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日常（二）

一夜春宵被打断, 顾昂脾气不大好。

想着趁此机会，不如养成晃晃独立睡觉的好习惯。

顾昂坐起身子，耐心地劝说, “小爸爸病已经好了, 晃晃自己回去乖乖睡觉好不好？我跟大爸爸还有事情要说。”

那语气，跟拐卖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

“可是很晚了诶。”小崽子嘴巴一嘟, 一脸不悦, “而且, 我一个人睡不着。”

小家伙没中招，顾昂微微叹气, “你是男子汉了，要学会独立。”

晃晃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干脆利落的答应, “行, 那明天开始。”

顾昂，“……..”

脑子转得挺快，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叶斐挑了挑眉, 放弃挣扎, 把晃晃塞进被子里。

小崽子睡意来得快，眼睛一闭，不一会儿就笔直笔直的呼呼大睡。

顾昂脑子清醒得不行, 却毫无办法。

他隔着中间的人，无声地跟叶斐对视, 又撇了撇嘴。

“睡吧，明天起来再说。”叶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把衣服扔过去, “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顾昂闷闷不乐地穿回睡衣，心里憋着一股火儿，表情不爽。

哪儿有人脱了又穿上的道理，但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太合适继续进行下去。

他暗戳戳地伸手戳了戳胖嘟嘟的小脸，再多的兴致都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斐就迅速联系了一家私立幼儿园，离家近，月嫂接送方便。

入学手续办理很快，通知一下来，两人急不可耐地就把小崽子往幼儿园送。

早上七点，顾昂就给晃晃穿好送来的定制小腹校服，系上小领带，看起来人模人样。

他收拾完毕后，又往小朋友兜里揣了一把糖果。

晃晃扯着领带结，对于这身打扮很是新奇，“小爸爸，我们今天要出去玩吗？”

“今天送你去上学，你能认识很多新朋友。”顾昂拍了拍他的头，嘱咐道，“到了学校，要懂礼貌，知道吗？”

晃晃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表情兴奋，“那我喜欢上学。”

顾昂心想，你去了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他把小书包帮他背在后背上，拎着带子把人往外挪，“走，要迟到了。”

“宝贝儿，一整天见不到爸爸不许哭，勇敢一点。”叶斐靠在门口，心里敲鼓。

毕竟还是年纪小，真往外送了，还着实有点儿不放心。

“我才不哭。”晃晃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连蹦带跳的下楼上车。

顾昂一脸忧心忡忡，“真的没问题吗？我觉得我们有点心狠。”

叶斐安慰道，“我跟老师打过招呼了，有事儿立刻联系我。”

“行吧，希望第一天别出什么岔子就好。”顾昂叹了口气，上车坐到晃晃旁边，示意叶斐开车。

难得出门，小崽子很是兴奋。

他把车窗摇下来，趴在窗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高楼，什么都觉得新鲜。

顾昂懒懒地躺在后座里，伸手戳他的脸，“一会儿要跟老师和小朋友自我介绍，知道怎么说吗？”

小崽子坐端正，一脸严肃开口，“大家好，我叫叶旻，小名晃晃。我的爸爸是叶斐和顾昂，如果我走丢了，请拨打电话131…….”

顾昂哑然失笑，“不用背电话，你乖乖待在学校，不会走丢。”

叶斐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俩宝贝，耐心地教，“你要说，很高兴能跟大家成为好朋友。”

“哦，这样。”晃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老师 。”顾昂拿出一个手环定位器系在他的手腕上，确保安全。

晃晃微微皱眉，“老师是什么？跟老虎一样吗？”

他脑子里闪过满脸是毛的脸，小嘴巴抿得更紧。

顾昂解释，“老师是跟爸爸一样的大人，她会代替我们照顾你。”

“老师人真好，要不要给她带礼物？”晃晃大方地从兜里掏出一大堆糖果，“我把这些都给她。”

顾昂挑出一个粉色的，“这个给老师，兜里剩下的分给小朋友。”

小崽子盯着花花绿绿的糖纸，捂住口袋，“晃晃可以留一个吗？”

“可以。”顾昂摸了摸他的头，又笑了笑。

突然觉得，这小家伙被教育得还挺好的，莫名有那么一点儿舍不得。

叶斐把车停稳，“到了。”

顾昂打开车门，把小崽子抱下车，拉着他的手走到幼儿园大门口。

“你们好，我是玫瑰班的夏老师。”年轻的女生笑盈盈地看着三人走过来，蹲下盯着小崽子，“你就是叶旻呀，长得真好看。”

“夏老师好。”晃晃一弯腰，鞠躬九十度。

刚说完，就递了一个粉色糖果过去，“多谢照顾。”

女生愣愣地接过，又抬眼看着两个大人，“你们家小孩，确定才两岁？”

顾昂点头，“是，年纪有点小，您多费心。”

“太懂事了吧。”

“嗯，早熟。”

顾昂心想，这小崽子表现比他想象中要好。

不自觉的，心里还有点儿骄傲。

夏老师伸手勾过白嫩嫩的小手，发自内心地觉得喜欢，“那你跟我进去，跟爸爸说再见。”

晃晃回头，很酷地挥手，“拜拜。”

然后头也不回的，牵着老师的手进了大门。

顾昂双手环抱着，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有些怨念，“他怎么不哭不闹的？”

“总比抱着你大腿不肯松手得好。”叶斐捏了捏他的后颈，视线还放在晃晃身上没收回来，“虽然，我也觉得这家伙有点儿过于冷漠。”

人家小孩第一天上学，都哭天抢地不肯走。

他家小朋友倒好，校服一穿，谁都不爱。

顾昂嗯了一声，“我都怀疑他在家里是不是装的。”

叶斐轻笑，“大概是随我，腹黑。”

“不良基因。”顾昂给了他一拐子，嘟囔出声。

两人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小小的摇摇晃晃的背影，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缩成一个小小的喝点，心里泛酸。

到底是亲儿子，真送走了，挺舍不得。

直到晃晃消失在教学楼里，顾昂才长长吐了口气，收回视线。

“送走了小魔王，现在去哪儿？”

叶斐打开副驾驶，把人塞进去，“约会。”

顾昂吹了个口哨，看他坐回驾驶座启动车。

约会么？他们俩的确很久没有过二人世界。

上一次单独出去吃饭，好像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突然重回谈恋爱的日子，还有点儿小心动。

顾昂看他不是回家的方向，问道，“去哪儿？”

“想不想去我的高中看看？”叶斐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过头扫了顾昂一眼。

顾昂来了兴趣，想象着高中的叶斐是什么模样。

他手肘撑在窗户边上，侧头用视线勾勒着人的棱角，“能进去么？现在高中应该挺严格的。”

“我弄了两套校服，换上就能混进去。”叶斐指了指后座，“那个袋子里就是。”

“行，准备还挺充分。”顾昂半个身子过去，把袋子扯过来打开，胸口上绣着“帝星一中”。

他把校服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才啧了一声，“你居然是一中的，死对头啊。”

“嗯？你哪个学校？”叶斐好奇。

顾昂懒懒道，“街对面的三中。”

两人很少提起高中的事情，这会儿聊起来，觉得新鲜。

没想到，读了六年的中学竟然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也许在匆匆而过的人群之中，等待红绿灯的下一秒，他们曾无数次擦肩而过。

叶斐撑着头笑了，“可惜那会儿不认识你。”

要是早些认识，也许他枯燥的高中生活会过得更快乐些。

顾昂摸了摸下巴，陷入感慨，“高中的叶同学，怕也是个风云人物。有没有收到很多情书？”

叶斐不要脸的承认，“很多，每天都有。”

“啧，没一个看上的”

叶斐停顿了一下，摇头，“没有。”

顾昂抓住那几秒钟的空隙，不宜不挠，“你刚迟疑了，是不是有谁？骗子，还跟我说没谈过恋爱。”

“真没有。”叶斐无奈，“那会儿忙学习和训练，哪儿有时间。”

他也的确没有骗人。

情书是收了一摞又一摞，都被批发打包扔回书房了。

那会儿叶鸿风对他更是严格，除了学校的课业，还得每天跟着参加军事训练，时间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花。

顾昂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叶斐的样子，冷哼道，“也是，当时追你的时候，像是在追木头，啥反应都没有。”

这样一想，估计没谁有他当时这么嚣张，明目张胆的追人。

“要不是你，我对谈恋爱根本没兴趣。”叶斐哄道，“也就是追我的人，叫顾昂。”

肉麻兮兮的，但的确是真心话。

顾昂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听，那你还让我追那么久。”

叶斐闷笑，“我挺享受的。”

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无奈。

到了后来动了心，这件事情就变得有趣。

他那会儿是好奇，顾昂到底还能有什么招数。

万万没想到，小朋友挺有耐心，一追就是一整年。

游戏就变了方式，他用坑蒙拐骗的计俩，慢慢把人套牢。

没想到这一套，就兜兜转转成了一辈子。

顾昂看着慢慢熟悉的街道，难得在脸上属于少年的兴奋，“操，那家小吃店居然还在呢。”

叶斐瞥了一眼，把车停到路边，“没吃过。”

“真为你感到遗憾，他们家的串儿特别好吃。”顾昂舔了舔下唇，“现在换衣服？”

叶斐从袋子里拿出自己那套，“换，换了溜进去。”

两人钻到后座，快速脱下外套，换上校服。

拉链一拉，还真有那么几分高中生的意思。

顾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人，越发地感叹叶斐是真的长得很英俊。

二十来岁穿着高中生批量生产的校服，还能看出一股高岭之花的清冷。

就这模样，放哪个学校都得是赫赫有名的校草。

顾昂懊恼，以前怎么就没关注过隔壁呢？

要是高中的时候，就把人按在墙角表白，一定很刺激。

叶斐作假细致到了极致，甚至连胸口的名牌都做了盗版。

顾昂指尖划过“高三五班顾昂”几个字，笑道，“说吧，这事儿谋划多久了？”

“挺久了，一直没找到时间。”叶斐笑了笑，“我也想不出什么太浪漫的约会，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顾昂看了一眼时间，瞬间戏精上身，“上学迟到了，我们赶紧走。”

叶斐哼笑，“行，下车。”

两个假冒高中生大摇大摆的进了校门，不出意外被门卫拦住。

“哪个班的，几点了才来？”

“高三五班，老师，我同学拉肚子，我陪他，所以来晚了。”顾昂撒谎不眨眼，顺溜的就抓了个理由。

叶斐赶紧捂住肚子，装作一脸痛苦。

门卫狐疑地上下打量两人，“班主任姓什么？”

“姓……”顾昂卡了壳。

这他哪儿知道，之前也没提前给个剧本。

叶斐见情况不对，拉着顾昂就往旁边跑。

门卫还在后面骂骂咧咧，“嘿，跑什么？我记住你了，高三五班的顾昂。”

顾昂手腕被拽着，健步如飞。

他低声问，“露馅了，跑哪儿啊？”

“翻墙进去。”叶斐拉着人，从小道绕到操场旁边的围墙边，“就这儿。”

顾昂嘟囔，“早说能翻进去，就不瞎折腾了。”

他扣住墙上凸起的土砖，脚尖一登，很轻松地就跃上了高墙。

天天训练，功夫都用在这儿了。

叶斐随他进去，两人落地，站在操场旁边看着上体育课的学生发呆。

顾昂大胆的拉他的手，“随便走走？”

“嗯，这边是操场，上去就是教学楼。”叶斐勾住他的手，两人大摇大摆的慢步晃上楼梯。

正是上课时间，走动的人少，他们倒是显得像两个异类。

顾昂说，“一会儿要是撞到老师校长什么的，我们是跑还是留下来挨批评？”

叶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暗骂了一声操。

“怎么了？”顾昂疑惑。

叶斐皮笑肉不笑，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中年男子，没松手，“张主任好。”

顾昂：“？？？”

就他妈，这么巧。

“哟，叶斐回学校啦？怎么还穿着校服呢？”张主任笑眯眯的打量着两人，“这位是…..”

“顾昂，我们结婚了。”叶斐解释道，“回来重温一下校园生活。”

张主任点点头，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眼神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挺配，就是手拉手逛学校，影响不太好吧。今天是高三月考，他们要是出来看到了，不太好。”

顾昂手背像是被刺了一下，脸颊通红，赶紧松了手。

光天化日，果然不能干坏事儿，一抓就着。

张主任搓手，“那什么，叶斐，你有空来学校开开讲座呗。我们帝星一中年年第一的高材生，现在又成了上将，回来跟学弟学妹多交流交流。”

叶斐尴尬一笑，“……最近挺忙的。”

“没事儿，挑个你不忙的时候，时间你选。”张主任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顾昂实在是觉得尴尬，张嘴就替叶斐应了一声“好”。

等到人走远了，他才微微吐一口气，“我怎么现在见老师还挺紧张。”

叶斐笑他，“又不是你老师，紧张什么？”

“大概是，学渣和老师天生敌对。”顾昂挠了挠头，“我高中那会儿，挺皮的，天天翘课的校霸。”

叶斐眨了眨眼，“再多说一点儿。”

“就，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会儿上课睡觉，下课就跑，跟同学出去打游戏，成绩吊车尾。”

顾昂越说脸越红，忍不住推叶斐一把，为自己的黑历史感到羞愧，“不说了，丢人。”

他曾经很多次想象过，如果没有碰到叶斐，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模样。

成为军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也不会有现在这样阳光灿烂的人生。

大抵是，活成人家口中“那个玩世不恭的顾少爷”罢了。

叶斐说他是光，其实他才是那颗太阳。

把自己从那无聊又平凡的生命中，加上了浓墨色彩。

回望过去，他因为叶斐，真的变成了更好的顾昂。

叶斐伸手捏他的脖颈，把他往林荫道上带，“不丢人，你活得快乐就好。”

顾昂哑然，“我应该早点儿遇到你….. 其实翘课打游戏也没那么开心，就是无聊找点儿乐子。如果你跟我同班，我一定好好学习。”

然后，以更优秀的方式，跟你相遇。

叶斐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光光，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他从来没说过，一开始为什么心动的原因。

顾昂愣神，“什么？”

“我喜欢你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勇敢无畏。”叶斐轻声说，“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顾昂被夸得有些心虚，没有说话。

下课铃响，一大波刚考完试的学生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

叽叽喳喳的讨论今天的考试难度，算数解法。

顾昂跟人群擦肩而过，大大咧咧的说，“考试太简单了，满分没问题。”

叶斐侧头看他，不知道小朋友又抽了哪门子风。

顾昂双手插兜，冲他挤了挤眼，“最后一道选择题是选c吧。”

“选c吗？我怎么选的a啊。”

“我选的b，完了，又错了。”

旁边几个学生变了脸色，窃窃私语。

顾昂拉着叶斐的手腕，大步朝前走，脸色掩盖不住的笑。

叶斐也跟着他笑，“真坏，我刚夸完你，你尾巴就翘上天了。”

“你不是夸我勇敢么？我这可是冒着被打的风险嘴欠。”顾昂使坏地靠近他，“哥，我其实还有一个技能，一直没跟你展示过。”

叶斐被那吐气弄得有些发痒，揉了揉耳朵，“什么？”

“有琴房吗？”顾昂灿烂地冲他笑，“我弹琴给你听。”

叶斐从来不知道顾昂还会弹琴，他感叹这趟约会来得真值。

认识顾昂的时候，这人向他展现的是训练场上血肉碰撞的一面，很难得看到这么文艺的时候。

等到顾昂真的坐在钢琴前，双手放上去的时候，叶斐才相信，他真的会弹琴。

顾昂手指翻动，流畅的乐曲流淌而出。

他侧头看叶斐，陷入畅想，“我在想，要是高中追你，穷追猛打肯定不行。那会儿的叶斐更傲，得用这种走心的手段，对吧。”

叶斐静静地看着人，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落出一小团光晕。

他像一个纯洁无瑕的美少年，漂亮地让人心动。

原来一个霸气小野猫温柔起来的时候，这么动人。

他过了很久，才从悦耳的音符中回过神，喉结滚动，“嗯，很有用。”

顾昂笑了，像一朵漂亮的野玫瑰，带刺，冶艳。

“不过，没意思。”顾昂嘟囔，“就算是回到高中，也得是我追你。你这么闷骚，让你主动挺难。”

叶斐俯下身，把人圈在怀里。

“那现在圆你的梦，我来追你，我来跟你表白。”

顾昂耳朵嗡嗡，没太听清。

他手上还在按着肌肉记忆弹奏着，闷闷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主动一点儿。”叶斐把人压在琴上，琴键乱七八糟的落下，琴音发出杂乱的声音。

在这一场好像穿越的约会中，他们忘记在一起了几年，忘记了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忘记了中间破镜重圆纷纷扰扰的时光。

好像就是两个青涩的穿着校服的少年，春心萌动，情愫暗许。

叶斐侧头吻住他的下唇，语气强势，“小学弟，当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