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牙, 不, 现在应该叫他西琉普斯了,正走在那一条有着熙熙攘攘人群的街道上,他的衣袍并不华丽, 但每一根头发丝都似乎传达出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以至于, 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能够通行的大路。

西琉普斯的步伐不慢,但即便如此, 他也尚有余裕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一如他多年前养成的习惯。

拉法尔莫城变了很多, 当然,这是对他而言的。

在很多年前,具体多久他也不记得了, 那记忆变得十分模糊, 这个地方也造起了很大的建筑,用来保管一些东西和囚禁一些凶猛的但是想要利用的魔兽——这是维拉希尔的想法——维拉希尔, 那个总是对人缺乏警惕心的蠢货。而负责驯养魔兽的, 则是另一个对他而言印象相当浅薄的人,一个占星者,名为拉萨。

在他们那个年代,所有的人都只有名而没有姓,没有家族, 没有归属,而哪怕这名字,也不过是为了彼此之间容易区分而自己喊出来的, 或者取自高山,或者取自自己征服过的魔兽之族名,或者有各自的意义,或者没有。

而这么多年过去以后,西琉普斯找回了曾经与两人结识的记忆,但却再也回忆不起他们的容颜,只记得一个有火焰一样的长发,另一个有永远带着忧伤的目光……就好像总在惋惜什么、追悔什么。

西琉普斯不喜欢拉萨,也未必对维拉希尔有什么好感,但他起码是信任维拉希尔的,而对拉萨,他想起这个名字,心中就有想要撕裂的欲|望升起,然而每当有了杀意,又会在下一刻打消,十分矛盾。

虽然记忆大部分找回,但还是有所缺失,那缺失的,恐怕就是导致他现在成为这种状态的原因。

当年有一场十分惨烈的争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大陆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怪物,说是魔兽,但它们又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形态——却不是超过九阶顶峰以上魔兽幻化的,而如果说是异人的一种,但它们却又没有异人族群中沟通的文化,而是赤|裸裸的兽性……嗜血,酷爱争斗,喜好残杀,以人为食。

维拉希尔组织了很多人一起对抗它们,他记得好像是叫做“战士公共联盟”的,他当然也是其中一员,因为他捡到了一本书,让他的实力很快地成为所有人中的最强。

但是那本书有后遗症,在他练习没多久以后就逐渐有所感觉,不过,尽管如此,力量的诱惑还是超越了一切……以至于他的力量越强,精神就越崩溃。到后来,战场几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战场,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之前出手,他用这种力量可以轻易地消除掉那些原本除非砍掉脑袋否则无法死亡的怪物们——把它们直接蒸干。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在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分出了另一个自己——他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做的,只知道朦胧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能够做到,他就真的做到了。分裂出来的,是一头奇异的狼型猛兽……他不清楚哪一个才是本体,但他可以在两个形态中任意转换,也能感受到对另一个身体如臂使指感觉,兼具兽性与人性……不,人性所占的份额是很少很少的吧。在后来,他的力量更加满溢,哪怕是分出了另一个身体也无法容纳,而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尽力,都不能更多地进行分裂,那么,为了不会因为自己的能量而爆炸,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

那时候,他的决定是让维拉希尔帮忙。

维拉希尔当时已经是达到了战神级别的超级强者,在联盟里仅仅比他差上一线,而他又是唯一一个能够将斗气转化为魔力的人,而魔力不像斗气那样暴戾,魔力可以形成魔力的结晶。

他所想的,就是把身体里的过半力量交给维拉希尔,让维拉希尔把那力量转化为魔力结晶,保存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的神智能够恢复,而等他彻底弄清楚他之前学习那本书的谬误之后,就能够找出办法解决问题……再把力量取回。短暂的清醒让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不过幸好,维拉希尔仍旧是那个乐天到极点的家伙,所以尽管工程量浩大了一点,他也乐岑岑地答应了,并且,似乎因为自己第一次的求助而感到愉快。

对这样的维拉希尔,他是放心的。

魔力的结晶终于凝结出来之后,他把结晶放在了这个城市的建筑中,与那些被关押的魔兽们在一起,他的力量独特,所以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看穿它的真貌——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个火系的魔核而已,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这个晶体——任何想要触碰的人都会被永不熄灭的火焰焚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利用它里面的力量——因为狂暴的力量、与任何人身体都不兼容的力量会把胆敢染指它的人炸成碎片!

而到了今天,这关押魔兽的囚牢竟然变成了总公会以外最大的分会,而曾经在法兰之城建立的战士公共联盟,也经由岁月的发展变成了“战士公会总部”,转眼间,所有熟悉的事情都变得陌生了。

西琉普斯看着自己的手心,不怎么用力地握了握。

力量还没有全部归来,他之后必定还做了其他的魔力结晶,而那枚结晶,最可能的所在地就是公会总部了。维拉希尔这个战神级别的蠢货,原本应该有足够的力量活到现在,可居然已经死亡,难道是他从不改变的天真宰了他?还有,他确信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与占星者拉萨有关,但未必仇恨深重……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他针对那个人而产生的复杂而厌恶的情绪,绝不是空穴来风。

这不是他的身体,也不完全是他熟悉的力量——里面有微妙的不同,但就是因为这一些不同,却明显让他的意识往更加理智和清醒的良好方面发展。

一切应该都与另一个人有关,一切的改变都与那个人的出现有关。

“流牙”记忆里无比重要的那个人。

西琉普斯眸光暗了暗,更加大步地往熟悉味道飘来的方向行去——唯独他能够嗅到的味道。

“该死的,是他!”浅褐色长发的少女低声啐了一句,当然,她已经把声线压低到确定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了。

而与他针锋相对的金发少女也收回了挑衅的态度,悻悻坐好——她显然也还记得这个人。

其他学生也是一样,在看到阿洛,他们的新导师进门的刹那,就端端正正地坐好。在卡莫拉魔武学院中,导师对学生的权力是很大的,所以,无论私底下有什么揣测,都不该在开头就给导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么?

而阿洛在进门的刹那,就将灵识放出,无声无息地遍布了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自然地,他也“听”到了任何有关或无关于他的窃窃私语。然而他面上仍旧带着温和而得体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透出。

“我是埃罗尔,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埃罗尔导师’或者导师。”他的声音很柔和,不大不小,但又能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水一样的声线流淌,水也能包容万物,因此,在听到他声音之后,所有人的态度都认真些了。

能够把水的魔力活用到这个地步的,想来也不会是太差的水准。

“我不太喜欢说多余的话,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在我的课堂上,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走神,不允许做其他的事情,如果有疑问可以先记录在纸上,在我讲完每天的课程之后留下的空余时间里提问。提问必须举手,上课时间保持安静。”

在阿洛提出了自己课堂上的要求之后,学生们都有些惊讶。

以这位新导师充满亲和力的外表和表现出来的温润气质来看,他们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比较宽容的导师,可没想到,在教授课程方面,他却用温柔的语气显露出了比较严格的态度。

阿洛目光扫过他的学生们,发现他们虽然都有些讶异,但是没有半个提出异议,倒还算满意了。

平时讲究礼貌和态度平和,不过他可没打算在教学的时候依旧如此。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若是没有个严厉的态度怎么行?那只会教出个不孝的弟子来!在修真界,无论师父对弟子多么疼惜,但只要是有些底蕴的,都不会在对弟子的教导上有半点马虎……修真原本就是在逆天与顺天之中寻得一线生机,若是不严厉一些,到时受害的,便会是自己心爱的弟子了。所谓严师出高徒,便是如此。

而阿洛既然有了可能会在学院里找出几个能传下自己经验的弟子的打算,当然就把标准提高了些,他虽说没有真正收过徒,但他身为外门弟子,平日里听到的消息倒是很多。

比如哪一些师父宠弟子宠得过了却让那弟子在筑基后便寸步难行,又或者哪些天分不算最佳的弟子,却在自家师父的严苛中很快达到了接近金丹期的实力,成为内门弟子第一人……之类。

因此,阿洛对自己择徒的要求,也就变得很是严格了。

他看学生们态度都还不错,就准备进入第一次授课。正在这时,他心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压抑感——因为太过细小,反而像是因着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一般。阿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就略过去了。

之后,他开口讲道:“所谓的魔法原理,就是对魔法的一个系统的了解,而我们要讲的,主要是水系魔法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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