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平的死在公安局的干警们之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象这种公然枪杀警察的事以前很少发 生,以往虽然也有警察牺牲在和犯罪分子的枪战中,但那毕竟是另外一种性质,这相当于牺 牲在两军交火的战场上,可这次宁伟却干得实在太恶劣了,他简直丝毫不讲游戏规则,出手 就敢杀警察,完全不考虑后果。在警方看来,宁伟是明目张胆地向警方提出挑战,他似乎在 用行动告诉警方,谁挡他的路谁就得死,哪怕是警察也不例外,这也太猖狂了,他以为自己 是谁?宁伟的行动激怒了所有的警察,这已经不仅仅是维护法律尊严的问题了,而是发展到 执法者和做案者私人之间的仇恨了。

公安局为李东平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几乎所有的干警都参加了悼念仪式,会场中央挂着李 东平的遗像,李东平身穿警服的遗体躺在鲜花丛中,警察们神情肃穆地排成长队,围绕着李 东平的遗体走过,逐个和烈士的亲属握手,哀乐声在灵堂中回响着……

张海洋在告别室门外象困兽一样来回走动着,他两眼血红,不停地抽着烟,地上已扔满烟蒂 。

钟跃民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张海洋扔掉烟蒂迎上去低声咆哮起来:"跃民,他杀死了李东平 ,这个混蛋,我要亲手杀了他,我要给李东平报仇……"

钟跃民拍着张海洋的背安慰着:"海洋,你镇静些,别太激动,你看,我不是一听说这件事 就来了吗?"

张海洋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跃民,我……我真他妈的后悔啊,我当年为什么要教宁 伟?让他学会了这身杀人功夫,到头来,我手下的弟兄却倒在宁伟的枪口下,跃民,是我作 的孽呵……我对不起李东平呵,他是个独子呵,他的父母今后怎么办……"

钟跃民扬起脸,仰望天空∶"海洋,说实话,我早知道他该死,可我心里……真的很矛盾,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当年在雷场上一起趟雷的那些战友,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啊,能活到今 天的人都不容易啊……"

"可是跃民,这不是咱们个人的恩怨,宁伟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让他多活 一天,就不知又有谁会死在他枪口下,跃民,你要帮帮我呀。"

钟跃民咬牙下了决心:"我想好了,海洋,我和你站在一起,咱们想办法抓住这个混蛋。"

张海洋握住钟跃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我替李东平的父母谢谢你……"

钟跃民经过仔细考虑,决定推迟去罗布泊探险的计划,原因很简单,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需 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自从上次在街上遇见曹刚以后,他和当年一起插队的那些老知青接上了 关系,经曹刚联络,大家在泰岳餐厅聚了一次,连郑桐和蒋碧云都来了,当年在陕北石川村 插队的十个知青都凑齐了。老知青们返城以后彼此之间都很少来往,因为生活的担子都很重 ,多年来都是各忙各的,这次大家见了面,都发现这些当年的伙伴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相去甚远,因为每个人对当年知青伙伴们的记忆都是年轻时的相貌,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再见面已经是中年人了。

高的年龄和这些老知青相差了十来岁,根本不属于一代人,她也从来没有接触过 这类人, 她很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些老知青。看上去,这些人都比实际年龄老,下岗的钱志民和张广志 ,蹬三轮儿的赵大勇,送牛奶的郭洁,提前退休的纺织女工李萍,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劳 动者,单从相貌上看,就能发现贫困生活留下的痕迹。常年蹬三轮儿的赵大勇已经成了驼背 ,脊椎弯得象个虾米,送牛奶的郭洁皮肤是古铜色的,头发已经花白,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 露天风吹日晒的结果。钱志民下岗后在胡同口开了个修鞋摊儿,他的两只手青筋毕

露,粗糙 不堪,黑乎乎的就象两截儿老树根,这大概是皮鞋油和化学胶水合力的结果,连他身上都散 发出一股皮革味儿。李萍还不到五十岁,已经苍老得象六十多岁的人,她的退休金还不足四 百元。

同样也是下岗工人的张广志在街上修自行车,据说经他修完的自行车没有不返工的,还有人 反映他经常在附近的慢车道上撒图钉,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业务量,由于信誉太差,找他修车 的人寥寥可数。人太穷或太富都容易染上坏毛病,张广志的坏毛病是酗酒,其实说他酗酒有 点儿冤枉,他喝的并不多,少则二两,多则四两,问题是,他不管喝几两,逢喝必醉,醉了 就打老婆出气,老北京人管这类人叫"酒腻子" 。

高读过不少知青小说,这类书读多了就容易被误导,她曾经一度很崇拜那些被称 为"老三 届"的群体,在她眼中,那些"老三届"们个个都谈吐不俗,思想深刻,他们见过世面,吃 过苦,他们洞悉人生,处世观很豁达,在实际生活中具有极强的操作能力,而且在各行业中 都是事业有成的佼佼者。这都是高以前对"老三届"的认识,不过现在她可不这 么看了, 现在坐在她餐厅里吃饭的这些"老三届" 们,才是大多数"老三届" 们真实的生存状态。 那个张广志语言粗俗,举止毫无教养,刚喝了几口酒就脱下了背心,光着膀子要和钟跃民划 拳。他对钟跃民现在还没有孩子感到大惑不解,一口咬定钟跃民是下三路出了毛病,不可能 是有意不要孩子,不然这些年擦枪走火儿也得弄出一两个孩子来。钟跃民懒得解释,便坦然 承认自己的生殖系统方面出了点儿问题。郑桐和蒋碧云一听就大笑起来,高也在 厨房里捂着嘴偷偷地乐。

钱志民说∶"这事儿要是放在我身上,非他妈急死我,当年我媳妇头一胎是个女孩儿,烦得 我一宿没睡着觉,我哥家是两个女孩儿,我要是再弄不出个儿子来,我们老钱家就断了香火 了,这还行?打死我也得生笫二胎,我们厂计生办的干部每天追着我做工作,我说了,爱谁 谁,谁挡着我要儿子我就跟谁玩命,老天爷总算开眼,我媳妇也争气,笫二胎果然是儿子。 "

钟跃民问∶"你考虑过吗?两个孩子是否养得起。"

"我考虑它干什么?先生了再说。"

钟跃民说∶"问题就在这儿,这就是你穷的主要原因。你的脑子就象一盆浆子,什么都不做 计划,不顾后果,先干了再说,这就是穷人的思维方式,你只想着给老钱家续香火,却不想 想孩子多了是否养得起,如果你连养自己都困难,那你哪有能力给你的孩子提供较好的生存 环境,使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呢?你们发现没有,越是穷人孩子越多,这几乎成了一个规律, 这显然是思维方式出了问题。"

钱志民说∶"你说的这些我平时没琢磨过,人就是这样,越不动脑子,脑子就越木。"

高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一盘盘送上桌子,心里在琢磨着钟跃民,这家伙真是个 另类,他 怎么和什么人都能打交道?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这些来自底层社会的人都生活得很艰难, 他们需要朋友的帮助,却毫无回报的能力。高想,以钟跃民的智商和社会经验, 他还能不 明白这点儿道理?这些人对他毫无帮助,而几乎每个人都需要他的帮助,这样的朋友要是再 多一些,那钟跃民就别想安生了,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呢?

高记得那天钟跃民在街上遇见曹刚,当天就把曹刚带回了餐厅,说是让曹刚和掌 灶的王师 傅学学手艺,王师傅是四川人,来自于四川的一个小县城,厨艺属中等水平,但他自视甚高 ,平时从来不带徒弟,他希望川菜厨师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显出他的价值。一开始他对钟跃 民的要求一口拒绝,但钟跃民有办法,他深知金钱的杠杆作用,便摆出一副商人嘴脸,就加 薪问题和王师傅讨价还价起来,来自小县城的王师傅眼皮浅,没见过多少钱,钟跃民在他的 月薪基础上又加了五百元,就把他搞定了。

那天晚上餐厅关门以后,钟跃民对高说∶"我的探险计划恐怕要推迟了,我想和 你商量一 下,咱们再贷些款,加上手里的钱,扩大一下经营规模,比如办个连锁店怎么样?"

高笑了∶"我早说过,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用不着和我商量,我看出来了,你 想搞些慈善事业,我猜得对吗?"

"何以见得?"

"我早就发现,你不是个拜金主义者,只不过有时装得特别贪婪,比如你开出租车时喜欢拉 野鸳鸯,多挣个一两百元就美得找不着北,别人都以为你特别喜欢钱,我可不这样看,其实 你喜欢的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只要有剌激,有新鲜感,你就有激情,有创造力,我 发现你无论干什么都很"入戏" ,只忠实于自己的感受,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无论是 卖煎饼还是开出租车,无论是当大公司经理还是当个小饭馆的老板,你都玩得很兴致勃勃。 你不会用毕生的精力去追求金钱,你会觉得这样过一生毫无意义,你宁可降低消费水平用不 多的钱去满足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对于金钱的态度仅此而已。我说得对吗?钟跃民先生。"

钟跃民不满地说∶"大部分都差不多,但你说我搞慈善事业,我就有点儿不爱听了,我钟跃 民又不是什么富人,就这么个破饭馆还是刚刚还清了借款,我有资格搞慈善事业吗?说出来 让人笑话。"

高不解地问∶"那你要干什么?开什么连锁店?这一个餐厅咱们都忙不过来,我 想你可能是打算帮助那些老知青,才动了开连锁店的念头。"

钟跃民陷入沉思,他喃喃道∶"其实一个人需要的并不多,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当富翁,对 于大多数人来说,只要有个安定的职业,有一份足够维持尊严的收入,能做到这些就不错了 ,关键是……生活应该给每一个愿意努力工作的人提供希望,你想过吗?没有希望的生活是 很悲惨的,我之所以想帮帮那些不如意的哥们儿,不是想用金钱去帮,而是想给他们希望, 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高笑道∶"这也是搞慈善嘛,我看是一回事。"

"这不是一回事,希望和金钱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在高的眼里,钟跃民也许有很多缺点,但他身上没有半点儿庸俗之气,这是个豪 爽大气的 男人,他所表现出的独特气质总能唤起高的激情,如果你爱这个男人,你就得想 办法去理 解他,并且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和他相处,高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短了,两人 还从来没 红过脸,这主要归功于高豁达的人生态度,她喜欢钟跃民这个人,只要能和他在 一起,要 饭去也无所谓。换句话说,这次钟跃民别说是想扩大经营,就是想把两人辛辛苦苦干起来的 饭馆卖了,她也会随他去。

高回到前厅,见那些老知青们已经喝得半醉了,看来这些人很少在饭馆吃饭,他 们的胃口 惊人,每一道菜都吃得精光,喝光了四瓶"五粮液"和一箱啤酒仍没显出败象。高提醒钟 跃民∶"你把你的打算和大家说说嘛,趁你们现在还清醒,要是再过一会儿恐怕就都醉了。 "

钟跃民这才想起该说的事∶"哟,我差点儿忘了,有件事我想请大家帮忙,是这样,最近我 正在筹备另开一个餐厅,不知弟兄们能不能到我这里来帮忙?"

老知青们都愣了,自从曹刚来以后,他们都很动心,但他们也明白,现在这个餐厅根本用不 了这么多人,所以今天谁也没好意思开口,没想到钟跃民会主动提出这件事,而且还说得这 么客气,好象他有求于大家似的,这个钟跃民真会做人,既要帮助人,还要避免别人的难堪 ,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反而倒沉默了。

李萍小心地问∶"跃民,我倒很想来,可我不知自己能干什么。"

"你要能来可太好了,你可以学学制作冷荤嘛,女士抡炒勺不太合适,总之,大家用不着担 心,谁来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听说张广志这小子修自行车净坑蒙拐骗,还会耍无赖 ,我看这也算是个特长,让他当采购肯定吃不了亏,当一个饭馆的采购员得学会算小账,几 分钱的差价也要算,我就不行,老让小贩黑我,人家两下就把我绕进去了,我还以为占了多 大便宜,我看张广志当采购得了,你小子有能耐就把所有的小贩都绕进去,把一毛钱当成一 块钱花,最好是白拿了菜还倒找钱,这才是称职的采购员。"

老知青们大笑起来,气氛马上活跃了。

张广志的眼圈都红了∶"跃民,我刷刷碗就行,采购是动钱的事,你可别让我干,别让弟兄 们怀疑我黑了你的钱。"

钟跃民笑道∶"咱们这个饭馆以后搞个股份制,不过得等我收回成本,你要是黑钱就等于黑 自己的钱,黑大家的钱,那大伙非捶你不可。"

张广志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跃民,你别说了,什么帮忙不帮忙,其实谁不明白,你是看 哥儿几个混得太惨,想拉我们一把,难得你还想着当年一起住窑洞的穷哥们儿,我张广志是 爱占小便宜,也蒙过别人,可我不能蒙朋友,不能黑对我有恩的人,跃民,你放心,以后大 伙要是发现我黑了一分钱,哥儿几个就把我祖宗十八辈再挖出来挨个儿操一遍……"

"哎哟,这儿还有女士呢,你他妈嘴能不能干净点儿,怎么说着说着就日爹操娘的?"钟跃 民提醒道。

"得,咱不是粗人么?说文明的咱不会呀,大伙多包涵,咱以后慢慢改。"

钱志民说∶"跃民,不瞒你说,今天我本来不想来,怕寒碜,我也小五张儿的人了,如今混 成这模样,来了也给哥们儿丢份儿,可我实在是想见见你,我忘不了咱们当年在破窑洞的土 炕上侃大山的情景,想起来就象昨天的事儿,跃民,你在的时候咱知青点多热闹,甭管多烦 多累,一听你侃大山,什么愁事儿都忘了,你走以后有很长时间大伙都不想说话,大伙都说 钟跃民这小子把咱知青点的灵气儿给带走了,唉,那段苦日子真难熬,一想起当年的事,我 就跟我媳妇说,不行,我非得见见钟跃民不可,和他分手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能让我 开心的人了,说真的,跃民,我想你呀。"

钟跃民握住他的手说∶"志民,弟兄们还在一起干吧,干好了大家都有饭吃,万一干不好, 我还带着哥儿几个要饭去,你们别忘了,我当年还是哥儿几个选出来的丐帮帮主呢。"

钱志民忍不住流泪了,他站起来冲进了洗手间。

蒋碧云怔怔地看着钟跃民,把钟跃民盯得发毛,他对郑桐说∶"你老婆没病吧,有这么看人 的么,该不是得了什么青春型精神分裂症吧?"

蒋碧云笑了∶"你才有病,跃民,我发现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变在哪里我一时还没 想好,但你肯定是变了,我要是夸你,你可别太得意,我觉得你变得很可爱了,也懂得关爱 别人了,你该不是入了什么基督教之类的宗教组织吧?"

"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个无神论者,不过我最近开始读书自学了,刚刚看完一本 书,对我的帮助教育很大,这本书叫《雷锋同志的故事》。"

"你又来了,说实话,你以前挺讨厌的,什么神圣的东西一到你嘴里就全变了味儿,一副游 戏人生,玩世不恭的讨厌相,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正经过,你呀,当年就是个流 氓,不过,谢天谢地,当年的流氓终于浪子回头了。"

郑桐插嘴道∶"钟跃民从来没当过流氓,当时他表现出的精神状态,不过是反映了一种中国 版的垮了的一代 精神特征,按照规律,这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们迟 早会向社会的主流文化回归,你觉得钟跃民变了,这就对了,说明你的感觉并不迟钝,他是 在回归。"

蒋碧云问∶"他要回归到哪里?"

郑桐想了想,他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我觉得……是一种悲天悯人的人文关怀……"

钟跃民笑着摆摆手∶"弟兄们,咱们说正事,今后咱们得在一起干了,既然要合作,那么当 务之急就是要统一观念,这点很重要,弟兄们别不爱听,如今大家都已沦为穷人阶层了,我 想,咱们得琢磨一下,咱们为什么穷?"

郭洁说∶"没权没势又没文化没一技之长,可不是得受穷吗?"

"不对,是一种观念,因为这种观念才造就了穷人,郭洁的理由也反映了一种穷人观念,大 家都没跳出穷人观念的圈子,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咱们干不好。"

郑桐听得很仔细,他反问道∶"穷人观念是什么?能举例说明吗?"

"那好,我举个例子,最近报纸上有条小消息,有家外资餐厅为了促销,登报宣布每天向市 民提供八十份免费早餐,笫二天店员们一开门就傻了,外面黑鸦鸦的站了好几百人,这些人 明知道店家只提供八十份早餐,而他们的人数早已超过八十人,有些人甚至凌晨两三点钟就 在此等候,还自己组织起来发了号,但后来的人不管那些,他们认为这些号没有权威性,谁 能抢着算谁的,于是数百人蜂拥而上,挤碎了玻璃,挤翻了柜台,把经理挤翻到桌子底下, 还踩伤了很多人。你们猜猜这份免费早餐值多少钱?才值四元钱啊,张广志,如果当时你在 ,你会去抢吗?"

"我肯定会,那不是白给吗?不要白不要。"

"这就对了,这就是典型的穷人心态,这些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么?好象不至于,因为没听 说谁被饿死,说了半天,还是郭洁那种心态,不要白不要,只要能占点儿小便宜,就可以不 要尊严,我就是这副没德行的样子,因为我穷,你爱看得起看不起,反正我占了便宜。要是 这么想可就糟了,你占了小便宜,可吃了大亏,因为你把人的尊严丢了,谁愿意搭理一个没 有尊严的二皮脸?我很难设想,一个没有尊严的人能做成生意。有了尊严,你才能有诚信, 不然就没人和你做生意,你挣不着钱就继续受穷,越穷又越没尊严,这样就进入一种恶性循 环的怪圈,最后连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

张广志叹道∶"没错,我就进入这个怪圈了,越穷心里就越不平衡,就越想占便宜,一个穷 人,你能有多少机会占便宜?所以越想占便宜越没戏,先是蒙个块八毛的,后来连这块八毛 的都挣不着了,可那会儿没人跟我说这些,咱自己也不明白。"

钟跃民摆摆手∶"关于办饭馆的问题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要声明,我可不是搞救济,我认为 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如果被人救济,那应该是他的耻辱。我是想给大家提供一点儿希望,我认 为世间最糟糕的生活是没有希望、没有盼头的生活,这很容易使人产生绝望,这种绝望的感 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想,咱们要改变这种处境,一起去创造一种有希望的生活,那应该是 种很实在的盼头,看得见摸得着,只要你努力工作,好好做人就能够得到,因为我们的要求 并不高,我们只要过一种有尊严的体面生活就知足了。"

郑桐率先鼓起掌来∶"好一场充满人文关怀的讲演,听得我都想和你们一起干了。"

高笑道∶"看来跃民收集干尸的计划得推迟了,你们不知道吧?他那个计划可刺 激了……"

钟跃民说∶"车都买了,罗布泊是一定要去的,等咱们的连锁店开张了,我再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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