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

姜衢和陆淮准时出现在小厨房门口。

停好小电驴以后, 陆淮搭了只手在姜衢肩上,姜衢沉默着没说话。

没有什么比说完“我可以”以后被对象回答“不着急”更惨的了。

尽管陆淮一顿拇指按摩, 让他短暂地忘记了尴尬。

但清醒的贤者时间来到,姜衢还是重新心塞起来。

“哪间房?”陆淮问他。

姜衢翻了翻手机:“999,”他又顿了一下,“不是你订的房吗, 自己不记得了。”

“就想问你。”陆淮说,“还不和我说话?”

姜衢啧了一声:“能不能让我把这段时间自闭完?”

“恐怕不能,”细窄的走道里, 陆淮低头在他耳边说, “因为我撒了个谎, 现在也很心虚。”

姜衢被他逗的脸红,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闭嘴, 再提这件事打死你!”

他推开门, 里面难得提前坐满了人。

“妈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姜衢先骂他们一句。

“哎哟来了啊!”卢俊仁拍自己和付申奥中间的空座位,“快,坐这儿!”

付申奥看他没眼色的很, 重重咳了一声, 用自己的书包占位。

“行。”姜衢正好不想理陆淮,拔腿就过去。

还没走两步,他被陆淮拉着手臂拎回座位, 和陆淮坐在一起。

姜衢落座,脚立刻在桌子底下踩了陆淮一脚。

“我最近感觉自己被你们孤立了,连姜衢都不和我一起坐,”卢俊仁看着姜衢很幽怨,“是不是有了陆淮,你就不爱我了。”

姜衢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在陆淮身上,呛着咳个不停。

陆淮拿了纸给他擦干,顺带着抬眼看了卢俊仁一眼。

卢俊仁被他看的脖子一缩。

“有句话叫做,当你凝视姜衢的时候,陆淮也在凝视你。”郭沁叹着气说,“我好柠檬。”

菜上的差不多,吴询用杯子磕了磕转盘:“怎么说啊,你俩不起来说个祝酒辞?”

“别他妈弄的要结婚了似的,还给你们敬酒。”姜衢嫌弃他。

过必镰:“毫无歉意,太过分了!”

付申奥:“原地结婚也可以……”

陆嫣然:“瞒着我们多久了,做个人行不行?“

卢俊仁:“你们在说什么?谁要结婚?谁不做人?”

桌上没有人顾得上回答卢俊仁,郭沁用筷子杵住桌面:“姜姜不行就陆神来,背着我们找对象这种事情,就应该裹上鸡蛋液炸成串串。”

“谁想找对象?陆神想找对象?”卢俊仁特别激动,“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姜衢眼睛瞪的老大,正准备给他来一顿暴击。

“不用了。”陆淮拍了拍姜衢的肩,眼睛看着他,“自我介绍一下吧。”

卢俊仁:“为什么要姜衢自我介绍?”

姜衢受不了他这个笨脑子,从身侧牵了陆淮的手,举起来:“我,陆淮对象,懂了没?你再敢给他介绍一个姑娘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卢俊仁感觉自己整个从中间裂开,腿顶着地板,像受了极大的惊吓,退着靠到了椅背上。

一桌人都压着笑。

“啥意思啊?”卢俊仁讷讷道,“你俩,找了同一个对象?还是你俩都找了对象……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种吧,我靠,妈的,什么情况,真他妈,卧槽……”

姜衢等他一顿发泄完,才说:“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和陆淮在一起,特别喜欢的那种在一起,可能是和你们认知的恋爱有一点不同……但就是这样。”

他说的认真,等桌上的人静默两三秒以后,眨了眨眼:“都不吃?不吃我让服务员打包,弄回家和陆淮分了。”

“啧啧啧,谈恋爱就是不一样,都回一个家了。”吴询说,“噫惹。”

姜衢捡了一个花生米往他脸上弹:“阴阳怪气的先打死。”

“得有多少学妹心碎,你俩真是……英年早恋啊。”过必镰说,”不过,哥哥的胸肌,可以供失意的少女们循环倚靠~”

陆嫣然:“你不如买个枕头在这里睡吧。”

郭沁:“学妹们要是知道这件事,大约能把咱们的后门挤破,鲁迅说过,人生最圆满的事情,就是看到自己的CP是真的。”

卢俊仁终于反应过来:“你俩,都是男的啊……”

“你的脑子是90年代的CPU吗,竟然能跑这么慢。”姜衢把卢俊仁喜欢吃的西红柿牛腩转给他,关爱傻子般对他说,“多吃点,爸爸希望这份爱,可以感动一下你这个逆子。”

“不是,你俩怎么可能呢,你就算和我在一起,也不可能和陆淮在一起啊,你俩才认识多久???”卢俊仁很严肃地说。

“……”

“……”

付申奥恨不得把整张桌子都塞进他嘴里。

“饭它不香吗,西红柿炖牛腩他不香吗,吃你的饭!”吴询说。

这餐饭吃完,卢俊仁都魂不守舍地,还真跟个失恋了的人一样,眼睛都不离开他姜衢爸爸一步。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半,陆淮刷完一套理综卷,手机上才收到卢俊仁的消息。

【你若折我兄弟翅膀,我便毁你整个天堂】

【不要和我姜哥硬碰硬,他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

陆淮缓缓打出:【?】

卢俊仁:【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忧伤】

很快,姜衢也收到了卢俊仁的问候。

【链接:两男子在旅游景区拍摄亲密合照,工作人员称其破坏公序良俗。】

【链接:同性情侣意见不合,一方将另一方捅死。】

【链接:同性之间的爱更加纯粹,却更需要彼此忍让和理解,才能长久。】

【链接:揭秘同性恋老年生活的悲哀。】

【链接:彩虹是否会照到每一个角落,从目前形势看待将来五十年发展。】

五分钟以后,卢俊仁炸群。

卢俊仁:【@姜衢@陆淮为什么拉黑我了????】

姜衢:【不拉黑你拉黑谁,陆淮也是我叫拉黑的,不服明天到教室来对线。】

卢俊仁:【……你谈恋爱了,不爱我了,这么多年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姜衢:【每一个家长对孩子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爸爸已经打算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卢俊仁:【嘤】

付申奥:【滚!别抢我台词!】

姜衢关掉对话框,伸了个懒腰,耳机里便有声音问他:“准备睡觉了吗?”

“嗯,我躺床上看会儿英语书,”姜衢说,“你睡吗?”

陆淮:“还有两个题目没订正完,你睡的时候我应该正好结束。”

“我生日……你想怎么过?”姜衢问他。

“你生日应该是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问我。”

姜衢:“我想和你一块儿过,就咱俩那种。”

“那就咱俩过,”陆淮搁下手里的笔,小声哄他,“十八岁和我过,以后就也都和我过。”

话说的有点肉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抓人心肺,姜衢嘴角泛着甜,也小声说:“和你过。”

热恋期的人多少情话都说不完,到迷迷糊糊睡着前,姜衢都还在嘟囔:“你要送我礼物……要印象深刻……”

陆淮轻轻说了声“好”。

姜衢生日这天正巧是周六。

本来还准备要给姜衢庆生的小伙伴,一听说他要和陆淮出去玩,纷纷摔碗表示友尽。

姜衢在家吃过晚饭,就和姥姥说晚上在陆淮家刷题,时间不早,就不回家住。

姥姥习惯了他这么野,叮嘱了他一两句,让他别吵着陆淮休息。

夕阳的风都吹的爽利极了。

他一路跑着下楼,见到了靠在小电驴上等他的陆淮。

“嗯哼,”姜衢咳了咳,“可以出发了。”

他们要去岛上。

姜衢没想太多,就想单独和陆淮呆着,但又要有点仪式感,所以特地用他刚满十八岁的身份证订了一家酒店,打算和陆淮在岛上玩到第二天。

“我礼物呢?”姜衢在他裤口袋里扣来扣去,只摸到他的手机和钥匙。

陆淮隔着布料捏了捏他的手指:“乖一点。”

姜衢第一次那么期待礼物,一路上恨不得把陆淮整个倒过来晃几遍,看能不能把他的礼物倒出来。

旅游季过去,岛上不再那么拥挤,他们甚至有闲心逛了好几家手作店。

“去沙滩吗?”姜衢问他。

“嗯。”

他给陆淮告白的那个沙滩依旧没人,九月的风把远方的灯光吹得轻盈又透亮,仿佛将诗人的柔情装进了夜色里。

姜衢拇指蹭着陆淮的指甲盖,感觉到上面非常细微的条纹状突起:“不知道之前那个沙堡还在不在。”

他们按照记忆找到那个沙堡,没想到不止没被毁坏,还被人插上了一支小红旗。

姜衢拔了红旗,放在指尖转动:“看来这里还是有人来的嘛。”

“可能是岛上的居民。”陆淮牵他的手往海浪远一点的地方走。

他们坐在细沙上,靠着彼此看远方一片漆黑。

“是不是还有一会儿才到十二点?”

“快了。”陆淮在他耳尖上吻了一下。

他们吹着海风,姜衢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一直想问,要是我没喜欢上你,你会怎么办?”

陆淮没有怎么思考这个问题:“不会怎么办。”

“会不会一直跟着我,会不会哪天就把我拖进了阴暗的小屋子里,锁上门锁上窗……”

陆淮在轻轻地笑,手按在他后颈:“我喜欢你,喜欢你活的像太阳一样,永远不会把你关起来。”

“那你会怎么办?”姜衢问他。

陆淮:“我来六中之前,想要的是做你最好的朋友,大学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你结婚以后做你的邻居,老了以后,我们靠在竹椅上,一起晒晒太阳。”他搂住姜衢的肩,“你喜欢我,只是我做过的一个,很小的猜想。”

“那你是一开始就没想我和在一起吗?”

“我明明很努力让你喜欢我,”陆淮看他眼睛,“我先追的你。”

“屁,我先追的你。”姜衢说,“告白也是我说的!”

陆淮的手机在口袋里抖了一下。

“生日快乐,成年了,”陆淮亲吻他的唇,“我的男朋友。”

陆淮将他拥进怀里,轻轻将戒指套进他手指。

戒指样式简单,是男生最适合的款,但内圈刻着一句话——爱你,至死不渝。

我死过一次,所以你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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