。

自讨没趣的胡来来轻哼了声,继续看漫画,又听她问道:“昨天博物馆看得怎么样?”

“别提了,没去成。”

“怎么了。”

一说起这件伤心事,胡来来就来气,盘腿坐起来,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当然,重点是声情并茂地炫耀自己去了叶孟沉的公司。

然后换来了李寒秋一句嫌弃的“没出息”,以及随口一问:“我表哥就这么重要?”

“废话。”

“那假如你最喜欢的一家博物馆将在今天最后一次开馆,同时你接到了我表哥约你出去的电话,你选哪个?”

“……傻啊,直接把见面地点定在博物馆不就得了么。”

“没这个选项。”

“……哦。”

意料之外的限制难住了压根儿没准备n b的人,她眉头紧锁,开始认真苦恼。

这让李寒秋有些意外。

她自认为刚才的问题算不上有多刁难人,所以想不通胡来来在纠结什么,主动帮忙分析:“博物馆这辈子只能看这么一次了,但和我表哥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应该选哪个不是一目了然么?”

“可我不想错过和你表哥相处的每一次机会啊。”

胡来来没有抬头,话却说得毫不犹豫,仿佛这个观念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于是李寒秋终于理解了她的纠结,同时意识到当初的烦死人计划似乎出现了偏差,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过分珍惜一样东西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错过其他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么?”

“能不能说得再直白一点?”

“以后你见着我表哥,别再像一只看见骨头的小狗,摇着尾巴就扑上去了。”

这回确实说得够直白,她也听懂了,不满道:“你才是小狗!”

“……”

李寒秋拍了下她的脑袋,心想这个问题得引起自己的重视了,不能再这样放任她下去,于是换了一种更具吸引力的方式。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做到以下两点,就算你赢。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关于我表哥的秘密,你很想知道的那种。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话直击要害,胡来来果然来了劲儿,把漫画书往床上一拍,没想到对方居然偷藏小秘密,而为了这个所谓的小秘密,她气归气,到头来还是只能妥协。

“哪两点。”

“第一,当某件事和我表哥的事发生冲突,你得先客观判断谁最重要再做出选择,而不是无条件选择我表哥。第二,如果经过了客观判断,还是觉得我表哥最重要,那就强迫自己选择前者。”

“等……等等。”胡来来听糊涂了,“这难道不是打死也不要选你表哥的意思?”

“对啊。”

还“对啊”?她一听,差点没用一套社会主义组合拳锤死李寒秋,直觉事情不简单,立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最后得出结论。

“你有事瞒着我。”

她说得十分肯定,而后双手抱肩,质问道:“说吧,为什么要和我打这种奇怪的赌。”

闻言,李寒秋微微笑道:“因为我真的很想告诉你这个秘密,但又不想太便宜了你。”

“……”

其实胡来来的直觉没有错,李寒秋确实不是为了讲什么秘密才和她打赌,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幌子,好让她学会慢慢弱化‘叶孟沉优先’的原则。

可惜这层深意她暂时是领会不了,听完后反被激发出斗志,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竟然还得这么大费周章才听得到。

“好,赌就赌!准备好你的秘密,三个月后我们天台不见不散!”

胡来来不再追究她的意图,一口答应了下来。

遗憾的是,雄心壮志是有了,和叶孟沉见面的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直到今夏的气温创下新高。

当机会来临前的五分钟里,她正坐在九九年的桑塔纳上,接受培养专业马路杀手机构的训练。

俗称练车。

尽管受错误出生日期的限制,之前就算报了名也不能考试,但她还是投入了大量精力练习,打好基础,因此,在年龄够格的当天她就去考了科一,通过以后又立马报了科二的考试。

也就是明天。

赶是赶了点,好在她有九成的把握,至于剩下的一成,全赖“屡上屡掉,屡掉屡上”的单边桥。

这不,又掉了。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成一团,胡来来和卡在桥上的桑塔纳一样尴尬,默默等待即将爆发的怒吼。

“说了多少次,看准参考点,看准参考点!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嗯,怕是以为她没长耳朵吧。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捂住倍受摧残的右耳,心平气和商量道:“教练,咱能不能小点声说话?”

“那你能不能别往下掉了!”

“……”

得,还是埋头苦练吧。

胡来来不再试图让狗戒掉吃.屎的恶习,准备再挑战一次,谁知刚松开刹车,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车里的俩人毫无防备。

尤其是教练。

本来他正舒舒服服靠在车门上,这下好了,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去,要不是多亏了安全带,恐怕这会儿后脑勺已经着地了。

这下他起不来也下不去,只能保持上半身悬空的奇怪姿势,缓过来后,认定出现在视野上方的陌生面孔就是凶手,莫名其妙道:“你谁啊!”

男人的手还搭在车门上,身子微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教练,可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连轻蔑都懒得浪费在他身上,平静道:“你大爷。”

“……”

“下来。”

冷淡的嗓音加剧了字里行间的不客气,每一句话都显得狂妄无比,却一点不让人反感,又或者说他本就该这样气焰嚣张,最后,这些独特鲜明的特质汇总成一个名字。

叶孟沉。

这个想法在脑中成形后,不知藏在胡来来身体里哪个部位的磁铁被唤醒,将她吸引过去,她立马转过脑袋,双手撑着副驾驶座椅的边沿,伸长脖子往外望,可惜只看得见他下颌的部分轮廓。

如冰川一角,透着点凛冽的寒气。

她还在努力确认,没有注意到驾校负责人这时赶了过来,正在挣扎的教练却看见了,以为帮手来了,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扶他起来,反而解开了他的安全带,拖着他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他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走出去大老远才不服气地嚷嚷着:“王哥,捣乱的人是那小子,不是我!你怕他干什么,驾校又不他开的!”

“但你脚下这块地是他的!”

“……”

世界安静了。

然而胡来来的脑子还没有安静,脸上依然是见鬼的表情,身体倒是反应得很快,差点又习惯性地解开安全带,朝他跑过去了,幸好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和李寒秋的赌约。

于是她赶紧冷静下来,在脑子里快速进行一番谁更重要的推论。

虽然明天就要考科二了,但不及格还可以补考,可错过了今天来找她的叶孟沉,鬼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所以,后者更重要。

这么判断,应该够客观了吧?

第一次操作的人对业务流程还不是太熟练,正犹豫着要不要根据第二条准则,强迫自己选择前者的时候,忽得听见刚才的嗓音说道:“手拿开。”

“哦……哦。”

她回过神来,见视野里的画面仍旧只有一点依稀轮廓,生怕看不见他,退而求其次,把手往后挪了一点点,撑在扶手箱上,结果小心思很快又被识破。

“背挺直,靠着座椅,坐好。”

“……哦。”

这下胡来来没空子钻了,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把屁股挪回到驾驶座中间,期间响起一记关门声,立马抬头,竟发现叶孟沉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什么意思?

她不解,而男人也没打算说明来意,见她一头的汗,连颈间的皮肤都热成了粉色,便冷着一张脸,问道:“谁给你选的驾校。”

“秋……秋秋啊。”胡来来被问得一懵,反应过来后如实回答,“她说我是受虐狂,非常适合这家驾校的教学风格。”

听她语气轻松,没有告状的成分,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叶孟沉的不悦更深了一层,没再搭腔,只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她,看得她莫名心虚。

该不会是天太热,导致他情绪中暑了吧?

胡来来胡乱猜测着他不说话的原因,赶紧从包里翻出小风扇,开到最强档,对着他呼呼地吹,安抚道:“这台车太烂,一开空调就熄火,将就用用这个吧。”

尽管车窗全部降了下去,可没有风的车厢里依然闷热,如同蒸笼,确实不好受,说完后,她想起了正事,问道:“不过你怎么来了?”

自带高温的微风不足以吹散空间里的暑气,却吹散了少许低气压。

叶孟沉还是没有说话,垂眸盯着她的手看了半瞬,而后把风扇转向她自个儿,抬头,眼里隐约有光,回答道:“吃饱了没事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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