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晅领着玄微去坐地铁。

他在附近租了一间单人公寓,地处市中心的关系,屋子平方虽小月租却不便宜。

他低头问女孩:“坐过地铁吗?”

玄微听过这个名词,也知道是当今的一种出行工具,只是从未亲身体验过,便实诚答:“没,没坐过。”

陆晅料到这个结果了,径直带她去买币。

选好去处,陆晅付了款,弯腰取出地铁币给她。

见是圆圆的,状似钱币的东西,玄微顿时来了精神,她双目追随,小心接过:“这是什么呀。”

可等真正掂到掌心,她才发现这币没一点重量,不是金银铜铁当中任意一个,就是个塑料的破玩意儿,玄微顿时觉得扫兴。

“地铁币,”陆晅高她许多,并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嫌弃,还认真解释一番:“就是你出入地铁站的通行证,你一没手机,二没市民卡,暂时只能用这个。”

凡人规矩真多。玄微努努嘴,把东西随手丢进小包里。

她跟常人完全不同,地铁币直接揣兜里就是了,她却如此珍惜爱护,陆晅不免有些怜悯。

陆晅教她扫币,让她把币给他,女孩诡异地抠了半天,才从那个空包里找出那枚地铁币。

陆晅接过去示范,她新奇地看着那扇小门一开一合,走过去了还频频回头,有些移不开眼。

两人并排慢行,职业关系,陆晅微有些驼背,但他的海拔在人流中依然突兀扎眼。

此时是上班高峰,等候的人非常多,熙熙攘攘挤在站台边。

小孩屁点大一只,很是新鲜地四处蹦跶,要去看那些光怪陆离的广告牌,陆晅担心二人走丢,伸手拽住玄微的外套帽子。

颈部突地多了一股扯劲,拉得玄微很不舒服,她回身找源头。

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站着,目光很淡,似乎不以为意。

玄微暗暗捏拳发誓,这外衫用法不少,物超所值,她一定要完完全全弄到手。

等了一会,地铁呼啸而至。

玄微有一刻的愕然和呆滞,长长的钢铁怪兽,速度快赶上她乘风破浪了。

她跟着陆晅上车,两人找了个空处停下,男人还是揪着她衣帽,站在她身畔,替她挡开拥挤的乘客。

车厢内很安静,男男女女各不相干,或低头玩手机,或闭目养神,或目视远方发呆。

玄微此时才有闲心打量起这个口口声声说救她的凡人,他身长目测八尺有余,年纪二十上下,生的还算俊秀,但比起他们妖怪神仙还是差一大截。

噫。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点。

不过他说可以帮她办/证,言辞还格外诚恳,她就信他一次。

谁办不是办,土地爷爷那边要求高,要她自个儿出钱还无后续保障。

这凡人可没和她要钱,相反,提到钱他还生厌,世上会有不喜欢钱的人?她不信。

铜臭味多好闻啊,想着,她掂了掂自己的小包。

这只包看着毫不起眼,却大有用途,能盛放万物。准确来说,包并不是包,而是玄微的壳,只是幻化为人形后,壳就自动变成了包。

她一开始并不知情,等她发觉这壳的特别之处,已是百年之后。

玄微的原形很普通,但壳却引来了不少同族羡艳,纷纷向她讨教当中的修炼学问和经法,玄微压根不给不出答案,从她破蛋而出起,这壳就跟着她了。

同族只能失兴离去,只当她是基因突变了。

玄微对金银珠宝的追逐,也是与生俱来的。她不知因由,就是爱财如命,囤越多,她心越安。

可能她上辈子是只松鼠或者穷死了的人吧。

而这个壳,正巧与她的爱好相得益彰,是她的避风港,也成了她的百宝箱。

她虽自鸣得意,但天上神仙基本是瞧不上她这破袋子的,曾有仙友戏称,浓缩垃圾场。

真不识货!

正愤愤想着,头顶忽有女声播报,说到了个什么广场,紧接着,她的帽子又被一扯。

又来了……

玄微翻了个白眼,老实跟着男人下车。

出了地下,清空朗日,男人总算放开了她。

“快到我家了。”他加快脚步。

玄微追上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车里她就好奇了,今后总不能直呼他凡人吧。

“陆晅。”

“什么lu,什么xuan?”

陆晅瞥她一眼:“身份证上有我名字,你没看么。”

玄微随便找了个借口:“光看你人像了,没留意你姓名。”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嘚瑟,片刻才说:“陆地的陆,日亘晅。”

“喔,”玄微应声:“我叫玄微。”

陆晅:“你刚才说过。”

玄微回:“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两个字。”

“……”这小孩奇奇怪怪的,念着她年纪轻,陆晅还是好脾气附和:“嗯,哪两个字。”

玄微嗓音豁然放大:“玄——武——的玄,微妙的微。”她问:“你知道玄武吗?”

陆晅略有耳闻:“那个龟身蛇头的?”

凡人胆子真大,竟把她的偶像形容的如此潦草粗陋。玄微立马炸毛斥他:“说什么呢,他可是四灵之一,水神之首!”

“嗯……”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有些可笑,陆晅语调敷衍:“是吗。”

无知者无畏,玄微懒得再和他计较。

——

陆晅住在钟山广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他家。

他进小区时是面部识别,电梯要刷卡,开门有密码锁,看的玄微一愣一愣的。

她想,人类修不成仙,肯定是光顾着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陆晅租的公寓是loft格局,一个木质梯子承接上下。

整间房子都是白墙,没有多余的花纹与修饰,颜色单调,摆设极少。偌大的电视机足以充当整面背景墙,隔间放置着一架多屏计算机,除此之外就是音箱,床,盥洗室,以及长年无人光顾的开放式厨房。墙角堆满了各类书籍,屋内也没有绿植,简单干脆,一目了然。

“坐。”看她换好拖鞋,陆晅指了指沙发。

那是一张单人沙发,上面有几本书,一盒零食,他走过去,直接把它们拨到地上。

玄微听话地坐过去,开始四下打量,找监控和有水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如遇意外状况,方便她应急施法。

她一寸不落地仔细扫视,查看,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摄像头,水管的布置也和一般民居差不多。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男人应该在洗手。

说实话,玄微至今不懂茅厕为什么会演变成卫生间,明明就是个排泄腌臜物的地方,凡人还冠以美称,卫生间。卫生吗?

没有恼人的监控,玄微放心坐好,沙发软软的,她扶住把手,忍不住用小腚在上面颠了两下。

有点好玩,玄微低头,瞄到了地上的那份零食。

是一桶已开封的薯片,她认得。

她当然认得。

她对凡间的零食小吃可谓如数家珍,她说与凡人来往甚少,这是真话,除去购物,玄微几乎不会化形。即便变身为人,她进出超市与商场也是行色匆匆。

若不是看在人类食物过于好吃的份上,她才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玄微盯着那盒薯片,目不转睛。

美国经典原味,比鸡汁味红烩味烧烤味差点,但也不赖,淳朴自有淳朴的美。

“想吃?”两条长腿不知何时停在她跟前。

腿的主人手也挺长,身腰一弯,就将那桶薯片捡起。

玄微乌润润的大眼珠追过去,就看着他开盖,从里面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玄微吞咽两下口水。

陆晅面露不适:“软了,”他蹙眉,看看上面保质期:“几天了,不吃了吧。”

看着是在征询她意见,但话间手已扬起,将薯片直接抛进了垃圾桶。

咚,失落之音砸在玄微心上。

玄微惋惜到要跺脚,软的她也可以,她不挑!她可以!

她好气,睁着圆目看他:“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你给我弄吃的!”

陆晅垂眼,女孩靠着沙发,瞪他嗔他的样子像个理所当然发号施令的大小姐,陌生的环境没有让她有一点拘谨。

陆晅也不理解自己了,刚才在外面,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动恻隐之心,会觉得她是山野苦命小朋友。

“你又饿了?你不是刚在肯德基吃过么,”他认真回忆:“老头请你吃的。”

“老头还请我吃东西呢,你比他还抠门,还浪费粮食。”玄微嚷嚷,对纸篓里的薯片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陆晅头有点痛,他是从熊孩子阶段过来的,但不代表他会跟熊孩子相处。

可既然把人带回来了,他就要尽到一份“临时监护人”的责任,她说饿了,他提供吃的,这是他应该做的。

陆晅取出手机,打开外卖app,随意选了份自己常点的套餐饭。付款成功后,他把屏幕转给玄微看:“看好,给你叫过吃的了。”

女孩脸上的忿忿瞬间消失,只惊喜凑过去问:“什么。”

陆晅收回手机:“反正能吃,饿不到你。”

玄微撇嘴,不再搭腔。

陆晅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他往公司组群里发了句“起不来,下午去”就灭掉屏幕,打算上楼补觉。

他指了指门,嘱咐玄微:“我上去睡觉,一会有人敲门送餐,你开门收下自己吃。”

想了想,又说:

“填饱肚子。”

“别到处乱跑。”

“别乱动我东西。”

玄微点头,再点头,三点头。人陷在沙发里一动未动,大眼睛望着他,无辜又乖顺。

陆晅满意了,回身沿着木梯上楼。

玄微盯着他身影,原来他的卧榻在上边。

到栏杆前,陆晅回头俯看她一眼。

玄微朝他龇出一个笑,皓齿如珠,很是真挚。

陆晅回到床上,倒头睡下,他脑中反复放映着玄微刚才那个说不上来的笑容,只觉额稍隐跳,定不下心,难以入眠。

果不其然,躺下不过几分钟,他听到一阵窸窣轻响。

他悄然无息下床,没趿拖鞋,走到了栏杆边。

陆晅怔住了。

女孩正坐在垃圾桶旁,怀抱那盒薯片,小声咬着,像只老鼠。

她很机警,下一秒就察觉到上面的人。

她望向他,小脸上满是惊悸,只是,她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一片,又有些滑稽。

陆晅气笑不得,转头倒回床上,他看了会天花板,吸了口气,翻身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又打开app,唰唰唰下单了好几样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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