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色T恤变成透明, 湿漉漉贴在身上，姜衢两只手抹干净脸, 连带着把额发全都往上撩。

美人尖完整露出来，上面几根发簇凌乱。

平时打篮球热了，姜衢也会把头发掀上去，那是一种鲜活, 充满了阳光和汗水的感觉，而此刻，他看上去乖巧许多, 收敛了所有锋利的目光, 像个掉进水池的小孩。

陆淮的目光被锁死在那张挂着水珠的脸上。

接着, 姜衢噗噗了两下唇：“操，我耳朵里进水了！”

“……”

美好意境瞬间破裂，陆淮看着前方, 提醒他：“小心。”

下一个水道又长又急, 姜衢背对着，只能从拍击而下的水幕里，勉强看见陆淮的身影，非常冷静，纹丝不动, 和他吱吱呀呀完全不同样。

进浅滩以后姜衢又是一顿噗噗噗, 把头发乱七八糟一顿抓，问陆淮：“你为什么不叫？”

“啊。”陆淮配合他叫了一声。

“……”姜衢用脚踹他胯骨，“漂流就是要刺激啊！”

陆淮笑了笑：“这个不是很刺激。”

“那什么刺激？”姜衢问他。

陆淮抬眸, 脚从底下勾他：“现在。”

皮艇猝不及防撞了下去，姜衢没坐稳，慌忙去找抓手，嘴里一堆“卧槽”“哇噗”“靠”……

陆淮的腿压住了他，让他不再晃动。

又回到浅滩的时候，姜衢狼狈极了，把脸抹干净开始踢陆淮：“你不能早点说嘛！我和你换！你坐前头！”

他用手不停舀水，将皮艇艰难转了个圈。

后边儿又冲下来一个皮艇，付申奥“呜呼”一声：“姜衢！陆淮！”

姜衢一个回头就被水浪再次冲了满脸。

“……”姜衢第n次抹脸，“你俩不是在我们前头吗，怎么还在后面？”

付申奥用饭盒装水，全泼在姜衢脸上。

吴询：“这个逼就是这样手欠，害我被英俊和沁沁他们合伙挤进了旮旯里，花了十分钟才出来。”

姜衢n+1次抹脸，曲起腿就从河里捧水，一下一下往付申奥那里泼。

“靠，别甩我脸上啊，我他妈已经无辜一路了！”吴询说着抢了付申奥的饭盒。

他们一来一回，姜衢跪在皮艇里：“陆淮！控制一下船！别掉下去！”他说完又是一捧水往吴询的皮艇上泼。

“爷弄死你！”

“来啊！”

“辣鸡！给你站篮筐下都进不去球的辣鸡！”

“姜衢你个死废物！”

姜衢推陆淮的手：“靠边儿靠边儿！我去草里捡根棍儿！”

付申奥和吴询把皮艇划过来堵着他们，结果没控制住，把姜衢和陆淮推下了水道。

“卧槽！！”

一阵剧烈晃动过去，姜衢七荤八素，抓着扶手，立刻回头冲水道喊：“吴询你个狗！有本事别下来！”

“姜姜！”

姜衢回头，见郭沁他们都在边上停着。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他问。

过必镰说：“下面这个听说落差很大，我们等你们一起下。”

“哦，下不下的一会儿再说，”姜衢看着水道，“吴询和付申奥下来先弄死他俩！”

他们短暂地组成了联盟，三艘皮艇齐齐停在一边等付申奥和吴询。

“陆神，这个给你。”过必镰进贡了他从路上捡到的一个小水枪，还没传过来就被姜衢抢走。

“你陆神大家闺秀，不用这种东西。”姜衢起来，坐在皮艇边沿，给水枪抽满了水。

不多久，吴询和付申奥呼啸地冲下来：“哟吼！”

姜衢一扑：“冲！呲他俩！”

“有个饭盒了不起啊！过来受死！”

“啊啊！啊！等一下！哥！哥哥哥哥！我错了！”

郭沁和陆嫣然：“我们呢！”

“姐！我错了！真的错了！”

“叫仙女！”

“好好好，仙女！”

他们四艘皮艇打成一团，姜衢整个人都伏在边缘，伸着手往外吊。

“陆淮！按我腿！快点快点！”吴询和付申奥划开，姜衢快够不到他们了。

陆淮一条腿跪压在他腿上，手从皮艇里拿了被姜衢留下的水枪，抽满一管水，靠在姜衢肩旁，冲着对面两个，用力一推。

“姜衢你个狗逼叫外援算什么啊！不打了！不打了！”付申奥和吴询被水呲得睁不开眼，群魔乱舞一样地往外泼水，“我们走了！走了！”

他俩抓紧了扶手，一溜从入口下去。

不到两秒，尖叫声震彻山谷。

“听起来好爽！”姜衢坐下来，拉着陆淮，“我们也下去！”

陆淮让他坐前面，这样水不会直接拍到正脸。

姜衢冲其余人挥手，突然听到底下一声呐喊：“我饭盒！”

他还没来得及看饭盒到底怎么了，就随着水浪往下滑，高落差带来的速度比之前每次都刺激，姜衢在劈脸盖来的水里兴奋到了极点，一直用腿踢陆淮：“啊啊啊！”

“陆淮！”

“嗯。”

“陆淮！陆淮！”

“姜衢！”

他们在水声中呼喊彼此的名字，眯着眼睛大笑。

最底下的隘口还有一处起伏，不算激烈，但还没来得及感受，姜衢就见一个银色物体在漩涡里翻滚。

而底下的付申奥扒着石头大喊：“姜衢！捞一下我的饭盒！”

“看不清！”姜衢松开一边手擦眼睛，耳边是陆淮警告的声音，“姜衢，别松手！”

皮艇顺着水势往上冲，瞬间又下落，姜衢来不及反应，闭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陆淮狠力抓他的手。

天旋地转，他们的皮艇翻了！

水冲进全身，瞬间的窒息感让姜衢双腿在底下不停蹬，胳膊伸出水面呼救。

没有任何着力点，他只能靠本能和救生衣提供的浮力往上，无尽的水流往他的鼻子嘴唇里冲，他喘不过气了，不受控制地挥动手脚。

下一秒，被一只手臂用力将他往前上方一推，冲出水面，姜衢飞快睁开眼，抓住对岸救生员伸过来的竹竿。

他下意识回头，大喊：“陆淮！”

边上有扑腾水浪，他不顾胸口的疼痛，一只手抓着竹竿，一只手去够那团水：“陆淮！陆淮！！快出来！”

水里露出橙色救生衣，但手臂却够不着他，约莫两秒，岸上的救生员终于游到他们边上，将陆淮从水里一把拽了出来。

姜衢用尽一切力气抓着杆爬，上岸以后，顾不上双腿的沉重，飞快奔向陆淮，抓着他手臂：“你怎么样？！”

陆淮轻轻在他手背上搓了一下，指着自己喉咙，走了两步，扶着粗糙的树干，低下头不停地咳嗽和呕吐。

姜衢给他顺着背，尽管喉咙涩辣，嘴里还是不停说：“你是不是推我了？你不要命了在水里推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穿了救生衣吗！你不知道有救生员吗，我不用你救，你自己都不会游泳你推我做什么？”

陆淮很用力抓了一下他的肩：“少说点话。”

声音都哑的快听不出来了。

姜衢霎时红了一圈眼眶，但很快自己憋回去，一边不停咽喉咙，一边给陆淮拍背。

付申奥和吴询也爬到岸上。

吴询抓着姜衢肩膀：“老姜！”

付申奥眼睛比姜衢还红：“你们没事吧！都怪我，我不能叫你去捞饭盒的，你们哪里不舒服，赶紧躺下来……”

救生员看着他们：“下水之前讲的那些安全知识就不听，这会儿知道紧张了，活该掉水里！”

付申奥看陆淮咳的整个脖颈都红了，又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陆淮终于停了咳，眉头皱得很深，应该是水呛进了气管，还疼着。

姜衢站到他面前，低头从下面看他的脸，被憋了很久，终于急切问：“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叫个120过来？”

吴询马上问救生员：“大哥们，能借你们电话用一下吗？”

救生员嫌他们大惊小怪：“他们才掉下去几秒钟，坐着歇会儿就好了，一会儿还送你们继续漂流呢。”

听到没事，付申奥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歉意却更深，过去准备扶着姜衢和陆淮休息，却见姜衢已经和陆淮抵肩坐着了，而陆淮抬手将姜衢滴水的额发推上去，揉了揉他的美人尖，说：“我没事。”

吴询眉梢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付申奥垂下眼眸，思忖许久。

谁都没听过陆淮这样，温柔到宠溺，嗓子哑到说不出话，也要低声安慰身边那个眼睛通红的人。

付申奥握了握拳，将很久前看过的病历本从脑子里抹去，蹲到他们身边。

“真的没事吗？”他很小心地摸姜衢的膝盖，“陆淮也真的没事吗？”

姜衢和陆淮对视，半刻以后，摇头：“他没事。”

他们的皮艇被勾到一边，郭沁和卢俊仁他们几个的皮艇也兴奋地冲下来，立刻又沉默了，看着空皮艇，问岸上的人：“你们怎么了？”

没得到应答以后，郭沁又惴惴不安地问：“姜姜，怎么了？”

吴询给他们解释了一番，说是不小心翻船了，掉进水里刚上岸，还不太舒服，估计给吓着了，所以不说话。

不是这些，不是吴询说的这些，姜衢知道自己在后怕。

他后怕陆淮的举动。

溺水的感觉如灭顶一般，他甚至都来不及想任何东西，一片空白，所有的举动都只能靠求生本能，他努力向上，不停地挣扎，期盼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陆淮没有向他伸出那根稻草，却结结实实将他送到了稻草边。

他不敢想，要是陆淮没获救，要是陆淮就那么……那么沉了下去……

不可能的，有救生衣，这里有救生员，陆淮不可能会沉下去的……他抱着脑袋想，陆淮不会有事。

可是陆淮掉下去的时候不知道啊！

他为什么能在那样的瞬间，还想着推自己上去。

为什么会有人是这样的？他是想让自己愧疚死吗？还是想做什么大英雄？

“在想什么？”陆淮问他，声音像什么漏音的乐器。

姜衢看着河面：“在想，水里的相互作用力，你推我一把，是不是自己就往水里掉深一寸。”

“一寸还是两寸，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陆淮说。

声音破碎得让人心疼，姜衢起身：“你别说话了，歇会儿，小心嗓子好不了。”

他离开陆淮，站到另一边，看着浓绿的树叶，想要从还隐隐作痛的胸口里质问自己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饭盒引发的血案QAQ

说到这个救生衣…是作用不大，至少在落水的一小段时间里作用不大，尤其是面对男生体重（我九十来斤都没把我从水里抬出来，愣是呛了个半死！（摔

但穿是一定要穿的，必须穿救生衣！划重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家的二仔 10瓶；

爱你们哒，么么么么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