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下一秒,陆晅就一副一早料见她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样子,抬手挡脸并急急补充说明:

“你先等下动手!我没其他意思,我也不是有那种情结的人,我只是……”

他想了想:“吃醋。”

“所以想问清楚。”

“没有的话我可能会开心,有的话也没关系,我自行开导几天就没事了。”

他语速极快地说完想要表达的一切。

客厅里陷入死寂。

玄微缓慢捏拳,指节都被她握得咯蹦响。

她闭了闭眼,打算一次性把他气死好让他以后不再反复试探她的底线。

玄微拔掉嘴里的棒棒糖,让自己吐字清晰,直扎人心:“我每年都会换配偶,妖神都有,全是我胯/下之臣,至于为什么一年一换,因为交/配之后都会把他们弄死,就跟母螳螂一样。”

陆晅:“……”这个回答过于震撼人心以至于他不能马上相信:“真的假的?”

玄微狠狠指着自己脸:“不然我为什么青春永驻?”

陆晅彻底沉默。

半分钟后,陆晅问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话:“不想试试人么。”

他把自己形容的像一盘菜,可是没办法,它就这么蹦出来了,是他脑子里的第一想法。

她自己不也说过,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来点清粥白菜。

靠枕迎面砸来,力道凶悍,陆晅来不及闪避,被掼得踉跄坐下。

玄微跳下沙发,居高临下俯身过去。

她小手葱白,拍了下他脸颊:“龟孙啊,你还太嫩,我,你追不上。”

陆晅微微失神,女孩斜叼着棒棒糖,脸蛋稚嫩,眸光天真,此时此刻的她,很像一个故作痞气老成的问题高中生,还是同班男生只敢偷偷爱慕却从不好意思搭话的班花。

玄微被他目光腻到不行,眼看他又要开腔,她立马把自己棒棒糖塞进他嘴巴。

男人果然没了声音。

玄微直起身,拍了下袖子,绕过陆晅,回到自己的灵魂圣地,厨房。

陆晅回神,口中糖已经化开了些。

他把它拿出来,敛目看了会这颗糖,微缩的、通透的果味世界,就像他此刻心境

他傻坐了会,含完了那粒糖,他对甜食不敢兴趣,可这会却觉得糖格外好吃,糖不软,但口感清甜,就像他这只小龟倔强又可爱的个性。

陆晅觉得自己完蛋了。

不管玄微的回答是为了唬他,逼着他知难而退,亦或者就是真相,他都能坦然接受,没有因此对她有所偏见,相反还觉得,能有如此反差的她竟然更加迷人了。

陆晅起身,也跟去厨房。

玄微正在挑吃的,半边身子都钻进了冰箱,有些包装简易的,她捞到手就直接往嘴里放,乐到无暇顾及其他。

终于选完,她抱着满怀零食直起身来。

陆晅在她身后站了有一会,等候途中,他还扬手,丈量了一下自己与玄微的身高差,并在她回身前,迅速负到背后,绷起面色作无故状。

玄微掉头,两条眉毛拧的快打结,敌视态度鲜明:“干什么,让你离我这么近了吗?”

他瞥着她头顶几根乱毛:“我也要来冰箱拿东西。”

“那你到两步开外等着。”她用下巴示意木地板。

陆晅后移两步,他明明人高腿长,这两步却迈得像蚂蚁搬家。

玄微:“你动了?”

“动了啊,你看不见?”他眉梢微挑。

玄微看见了,就是这两步要多划水就有多划水,蒙谁呢,她点两下脚尖:“我不介意把你踹出二十步远。”

陆晅抿了下唇,退到一米开外。

玄微扬唇,想就此越过,把他一人留在这里,可她惦记着他那句做饭,便问:“你要做什么吃?”

陆晅淡着声:“买了些香米,想做煲仔饭。”

她打量他:“你会吗?”毕竟上次弄个煎鸡蛋都能烫到手。

“网上有教程。”

玄微不屑道:“别把自己毒死。”

陆晅回:“我尽量。”

他居然不杠她,玄微本想再冷言两句,此刻全然落空,只得憋回去,走回客厅沙发。

玄微四仰八叉倒上去,撕了盒酸奶咕咕吮吸起来。

陆晅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而她所处的位置刚好面朝他。

她半边脸藏酸奶盖后面,顺势看起了陆晅动作,就当看戏。

男人背对流理台,系上围裙,看了会手机,就弯身拉抽屉找东西。

他搬出一只崭新的砂锅,而后舀米,淘洗,把它们倒进了砂锅里,就是全程不时得看手机,在烹煮方面的蹩脚生疏可见一斑。

玄微专注地舔干净酸奶盖儿,再抬眼,男人已经开始切香肠,中途还拿了片放嘴里。

她也想吃!一个念头在呼喊,但她不至于饥不择食,要去跟智障凡人讨馋。

过了会,陆晅把香肠放到锅里蒸,那股子鲜味十足令人沉醉的熏猪肉香被热量挥散溢出,充盈了整间房子。

玄微鼻端动了动,决定不再委屈自己,跑到厨间冲陆晅喊:“给我香肠。”

陆晅抬眼:“还没蒸好。”

“还有多久?”

从香肠下锅陆晅就把计时打开,他看了眼手机上秒表:“还有八分二十二秒。”

“不能提前吗?”

“味道不到家。”

玄微哼了声,双臂一撑,直接坐到料理台上。她环抱着手,蹲守做饭的陆晅,像是看管罪犯的狱卒。

陆晅扫她一眼,忽然笑了下,稍纵即逝。

她揪住他神情:“你笑什么?”

陆晅回:“我笑你坐这么高还是没我高。”

玄微屁腚往后挪,直接从石英台上站起来,她晃动手臂,耀武扬威:“比你高了吧。”

台面狭窄,她动作幅度又这么大,陆晅看着危险,怕她摔倒,他抬头斥她:“你搞什么?”

“谁让你我说我矮!”

“下来。”她就站砧板刀具边上,任谁看了都心惊肉跳。

她还轻盈地踮起脚尖:“我不。”

陆晅伸手去捞她,玄微为了躲他,往后靠去,结果这一仰,整个人重心不稳,她杏目圆睁,眼看就要栽下。

陆晅赶忙握住她胳膊,刚要把她扶住,指间细嫩手臂忽然消失。

噗通,一只乌龟掉进他怀里。

它通体缩在壳里,只能看到花纹有序的腹部。

男人怔忪之际,它已经探出小脑门和粗短爪,四脚朝天,在空中胡挥乱刨,试图翻身找回稳固的姿势。

可惜原型身体构造受限,她根本借不到力。

陆晅听见她急不可耐的声音:“放开我——!”

陆晅没有依她说的行事,只垂眸看着:“为什么变龟了?”

“我怕掉下去,用壳护住自己不行吗?”她咆哮:“放我下地!”

陆晅颔首,把她按原先姿态摆放回台面。

目及之处还是天花板,玄微划拉着前肢,怒不可遏:“你……”

陆晅微蹙了下眉,无辜脸:“你让我把你放下的啊。”

“……”

玄微气到牙根发麻,旋即变回原型,她仰躺在流理台上,白皙小腿悬在边缘,面颊红透似玛瑙。

陆晅喉结微动,倾身捉住她小臂。

眨眼间,玄微已经被男人托抱下去,他速度很快,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双脚踩到地面,玄微才找回知觉,捋清刚才发生的一切。

居然在凡人面前……

失态了。

尤其他这会还看着她在笑,没有停下的意思。

可这会锤他制他会让自己的恼羞成怒昭然若揭,等同于承认自己出糗。

玄微每一根血管都要爆开,她定了定神,扭头走出厨房,香肠都不香了。

——

所以陆晅的煲仔饭初体验对象就只剩自己,他舀出两勺尝了下,果然严格按照教程制作的产物差不到哪里去。可惜玄微已经赌气回到龟缸,无法与她分享,不然她肯定要对自己的厨艺刮目相看。陆晅不免有些遗憾。

收拾好碗筷,他回到客厅,看到他选的吊坠还落在茶几上,不禁问:“项链你不喜欢吗?”

玄微没搭理他,无声宣布她与他的冷战已经单方面拉开序幕。

陆晅叹口气,拿了只抱枕,靠坐到龟缸边玩手机。

玄微五感灵敏,谁在旁边听闻便知,她从壳缝里往外瞄,男人刚巧待在她对面,隔着玻璃与暖光,他面容温和。此刻敛目看着手机,还有种少见的乖巧妥帖。

全是假象!玄微半伸出四肢,小幅度挪动身体,转够180°,换屁股对着他。

陆晅点开微信,看到一条意外的好友申请。

是王天琦。

他当即点了同意,对面可能也闲着,在拥有好友位的下一秒就给他发来消息。

王天琦:是你救的我?

陆晅想说不是,但除了另外两位当事人……妖,大家都默认他就是那个见义勇为的人。

陆晅只能回了个:嗯。

他飞快打着字,力图解释: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想法,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不能见死不救,所……

还没输完,王天琦那已经有回复过来:谢谢你。

陆晅愣了下,纵使心里万分想问清楚因由,但他不想成为那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八卦精,最后就只发出三个字:不用谢。

王天琦忽然问他:《灵感之境》里面那个叫父亲的怀表的任务,是你的创意吗?

陆晅回:是我。

王天琦回:少年回到过去,把后悔的错过的遗失的一切都重新来过,今后就能好好生活了吗?

陆晅:我想应该可以。

那是陆晅独立设计的一个新地图任务,悬疑元素丰富,剧情环环相扣,灵感来自他当年的丧父之痛,发布后大获好评。解谜至真相大白,结束这段剧情时,许多玩家都泪流满面,声称从中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王天琦说:我应该也可以。

陆晅说:那就好。

聊天框安静下来。

当陆晅以为他不会再回他时,王天琦忽然发来很长一段话:

“xuan神,你信梦中梦吗,我做了个梦,我梦见爸爸变好了,他为了我放下工作,放下他拼搏得来的一切,我想去哪他就带我去哪,我无论要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答应,总是那么宽容亲近,好像我才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一样。我感觉我就是怀表任务里那个主人公,时间拨正,我又回到现实。这几天我在医院一直想,有那个梦就够了,潜意识里爸爸依旧爱我,这个念头可以支撑着我继续活,继续走。”

陆晅呵了口气:你不打算跟你爸爸说说这个梦?

王天琦回:不说。

陆晅:你要说出来,还要说清楚,敢于表达可以克服许多问题,人生在世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王天琦没有再说话。

他蜷腿靠在病床上,失神盯着一旁半拢的窗纱。

忽的,他瞟见窗外站了个人,他面容陌生,神色倒有些似曾相识,像是有话要对他讲。

王天琦心一跳,想下床跑去看个究竟,可等趿上拖鞋再掀眼,外面空空如也,只剩板正的窗框和漫天橘色霞光。

应该是幻觉吧,而且这间病房在高层,怎么可能有人?

王天琦自嘲一笑,医生说他精神出现问题需要静养,看来不是假话。

一楼花园里,蜃双手收回兜里,慢悠悠踱出了医院。

风拂过,日暮西斜,一天将画下句点。

快到钱江时,天已经黑透,他看了眼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只有孤独的一道,不禁失笑。

他玩这种角色扮演游戏有百余年了,可以是情伤姑娘回心转意的男友,可以是讨薪无果落魄民工那位特意进城寻他的温柔妻子……曾有位老太因为皮相衰败想不开,他就成了她的私人造型师,每天为她打扮穿搭,好像她是富贵人家得大小姐重返花样年华,可惜后来,她的晚辈还是给她穿上了他们认为体面实则臃肿丑陋的寿衣送她归西,他为这位爱美的女子深感惋惜。

那夜水中斗法之后,他伤痕累累,也曾闭关自省:你累吗?

不累,怎么会累,他迄今为止还未玩腻。

蜃游回江底,日升日落,潮退潮起,月亮照常升起,活着的人以为他是梦,死去的人早将他忘记。

幻象是假,可此刻感受清晰留存。每一段,都是过客,亦是永恒。比明珠更亮的真情,只要他仍在尘世,都是他悉心保藏的一粒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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