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发, 白皙的皮肤, 以及清淡的五官,站立于巨兽身上的少年嘴角泛着一丝冷意,一双黑眼里透出的光带着犀利, 与他足下巨兽一样睥睨众人,神色之间很有几分高傲。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破我的禁制、扰我的清修?”少年的声线清冽,蕴含着拒人千里的意味, 甚至还带有些质问的。

而那巨兽在负担起少年重量的刹那, 猩红的眸子里就从冰冷里增加了两分情绪,与刚才的纯粹兽性相比,像是多了一些人性。现在少年在问话, 它也就停止了之前的攻击行动, 而是垂下头,作出顺服的姿态。

这时佣兵们已经全部死绝, 只留下几位顶着魔法屏障的贵族, 仍旧支撑着防御,保留着警惕与审视的姿态。

库拉尔看到现在似乎并没有要战斗的趋势,就拍着翅膀降下来,把阿布罗斯放到地面上,而自己则守在他身前。同样的, 骑士们“哗”一下也立即改变阵型,将阿布罗斯护在最中间。

场上一片肃静,贵族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却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说话。

少年眉头微皱,他足下巨兽似乎也察觉到身上人的情绪波动,狠戾的目光直射而出,空气中凝滞着近乎恐怖的压迫感,仿佛山群一样笼罩下来,与此同时,贵族们撑起的屏障也立即发出细碎的□□,终于“啪”地裂成了碎片。

几位贵族被掀得后退一步,都是暗暗心惊,不过只是一眼扫过,竟然会产生这样强大的威压——实在可怕!

这边贵族们还在斟酌用词,而那边的阿布罗斯的注意力却是死死钉在那长袍飘飞的纤细少年身上。

而库拉尔也发现了他所保护着的人的不对劲,因为,这位赫赫有名却也生性淡泊的星灵大预言师居然这么热烈地看着一个人,而且,既然这样执着,但又不主动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照说今天的事情是阿布罗斯一手挑起来的,禁制也是他们艾瑞迪特的人打破的,那群贵族不过是被波及罢了——当然,他们没有立即走开这一点也显示了他们并不是无辜被牵累,然而,无论怎样,既然下禁制的人出来了,就应该由他们这边的事主——也是地位最高的阿布罗斯大人去回应了。

所以,库拉尔不着痕迹地提醒道:“阿布罗斯大人,您应该说点儿什么。”

阿布罗斯手指微颤,随即收回他堪称放肆的视线,然后一垂目,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们是来自艾瑞迪特和兰德斯科帝国、前来参加魔法交流大会的人。”

“哦?”少年一动不动,但目光却更冷了下来,“既然这样你们去就是了,在我这里捣什么乱!”

阿布罗斯扯一下嘴角,忽然打开手掌向外一推——顿时,无数条蓝紫色的丝线交织,齐刷刷朝那少年缠了过去。

没有人想到阿布罗斯会突然出手,然而那少年却没多在意似的,只一挥袖子,没有空气波动也没有任何能量变化,只有一层薄薄青光划过,那些代表星力的丝线就都在少年五步之外处彻底被化掉了,干脆利落地让人觉得惊异,也觉得奇怪。

不过因为阿布罗斯先出了手,那少年显然也没了再跟他说话的兴致,他冷冷睨了阿布罗斯一眼,单掌竖起做了个奇特的手势,五根手指就交错成一个美丽的图案,他再轻轻念了一个字——霎时间,一团挟着澎湃力量的青光就出现在阿布罗斯面前,一直警惕着的库拉尔大叫一声“小心”,把自己所有的力量瞬间放出——“嘭!”

被凛冽的气流推挤得倒退了好几步,库拉尔才站直身体,眼睛里都是惊骇,他看到对方那轻描淡写的动作,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明明万无一失,怎么遇到了这样的人,而且还有一只看不见底线的野兽,如果他们不肯放我们走得话……库拉尔心里不停估算己方实力,眼角瞥到另三家神裔血脉的贵族,又盘算了一下,如果把他们也拉进来的话,安全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

正想着的时候,那少年又开口了,这回倒没有出手,只是侧过身,袍袖倏然一扬——宽大的袖摆在风中鼓荡,这一人一兽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以后别再来了。”只余下淡淡的尾音消散于空气之中。

突兀出现又突兀离开,古怪的力量让贵族们心生警惕,而其中隐隐的好像有什么有点熟悉的东西,一时想不起来。不过既然人已经走了,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多留的必要,贵族们看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艾格瑞恩家的也是伸出手晃了晃,所有的尸体就都不见了——显然他的手上有空间用品,为了给白银之翼佣兵团一个交代也为了掩盖这里的痕迹,而弗莱放了把火烧掉多余的东西,包括马车和散落的武器衣物在内,斯利维尔一道水瀑冲下来,又把染在地面上的血洗得干干净净。

从容做完这个,几位贵族优雅得仿佛刚从宴会中走出来,然后他们以完美的礼仪向阿布罗斯一行道别,再以绝对缓慢却有韵味的姿势朝卡莫拉的方向走去。

阿布罗斯看了那几位贵族一眼,微微颔首就算回礼,接着,他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低声说了一句:“走吧,这件事不要声张。”

库拉尔完全不明白阿布罗斯今天做这件事的目的,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多嘴的东西,于是也只是老老实实让骑士们重新架起马车,往与贵族们相同的方向行去。

另一边,在拉法尔莫的某个角落里,两个人影倏然出现,才刚刚脚落了实地,纤细的那个就一个不稳软下来,被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手揽住。

“洛,你没事吧?”西琉普斯看到阿洛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原来阿洛为了避免暴露真实身份,把水系魔法力都转化为精纯的木行灵力之后,才用虚假的形貌出来,要看看外头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然而这一看,阿洛立刻就认出来贵族们鲜明的发色,因此,他就只好装成一个山中苦修的清冷修真者,用与自己平时完全相反的语气说话做事,三两下就压住场子——当然,这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阿洛两个挥袖一个法诀,要能做出那么震撼的效果,他几乎把丹田里所有的灵力都消耗光了,严重的透支让他身体也快速虚弱,完全站不起来,哪怕再多一刻,他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他的真实相貌,同时,他之前的一切掩饰就全部付诸流水了。

还好没有,阿洛在心底叹息。

被阿洛难看面色吓到的西琉普斯,眼见阿洛伏在他怀里喘息一会儿、脸上稍稍恢复了一点红润之后才后怕地搂紧了西琉普斯的腰:“洛,你吓坏我了,我果然还是应该直接杀了他们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杀意,“那些人我明明很轻易就能杀掉的。”

阿洛勉力伸出一只手,艰难地爬上西琉普斯的头发用五指轻轻耙梳,柔声说道:“好好,以后这种情况就按照流牙说的做,好不好?”

“好。”西琉普斯点头,然后干脆地又说,“所以洛,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询问你的意见,但你的意见我不一定会接受了。”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坚定的神情,也只好无奈地也一点头:“好……”

从西琉普斯散发的气息来看,这个男人的力量已经达到旧时的巅峰程度,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那些人,但因为其中除了神裔血脉的贵族就是大陆上仅存的最重要大预言师之一,如果他真的让西琉普斯杀了他们,那么必定会引起各方的注意……那就不像现在,虽然也让这些人知道了还有一个对他们而言是异类的人存在,但第一,他们眼里的异人可以轻易压制住三个神裔血脉家族中的佼佼者,实力可见不凡,让他们动手前得小心斟酌、考虑再三……而第二,前世的容貌和刻意表现的气质是一个很好的掩饰,人的思维一旦走向一个定式,就多半会一直朝着这个定式前进,而很难有人将他拉回来——也就是说,他们都会去找一位神情淡漠拥有奇怪力量的纤细少年,而不会去观察一位才区区六级、对学生永远耐心平和的卡莫拉导师了。

这件事是做得险了些,不过相信他的做法已经迷惑了在场所有人——他的灵识可以为这个作保证,要知道,在这一次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是灵力还是灵识都有极大限度的成长。但是如果这样会让他的流牙露出那样混合了自责与愧疚的目光的话,他或者也该反省一下?

想着想着,阿洛感觉到体内涌入一股温热的力量,直冲四肢百脉,让干涸的丹田迅速饱满起来——是西琉普斯。在两人金丹交融之后,西琉普斯的力量也在阿洛的身体里畅通无阻起来,毫无排斥现象——甚至感觉到几分隐隐的雀跃。

阿洛苍白的脸一红,把西琉普斯送来的力量吞噬殆尽,再带入金丹换成醇和的水系魔法力,等过一会,他就又是一位温和有礼的水系六级魔法师了。

强压下身体里骚动的火焰,西琉普斯咬牙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输送力量上去,直到彻底恢复之后,阿洛与西琉普斯并肩走出角落,两人慢悠悠在城里又逛了一会儿,才渐渐往卡莫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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