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出去。”姜衢擦着陆淮的肩离开, 这个房间实在让他窒息。

可又能去哪儿。

他不是那种吵了架或者不高兴就要离家出走发泄情感的人。

所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下了楼, 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放空大脑,给自己短暂的喘息时间。

陆淮在两分钟以后,放了一盘西瓜在他面前。

切的歪七扭八, 比平时还丑。

姜衢没有嘲讽他的欲望,也没有想吃西瓜的欲望,就这么呆呆坐了一会儿。

他生怕陆淮开口为他解释什么, 但又受不了他们俩之间气氛, 只好按下沙发边的按钮, 一键调台,随意开了部国产电视剧。

周围有了嘈杂人声,姜衢心里总算有空来反应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那间屋子, 也不算很大, 按正常面积计划,只能放下一张床加一张桌子。陆淮没有在房间里放床,空出了中间一块,周围一面墙上有照片,其他就是用来挂T恤, 堆鞋盒, 等等等等。

但仅是如此,也已经让姜衢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陆淮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做这些事情。

而且还能做到悄无声息, 完全不被自己察觉。

姜衢弯下腰,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他们只是刚开始恋爱,一起懵懂着开始,一起享受探索彼此的过程,一起怀抱着期待每一天。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换个台吧。”陆淮的声音响起。

陆淮家一般不看电视,遥控器躺在抽屉里堆灰,现在只剩下一个操控台可以用,在姜衢手边。

姜衢闭了闭眼睛,问他:“你想看什么?”

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声音沙哑。

陆淮起身,指尖在触控屏幕上点了一会儿,似乎也在研究,姜衢不想他离自己那么近,推开他的手:“你就说要看什么。”

“随便找部动漫吧。”陆淮说。

姜衢点了陆淮喜欢看的小猪佩奇。

陆淮愣了愣,没有回到之前的位置,和姜衢坐同一条沙发。

姜衢没动,抬头看着电视机屏幕,逼迫自己不去看陆淮,连余光都收起。

“姜衢,我不是变态。”陆淮说。

“我他妈说你是变态了吗?”姜衢转过身猛地盯住陆淮,很久,才鼓起勇气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淮迎着他的目光:“中考结束以后。”

最后一根稻草倒下,姜衢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文身,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为什么啊,”姜衢问他,“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来认识我,藏那么一房间东西是什么意思?”

陆淮俯过身,确定姜衢没有非常抗拒动作以后,很缓慢地抬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低浅:“你别怕我,我没有别的想法。”他将臂弯收紧,说,“都放在房间里是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

“所以那样你就能睡的着了?”姜衢实在难以想象,作为陌生人的自己会对陆淮有这么大的魔力。

可陆淮默认了。

姜衢被陆淮拥在怀里,看不见陆淮的眼睛,他想,陆淮这样也许就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房间都没有床,你睡在哪里?”

“地上,”陆淮说,“有时候搬被子和枕头进去。”

姜衢揪的一下心疼了,却又烦自己这么没出息,垂下眼睫问他:“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陆淮掌心贴着他后背:“中考。”

“除了那天,我们还见过面吗?”姜衢问。

“在你的认知里没有。”陆淮说,“其他时间,是我去找你。”

姜衢从他怀里出来,很认真地问:“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找我?”

“姜衢,你是我见过最纯粹,最干净的人。”陆淮的手掌覆上他的脖子,“我很羡慕你,很想看看你的生活,想试着用你的方式来挽救我的人生。”

“中考那天我藏在学校门口,跟着你回家,看见你把你家楼下的电动车推倒然后飞快逃走,”他笑了笑,“后来我在很远的地方看你打球,看你被别人故意踩脚以后踩回去,打了一架以后指着对方痛骂,还看你上网吧,在电脑前面和朋友喊的很大声……”

姜衢头皮发麻,尴尬地抓他的手:“这些就不,不必说了,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说些了不起的,”陆淮像在给姜衢回忆,“初三暑假有一天,你和吴询去岛上,回家很晚,我陪你坐了最后一班船回轮渡,你和吴询在岔路口分手以后,抄小路从老年大学后门对面的巷子回家。”

姜衢皱着眉:“我有印象。”

那天是七夕,他和吴询上岛卖玫瑰花,生意特别好,所以差点没赶上最后一班船,但因为是夏天,路上人也挺多,他和吴询就没有叫出租,快走着回家。

跟吴询分手以后,他走了条夹在两栋烂尾楼中间的小巷子,大约只有两人肩宽,才刚到巷子口就听见女生孱弱的哭救声。

姜衢把手机电筒打开,照着他们俩,搂女生的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皮带都解了,金属锁扣零零啷啷响,姜衢几乎是下意识就把手机一把扔出去,因为黑暗不是很准,没砸中头,但也砸中了那人的耳朵。

手机反面朝下,巷子里又黑了,他冲过去凭记忆把女生拉出来,大声吼她“跑”,然后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姜衢虽然不如对方体型大,但好在实战经验足,招招往他裤子松开的地方踢,很快从地上滚着脱身。

他胡乱摸了两把,从沙灰里把自己手机摸出来,抬头一看,那女生还扶着墙没爬出去,他只能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跑上去搭她的胳膊。

他们俩几乎是被那中年男人追着出来的。

“那个人是不是你?”姜衢震惊地看着陆淮,“就是我们跑出来,在巷口戴着口罩,说已经报警了的那个人。”

姜衢不等陆淮说话,肯定道:“是你了,现在想起来,那双眼睛跟你一模一样,绝逼是你。”

陆淮终于动了嘴角:“是我。”

“怪不得,我说呢,刚放下那姑娘准备和你道声谢,就他妈剩个背影了。”姜衢说,“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什么活雷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陆淮的笑还是很苦:“我心虚。”

“……”

他们俩之间因为回忆而短暂产生的和谐又消失殆尽,姜衢手指头扣了扣沙发。

“其实那天,还挺玄幻的,我从小在这一片长大,治安都不错,最多就是吵些家长里短的架,从来没碰到那种事……那天我躺在床上到凌晨都睡不着,就挺后怕的,那女生不算轻,我带着她都跑不起来,你要不在巷口兜我一手,我恐怕只能扯破喉咙在大街上喊救命了。”

“也不是不行。”陆淮和他开了个玩笑。

姜衢失笑:“确实。”

他俩之间重复之前的安静,客厅里只有小猪佩奇可爱的嗓音。

“所以……”姜衢看他,“就是我英雄救美了,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从此喜欢上我了?”

“这只是其中一点,你很好。”

勇敢,善良,热忱,坦荡……都是你。

我羡慕的,可望不可及的,永远无法成为的,也是你。

所以我喜欢你。

陆淮轻轻摩挲他手背的文身:“我是灰色的,但你是太阳。”

是人间的太阳。

仅仅只是跟着你,就能让我也活的张扬,看见无数鲜活的美好。

————

姜衢晕乎乎的。

大约是被陆淮一顿彩虹屁夸的忘记生气了。

他躺在床上,盖了另一床被子。

陆淮个小垃圾,还说家里只有一床被子。

床头灯被陆淮调的比平时暗一些,正在努力催眠他俩。

姜衢烦躁地翻了个身,心里五味杂陈,实在缓不过来,他没办法从中找到任何快乐的情绪。

刚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他是真的懵了,一片空白的那种懵,紧接着是害怕,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活被人以一种跟踪的方式窥探。

最后是难以置信,因为这个人是陆淮。

他喜欢陆淮,不介意他是男是女,豁出去了的喜欢。

可到十分钟前,他才恍然发现,陆淮和他认识到的,不一样太多。

他不是那个对所有人都高冷无法接近的陆神,反而敏感、自卑、小心翼翼。

姜衢有些心疼。

“陆淮啊,”他在黑暗中开口,“睡了吗?”

“没。”

姜衢打开被子,又戳了戳陆淮,把他压在身侧的被子抽出来,挤了进去,伸手环抱住他。

他感觉到陆淮僵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但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一直在想,你那么优秀,会不会拒绝我,紧张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敢问你喜不喜欢我。”

姜衢停顿了一会儿,感觉到陆淮呼吸依然有些急促,便伸手拍拍他的后背:“那个房间不要了,以后我就在你身边。”

几乎是一个瞬间,陆淮就翻过来,压着手肘,低头吻在他唇上。

姜衢的姿势不够自然,被迫仰着头和他接吻,很快气儿就不够用,但好在意识还没有松散。

他手忙脚乱地钳制住陆淮:“诶……我靠!陆淮!你他妈再动一下,信不信我马上和你分手!”

陆淮立刻就静止了,半晌,抬手捏在眉心上,随后懊恼地闭了闭眼。

姜衢感觉到那只手很乖巧地放在被子空处,在自己喘息平复下来之前,陆淮已经帮他把衣服重新整理成服帖的模样。

陆淮躺回了他身侧。

姜衢捂着额头和眼睛躬起身,又羞又气,小声咕咕叨叨:“妈的,老子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竟然差点被你强……那什么了。”

陆淮哑着声音笑起来。

“要笑滚出去笑!”姜衢骂他。

陆淮看着天花板,难得用手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清醒,才开口:“对不起。”

“算了吧,”姜衢把被子扯了盖到脖子下,“你就算想,也实现不了。”

陆淮其实也没想,他就是被姜衢一句话触的,想找一切方式把这句话连带这个人立刻占有。

“安生点儿陆淮,”姜衢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都快他妈凌晨三点了,我一晚上被你折腾的感觉要随时猝死。”

陆淮在被子里朝他伸手:“我抱一下。”

“不。”姜衢拒绝。

“好吧。”陆淮缩回手。

“你这语气委屈个啥啊,”姜衢翻身看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我他妈谈恋爱谈的一腔热血,突然遭受这么沉重的打击,我容易吗我?好好的剧本,说好了是我喜欢的人他也正好喜欢我,完美恋爱,结果发现我他妈就是你计划里的一个傻子,被你跟着快两年了都没发现!”

陆淮抓住他那根手指,眼神里是很真诚的歉意:“姜衢,对不起。”

姜衢抿了抿唇。

陆淮一示弱,他就没法生气。

真没出息啊我靠!

“你哪来这么多时间观察我,一中和六中,隔了半个区了。”姜衢说,“你的市第一是买来的是吧,考试前先给一份答案,平时也不用学,到了考试就背答案,其他时间专心跟踪我就行。”

陆淮包住他的手:“那你也有那么多时间去玩。”

“啧,有毒吧,突然又内涵我。”姜衢说,“再逼逼我送你一份张琮的优越狗套餐。”

陆淮低低笑了,在被子里靠近他:“暑假跟你跟的比较多,你上课以后我很少去找你,而且也不是次次碰的上,不过偶尔跟一天,也能拍到很多照片,我那时候怀疑你可能有多动症。”

“那叫活泼,你会不会说话。”姜衢在被子里踩他的脚。

“好,就是活泼。”陆淮说。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买到考.试.答.案?”

陆淮循序渐进,搂住他的背:“我和你说过,我睡不着,反正也睡不着,晚上就用来看书,你在房间里看到的那张桌子,之前是我在用,而且高一的东西也不难,学习主要还是靠方法。”

姜衢不知不觉被陆淮搂进怀里,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到陆淮下巴:“现在能睡着吗?”

“你在就能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嗷,今天格外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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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luto 5瓶;九嶷 1瓶;

爱你们哒,么么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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