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梁言, 嫁给陈之和后的生活到底美不美好,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要是问全然都是美好的么, 她会摇摇头说当然不是。

生活本来就是悲喜交加有起有伏, 梁言的生活也不外如是。

蒋教授还是时常对她耳提面命, 奶奶对她这个孙女还是存有偏见, 杨敏仪时不时会怄她一下,妯娌间偶尔还会有些小摩擦……有些烦恼就和慢性顽疾一样,没办法药到病除, 发病的时候梁言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不开心。

日光底下虽无新事, 但同一件事即使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千千万万次,摊到每个人身上仍然是新鲜的, 梁言的生活也有不少的新变化,出版了新的漫画集, 拿了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漫画奖, 开了一家自己的手工小店, 养了一只垂耳兔,肚子越来越大了。

梁言至今还记得当时在医院,得知点上灯笼后陈之和的表情, 她还是头一回见他犯懵, 原来再理智聪明的人也会被兴奋冲昏头脑。

她也没忘记自己当时抱着陈之和哭得稀里哗啦的, 直说家里总算要挂上“灯笼”了。

梁言是在冬天怀的宝宝,她和陈之和的第二个结婚纪念日是一家三口一起庆祝的, 整个冬季,她基本都宅在家里养胎,蒋教授知道她怀孕后,隔三差五就炖了汤上门, 梁教授也时不时会来看望她,俩教授偶尔碰上,虽难免尴尬,但至少不像从前,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陈之和在她怀孕后就推掉了很多工作,他很少在公司加班,即使忙不完,他也会把活儿带回家里,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在梁言身边能放心,另一方面有梁言在身边他安心。

年前,陈之和特地腾出了几天时间,本想带梁言去南方比较温暖的地方散散心,但她本人却想去一趟他的老家。

陈之和的老家在比A市更北的地方,入冬早开春晚,天寒地冻,有的地方积雪能有一丈厚,梁言显怀后,身子越来越重,他本来是打算劝她等来年融雪后再出行的,可她心心念念地想去他生长的故土看看,他不忍心看她失望,就答应了。

陈之和亲自驾车,他们清晨从A市出发,走走停停,晚上才到目的地。

车开得慢,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梁言在车上睡着了,车到镇上时,她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陈之和把车停好后,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近副驾驶座,抬手轻轻摸了摸梁言的脸,低声唤道:“言言,言言。”

梁言悠悠转醒,还很迷瞪,看着上方的陈之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到了吗?”

陈之和扶着她坐起来:“到了。”

梁言转过头往窗外看:“天都暗了呀。”

她伸了个懒腰:“我光顾着睡了,你开车累了吧。”

“不会。”

陈之和帮她理了理鬓发,拿过羽绒服给她穿上,帮她围上围巾,又伺候她把雪地靴穿上。

梁言盯着陈之和,忽然傻呵呵地笑了。

陈之和抬眼:“笑什么?”

“你这样……好像我以前当幼师时候的样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手。”陈之和给梁言戴上手套,“我十八岁离开这儿,那时候你多大?”

梁言撇了下嘴,不情愿的说:“……八岁。”

陈之和杨了下眉,意思不言而喻。

梁言撇了下嘴,不甘心地咕哝道:“我都要当妈妈了,不小了。”

陈之和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轻轻拍了下她的肩,低笑道:“到地方了,孩子他妈,走吧。”

他先行下车,绕到副驾驶座给梁言开车门,雪天路滑,他牵着她的手,搂着她一路小心地护着。

陈家的老房子是陈父单位分配的,在旧小区里,两居室,陈之和把二老接到A市后房子就空了出来,家里老太太知道他们要回老家,提前托人把家里收拾了下。

进到房子里后,陈之和先去摸了摸暖气片,确认供暖是否正常,房子虽久无人住,但还挺暖和,他到处看了看,老太太还是周到,不仅主卧的床单被褥让人给铺好了,就连厨房的冰箱都上了电,储藏着好些新鲜的果蔬食材。

梁言脱下羽绒服,也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她走到一间房,推门看到两张并排的小床,回头问:“这是你和大哥的房间?”

陈之和走过来:“嗯。”

他指了指靠窗的那张床:“我睡那儿。”

梁言走进去,房间不大,两张床,两张书桌就差不多把空间给挤满了。

她走近其中一张书桌,那张桌子上摆了个相框,里面镶着一张班级大合照,她一眼就看到了陈之和。

合照是高中毕业照的,那时候的他看上去比现在青涩,梁言感慨:“哇,你也有这个时候啊。”

陈之和点了下她的额头:“你以为我生来就是现在这样?”

梁言又看了两眼照片上的人:“我就是觉得好奇妙,你那个时候在学校是不是也很受欢迎?”

“想知道?”

梁言点点头。

陈之和拉着她往外走:“先吃点东西,晚点告诉你。”

陈之和用冰箱里的食材煮了个面,梁言怀孕后胃口并未变差,反倒比以前还嗜吃,她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他巴不得按一天七八顿养她。

吃完东西,陈之和陪梁言在屋子里走动消食,边走边说自己以前在学校的事,梁言听得津津有味,总觉得在他成长的地方听他讲以前的事,仿佛身临其境般,即使从未参与,也有共鸣感。

晚上,梁言洗好澡就上了床,陈之和洗了澡进来卧室,看到她光脚丫子露在外面,微微拧起眉头,走过去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脚。

梁言轻轻踢了下被子:“热。”

“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陈之和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上了床,他刚躺下,梁言就自动钻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这会儿不嫌热了?”

梁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陈之和揽住她,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按摩着,她这段时间有些水肿,指节涨了一圈,婚戒都戴不了。

“我最近长肉了。”

“嗯。”陈之和很满意这个结果。

梁言摸了摸他的胸膛,又往下掐了掐他仍然劲瘦的腰,不满道:“明明我吃的时候你也在吃来着,怎么你不长肉。”

陈之和语调慵懒:“我运动。”

“自律的人就是不一样。”梁言由衷佩服,她枕着他的胳膊,囔囔说道,“希望‘小灯笼’以后也像你这样,最好长得像你,性格像你,脾气像你,能力像你……”

“克隆人呢。”

梁言绞尽脑汁想了想:“那长得稍微像我也可以……我也没别的好基因可以遗传给TA了。”

陈之和抓起她的手放嘴边轻轻啮咬了一口:“埋汰谁的眼光呢。”

梁言恍然大悟般,郑重道:“眼光还是随我比较好。”

陈之和一时都不知她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只好无奈一笑,轻拍她的背,低声哄她:“睡吧,明天带你去出门。”

梁言不认床,有陈之和在身边她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梁言悠悠转醒,醒来时身边没人,她习惯性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道了句“早安”,尔后缓缓撑着身体坐起来。

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正巧陈之和从外头回来,她诧异:“你去锻炼了?”

陈之和举起手示意了下:“去买了早点,小时候常吃的一家店,没想到还开着。”

梁言洗漱完坐在餐桌上,闻着味儿就食指大动。

陈之和把买来的早点一样样用盘子摆出来,差不多把一张小方桌摆满。

“你不会每样早点都买了一份吧。”梁言瞠目。

陈之和不予否认:“趁热尝尝。”

梁言拿筷子夹了个珍珠小笼包,一口咬进嘴里,热乎乎的让人倍感满足:“好吃。”

她把食物咽下去,问道:“你以前最喜欢吃哪样?”

陈之和的目光在桌上掠过,指着其中一盘说:“鱼饺,老板说是用今早在湖里冰钓钓上来的鱼做的,很新鲜。”

梁言闻言,立刻把筷子转了向,夹起一个鱼饺尝了尝。

“好吃!”她又夹起一个喂给陈之和,“你也尝一个。”

陈之和热了杯牛奶给梁言,看她两颊鼓鼓,不由说道:“慢点吃,不急。”

梁言喝了口奶:“我们今天去哪儿?”

陈之和在她身边坐下:“看过‘采冰’吗?”

“嗯?‘采冰’是什么?”

陈之和揩了下她的嘴角:“一会儿你就知道。”

饭后,陈之和又把梁言裹个严实,他开车载着她去了小镇边上的一个天然湖泊。

今天天气正好,虽然气温低下,但没下雪,外头一片光亮。

到了湖边,梁言才知道“采冰”是什么意思。

小镇气温零下三十几度,湖面能结厚厚的一层冰,一群采冰工人在冰面上凿冰,把一块块大冰块搬上运冰车。

湖面滑,陈之和不让梁言上去,只让她站在岸边看。

“他们运这些冰块……是为了做冰雕?”梁言问。

“嗯。”

“好辛苦。”

梁言要去看运冰车,陈之和一路紧紧搀着她不放手。

“镇上有冰雕师傅?”梁言问。

“有。”陈之和一直注意着她的脚下,“有个冰雕公园,想去?”

梁言点头:“雕冰雕,我还挺想学的。”

她向来喜欢做些手工活儿,她小店里卖的东西也基本是自己做的。

陈之和扶着梁言在运冰车边上站定,转头正巧看到一个采冰工人拖着冰块往他们这儿来,他和工人对视了眼。

“今年新年礼物就送你一块冰?”陈之和谑笑着问。

“好呀。”梁言乐呵呵地点头,转眼看到采冰工人正要把一块冰块搬上车,她努了下嘴,“就这块好啦。”

陈之和耸了下眉,对那位工人说了几句话,真的就把那块冰买下来了。

“它是你的了。”

梁言眨眼,眼睫上都凝了一层细霜:“你真送呀,我们带不回去的。”

工人把冰块拖到他们脚边,梁言低头去看冰块,雕冰雕的冰都是经过挑选的,透明度要高,这样做冰灯才好看。

“欸?”梁言微微弯腰,仔细去看冰块。

在薄阳的照射下,冰块折射出微光,而比冰光更闪耀的是冰块里的一枚钻戒。

梁言看到那枚戒指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陈之和看到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冰块上,一时有些慌了,他扶起她,帮她擦了擦泪,又把人抱进怀里。

“怎么哭了?”

梁言在他怀里呜咽着,泣不成声:“太、太浪漫了。”

陈之和失笑。

“你怎么又送戒指啊……我现在戴不了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送戒指?”陈之和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一只手,隔着手套摩挲着,“指围改了,这一枚你能戴。”

他说着脱下自己的左手手套,在梁言眼前晃了下手:“一对的。”

梁言的泪水又忍不住涌出来。

她一直都谨小慎微地活着,不需要大惊喜,有些小确幸就已足够,可眼前这个男人却给了她无尽的幸福。

梁言吸吸鼻子,忍住哭声,看着陈之和呜呜咽咽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再和你求一次婚好了……陈之和,你愿不——”

“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戒指我要怎么戴?”“等冰化了。”

都不完美,都是人生。

番外没了,鳄鱼先生和白兔小姐的故事还在继续,但我没办法驻足观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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