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在洗手台前呆呆站了半天。她微张着玫色的唇瓣, 怔怔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皮肤好得不可思议,比平时还要细滑。她还记得,上次她怀咚咚时,皮肤也是好的不像话。

真的怀孕了?

可厉骁不是已经……

脑袋知道这不太可能, 但女人的直觉不讲道理。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仿佛已经感觉到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云朵套上衣服出门,想去药店, 可她着急,不想等到明天早上,索性开车直接往医院去。

没一会儿化验单就出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云朵的手却依然激动得直发抖。

她捂着胸口缓了半天, 慢慢整理思路。

国外肯定是不能去了。云朵拨了老公的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厉骁在她之前开口。

“快到机场了没?”男人的磁音贴着电流, 低低的震动云朵的耳膜。

她不由又搭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面……又有他们的宝宝了呢。

云朵心里满满涨涨, 软成了一滩水。

还突然好想他。

好希望他现在就在身边。

云朵清了下嗓子,含糊“嗯”了一声。

“刚才我给航司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给你准备了厚毯子。”厉骁轻轻笑了下,“老婆, 一听你的名字,人家就知道你吃吐司要配老干妈了。”

云朵笑不出来。她指尖搓着衣角,声音软软细细的:“我, 我可能过不去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航班误了?”

“没。”云朵抿唇。

没怎么太犹豫, 她立刻就决定先不告诉老公。明天还有比赛呢, 他现在要保证平稳的心情和状态。

“翻译这边出了点问题,我还得继续做。”

厉骁好几秒没说话。话筒里只有很轻微的滋啦声。

“云朵,你没什么事儿吧?”

“没呀,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儿。”云朵轻松道。第一次跟老公撒谎,她还是有点心虚,语气略微不自然,“你好好比赛啊,别操心别的。”

太过于熟悉,即便看不见男人,云朵也能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

“行吧。”厉骁闷声道,听上去明显还是不放心,“那你照顾好自己,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我比完赛就立刻回去。”

云朵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慢慢消化掉再次怀孕的消息。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为啥能怀上。不过咚咚就是意外惊喜。

所以估计是这个男人身体素质太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吧:)

她不是没动过生二胎的心思。但上次生产时疼得太惨烈,厉骁心疼得要命,铁了心不让老婆遭二次罪。他不愿意要,云朵也就算了。

现在有了,那当然要生下来。

就像感知怀孕一样,云朵总觉得这次的崽崽是个女儿。她想着又皮又萌的厉小乖,心里热乎乎的,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怀孕后的第三天清早,云朵睡得正酣,身边突然有重量压下来,被子忽闪一阵凉进来。

云朵一下子醒了,惊惶扭身,那张熟悉的脸撞进视线。

硬朗,帅气,还没刮胡子。

“你怎么回来了啊?”云朵惊得瞌睡都没了。她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眼,早上八点。

可他昨晚八点还在比赛啊。

所以这个男人是从拳台下来,就上了飞机么?

厉骁没回答老婆的问题,他黑眸深深的,很认真地打量小女人。他抬手别了别她睡乱的发丝,动作很轻柔,跟对待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似的。

“生病了吗?”厉骁开口的声音有点哑。他靠过来,额头贴上老婆的前额,“没有发烧吧?”

离得这么近,云朵能看家男人根根分明的黑睫毛,还有眼里淡淡的红血丝。

一晚上没睡么?

云朵向后拉开点距离,两只热乎乎的小手搭上男人的胳膊,“我没生病。”

“那到底怎么了?”厉骁看起来依然担心,他摸了把自己冒胡茬的下巴,浓眉轻蹙。

“云朵朵,跟我说实话。”

那天,即便是在电话里,即便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他也知道小妻子并没说实话。

结婚这几年,他们夫妻感情好,朝夕相处之间培养出来的默契,没人比他们更熟悉,更了解对方的一切。

云朵抬眸深深看男人,眼睛亮亮的,唇角往上扬了一瞬——看她这表情,厉骁的心放下来一半。

小女人咬住下唇,抬身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个东西递给他。

厉骁接过化验单,云朵眼都不眨地注视着老公的脸色。

男人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跟做慢动作一样,长眼缓缓瞪大,睁圆。

“你,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化验单,又抬眸看老婆,“云朵朵……?”

云朵声音低低的:“就是那天本来要去看你,然后查出来的……”

厉骁的喉尖艰难地滚了两下。他张了张嘴,讶异的神色像凝固在脸上了。

“不是,这,这也不可能啊……”

云朵不满嘟脸,“你什么意思?”

“不不,老婆我没别的意思!”厉骁求生欲挺强,他拉上云朵的小手,还是不怎么想得通,“我不已经咔嚓了么,怎么还会有。”

生完咚咚之后,厉骁就想去绝育。虽然厉院长给他们科普了,但云朵还是不太放心,不让老公去。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去了,那当然是厉骁倦了保险,想要更绝对的享受:)

“我这两天上网,看到有人也有这样的情况。”云朵道,“所以,也不是百分百有效的……”

厉骁舔了下唇角,气音低笑。

的确不是百分百保险的,但中招的概率,也跟买彩票中奖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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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骁笑着,心头微微悸动。

其实,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都遇到过,那就是拥有她呀。

“怎么了嘛。”看老公的脸色,云朵有点不安,“你,不想要么?”

“没有。”厉骁立刻道。他抬手摸了摸老婆酥腻的雪腮,满眼心疼,“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朵宝宝又要受罪了。”

云朵两手抓上老公的胳膊,撒娇一样轻轻晃悠,嘴角使劲往上扬。

没办法,女人就是喜欢听这些。

她也怕疼的啊。但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怕了。

“没关系的。”云朵覆上自己平坦的肚皮,“这是我们的宝宝,我要生。”

厉骁看着小女人低眉浅笑的模样,怦然心动。

他的云朵朵有毒,不管是当年那个软软的小姑娘,还是现在越趋成熟的孩子妈,他都好着迷,好喜欢。

他也抚上她的肚子,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如果我要能替你生就好了,反正我有不怕疼。”

听老公这么说,云朵突然想起来了。

“我听爸说,他们医院最近出了个什么‘体验分娩疼痛’,”云朵拿胳膊肘捅了下男人,“你去体验呀!”

厉骁笑着点头,“好,我去。不能替你疼,体验一下也好。”

他斜靠在床头,伸开结实的胳膊搂住老婆,“你给我生孩子疼了两次,我也体验两次,好不好?”

云朵眯着眼睛笑,“好!”

厉骁俯身,“来,让我看看闺女!”

云朵:“你就那么肯定是女儿啊。”

“必须是,不然就把多出来的咔嚓掉!”

云朵:“……”

为肚子里的崽崽默哀:)

**

厉院长的医院是私立的,可以查孩子性别。之前怀咚咚时,夫妻俩抱着“开奖”的心态没查,这次他们想提前看看。有了儿子,自然想盼个女儿的。

这次怀孕,跟怀咚咚时明显不同。天使宝宝咚咚是个很有孝心的小胚芽,这个可不一样,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妈妈肚子里有ta了,存在感十足十。

云朵的孕吐反应很严重,厉骁看着心疼死了,索性也停了工在家陪老婆。营养师做的东西云朵吃了老吐,厉骁就尽量可着老婆的胃口,给她开小灶,给她去买这个季节很难买的水果。

云朵意外怀孕,手里还剩下翻译工作要做,厉骁二话不说就重操旧业,天天帮老婆译稿子对稿子。

云朵看了看老公的翻译,又被打击到了——天赋党太可怕了。她苦学勤练七八年,厉骁好几年没碰语言,但这个男人翻出来的东西,还是压了她一头,比她的有灵气。

厉骁盼着这个孩子出世的心情,比当初期待咚咚更甚,每天都搂着媳妇的肚子“闺女闺女”的喊。

云朵忍不住提醒老公,让他在儿子面前稍微收敛下,别让咚咚以为爸爸不喜欢他。

厉骁“害”了一声,有点无奈,“咚咚也是我儿子,我能不喜欢?”

云朵:“那你天天闺女闺女的,我看,你想女儿已经想得走火入魔了!”

厉骁舔了下唇边,摇头轻笑,“咚咚长得像我,跟你亲。我想要个女儿,长得像你,当我的小棉袄,不好吗?”

厉骁看过老婆小时候的照片。小云朵朵又萌又软,活脱脱一只粉雕玉琢的团子。厉骁只恨不能穿越过去搂上亲两口。

要再有个女儿,长得像她一样,他就算了却夙愿了啊。

云朵偏脑袋看老公,“那万一这个小棉袄是个黑心棉,不暖怎么办?”

比如厉家小妹厉小乖。

厉小乖小朋友,前两天看爸爸的手表盘花了,把她爹快七位数的手表扔水池子里洗了。

厉院长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愣是没忍心说他的黑心棉一句。

不过经过老婆提醒,厉骁也确实注意了些。可不能让咚咚觉得爸妈有新宝宝,就不爱他了。停工在家这段时间,厉骁也没少陪儿子玩。

咚咚花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了“麻麻又有宝宝了”这个现实。他倒不是怕有人来跟自己分爸爸妈妈,这孩子爸妈爱爷爷奶奶宠的,安全感十足。

但估计是被姑姑欺压出阴影了,咚咚就好怕将来又有一个人出来压迫自己,尤其当厉小乖拿着拳击手套在云朵肚皮上晃,一边还脆生生道“等你出来姑姑带你玩儿呀”,咚咚真的……心理阴影面积好大。

不过天使宝宝还是贴心的,看到妈妈难受,儿子比谁都着急,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毛巾的,还把自己的小毯子搬出来给妈妈盖上,小手一下一下拍妈妈,嘴里还“哦哦,乖”的哄,跟云朵平时哄他睡觉特像。

不过有时候,小朋友也会拖着下巴,小大人一样叹气,“唉,以后宝宝就不是唯一的宝宝了……”

云朵笑出声来。她心道,我还不是一样,还不是因为你小子,我才不是唯一的朵宝宝了。

孕过三个月后,云朵的妊娠反应好了不少。他们也知道了宝宝的性别——两口子如愿以偿,有小女儿了。

厉骁比拿了金腰带还高兴。这一高兴,又买了一栋大房子。

结婚后,他们一家一般住大平层,平层离幼儿园近一些。那套湖心大别墅,多数时候都空着养蚊子。

大平层很大,但男主人就是觉得四口之家不够住了。他又换了套双倍大的,地段也不错,附近有学校,还有孩子喜欢的游乐园。

新房子里,咚咚有了自己喜欢的玩具房。肚子里的小妹妹也有婴儿房,粉嫩嫩的,是她爹亲手布置的。

新房装好,云朵怀孕六个月了。这一胎,跟咚咚真的很不一样。怀咚咚时她套上大衣就看不出怀孕,这个丫头,非常显怀。云朵不仅肚子大了一圈,细胳膊和长腿都粗了——不是胖的,是水肿了。

于是,厉骁又开始了自己的按摩师生涯。

“哎,别说,你这还按得像模像样的。”云朵小腿架着,身子歪着,像个懒惰又美丽的地主婆。

地主婆的长工认真按摩,一边笑道:“你老公我也算半专业的好吧。”

运动员都有自己的康复师按摩师,被按得多了,厉骁自己也会来两下。不过一向只有别人服务他的份上,他亲自上手伺候的,云朵是头一份。

小女人原本纤细的脚腕粗了一圈,轻轻一按还出坑,厉骁看着直皱眉头,“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咱们再也不要了。”

云朵扁扁嘴,“反正也有女儿了,你满足了呀。”

厉骁牵了下唇角,“怎么?这个还没出来,你就这么吃味?”

云朵娇哼一声,抬腿踢他。

厉骁捉住人脚腕,“放心,在咱们这个家,没人能排你前面。”

他轻轻拍了拍女人鼓起的肚皮,“包括这个。”

云朵现在可喜欢听老公哄她,她挑眼看男人,“真的嘛?”

厉骁严肃“嗯”了一声,“前两天,我去体验那个分娩痛了。”

“真的么真的么?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呀!”云朵立刻兴奋,“你感受怎么样啊?”

厉骁但笑不语。

他答应她要体验两次,但实际上承受一次都勉强。

护士说很多男人连最开始的阵痛程度都熬不过,大多数都在半路叫停了。厉骁咬着牙坚持到了最后。自认抗痛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简直是人类疼痛的极限了。

而这样的极限,她为了他,要承受两次。

他还能有什么感受呢。

感受就是,他这辈子可以负任何人,可以负最爱的拳台,但是,绝不可以,绝不可以负她。

**

云朵还有一个月临产时,陆佳慧主动要求来照顾孕妇。

云朵很意外。

陆佳慧提出来时措辞很小心,一会儿说“如果云朵愿意的话”,一会儿又是“要是你们两口子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厉骁没意见,云朵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

不是心里对妈妈还有芥蒂,而是她们母女已经太多年没有朝夕相处过了,云朵觉得有点不自然。

陆佳慧住进家里来,咚咚最高兴,小尾巴一样天天跟着外婆。外婆去采购,他就帮忙拎包,外婆在厨房做饭,他也要积极地帮忙剥根葱。

陆佳慧这次照顾孕妇,完全没有前些年的霸道专.横作风,一切按着云朵的习惯来。云朵嘴馋想吃零嘴,热了要吹空调,她也不拦着。女儿怕胖嫌油腻,陆佳慧煲完鸡汤,还会把汤里的油脂过滤掉。

云朵被伺候的舒服又舒心,倒有点不太习惯了。

“妈,你这么长时间不去公司,那边没问题的吧?”云朵扭头看向厨房里的妈妈,问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我没有不让你在这儿的意思啊,我就是问问,你公司不是一直挺忙的么……”

“你别操心这些。”陆佳慧打开锅盖,在冒着白汽的汤盅里搅动了两下,“公司我早都安排好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抱着大肚子的女儿,语气柔了许多,“云朵,以前很多事我该做没做到,现在能有机会弥补,我很知足。”

云朵心头一震。她朝妈妈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厨房里的汤盅雾气氤氲,连带着陆佳慧的轮廓都柔和起来。云朵盯着厨房看了几秒钟,轻轻抽了下鼻子。她垂头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跟女儿说话。

小丫头,你真的是个好有福气的小宝贝。

你爸爸,会是世界上最疼你宠你的爸爸。你的外婆,也会一直陪伴你出生。

妈妈所拥有的,你都会拥有。妈妈没有的,你也不会缺失。

我所经历的伤害和不幸,将永远不会在你身上重演。

**

这一胎,云朵遵医嘱剖腹产。没办法,有福气的女儿在肚子里就被养得太大只。

厉骁上次没有陪产,这次自然要坚持进产房。

云朵本担心老公会留心理阴影,后来才知道陪产的爸爸都是坐在妈妈脑袋旁边,根本看不见血腥。

产妇半麻,意识还是清醒的。过程意外的轻松,云朵和老公说着话,宝宝就出来了。

医生安排爸爸剪脐带,拳王那双打遍天下的手,居然控制不住地颤抖。最后还是医生笑着帮了忙。

女儿降生的第一夜,云朵睡得很安稳,但厉骁却彻夜未眠。

他看着刚出生的小闺女,努力思考儿子和女儿的不同。小女儿酥粉粉一团,指头细细一截,柔软到快透明的感觉。厉骁看着她咂嘴酣睡的模样,心里这才有了一个后知后觉的,很强烈的感觉:

他有女儿了。

这个小家伙会跟她妈妈一样漂亮,软软萌萌还会撒娇,不开心时会撇嘴,闹着他要冰淇淋吃。然后她会慢慢长大,等出落成大姑娘时,会有很多男生忍不住盯着她看……

将来,她也会像她的妈妈一样遇到一个男人,嫁人,结婚生子……

想到这儿,厉骁捂住心口,突然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垂眸看着依然在襁褓中的女儿,又如释重负一般塌下宽肩膀,轻轻吁出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她还是他的。

第二天清晨,厉骁终于更新了他快长草的微博。照片里,拳王的大手托着一只很小的拳头,小手还没他的手心一半大。

厉骁配文:

【看见你的一瞬间,爸爸就想做你的大英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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