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衢从出租上蹦着下来，瞥陆淮的手：“你去拍个片。”

陆淮挑了挑眉。

“看我干嘛，我才不拍。”姜衢说。

陆淮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书包放在了挂号的柜台上，偏头冲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一起吧，我一个人害怕。”

姜衢在工作人员蜜汁沉默的表情里挂了号。

结果，陆淮挺好，他倒是脚踝轻微骨裂了。

陆淮个死坑货。

“诶？”装支具的护士阿姨见陆淮的时候，眼神一顿，“又是你啊？”

姜衢望着他俩：“又？”

“不是我，是他。”陆淮没有要和护士再聊下去的欲望，走到了姜衢身侧的椅子上坐着。

护士从后面拿了个支具过来：“你们年轻人啊，一天到晚……”

“等等，我不装这种东西。”姜衢抗拒她手里的支具，“姐，我自己的脚我知道，没那么严重。”

他很少打架伤成这样，而且装这鬼东西去学校，明天肯定会被全年级的人笑死。

“什么丑不丑的，能赶紧好才是重要的，不然瘸你三个月信不信。”护士说。

“真不用，真的。”姜衢保证。

陆淮垂眸，看姜衢被挠的翘起的一撮额发，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护士把支具举高：“这个支具你不喜欢吗，我特地挑的，合适你们年轻人，白白的，很可爱……”

姜衢望着“很可爱”的支具，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把腿又往里挪了两寸。

在边上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你打篮球吗？”

“……”

姜衢在心里骂了句操。

护士跟着说：“那这可打不了篮球，骨头得好全了才能打，你不用支具，那就……要三个月多。”

“……”

姜衢又在心里骂了句日。

“换个轻便的支具吧。”

姜衢顺杆爬：“要能藏在裤子里的那种。”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前面那句话，是陆淮说的。

护士叹气，出门前还嘀咕：“小孩子就是幼稚，面子顶什么用……”

……神特么，你见过快到一米八的小孩子？

姜衢还想辩驳两句，但对上陆淮那张自带嘲讽的脸，又不想说了，撇开头懒得理他。

一起打过架的感觉，跟一起扛过枪似的，姜衢虽然不喜欢陆淮，但就冲今天陆淮这么仗义，以后他多少也会顾着点陆淮。

护士去了一会儿，姜衢衣袖在打架的时候就撩到肩头上了，胳膊上裸.露的皮肤被擦了两三下，怪痒的，他抬起头，见陆淮正单手在书包里翻东西。

右手垂在一边，小臂和虎口处有轻微泛红。

两人真是残废到一块去了。

姜衢抓他书包的拉链：“你要什么，我给你找。”

陆淮盯住他的手，姜衢指头没出息地弹了下，瞬时没好气地收回来，他“嘁”了一声：“我还不想摸你的书包呢。”

没几本书的书包被轻飘飘扔在姜衢腿上：“手机，找吧。”

“自己找，你又不是两只手都断了。”姜衢把书包重新扔回陆淮身上。

陆淮接了，放回桌上，又单手在里面摸了半天，窸窸窣窣。

姜衢被这声音弄得烦，扯过他的书包嘀咕：“是不是要等你找到明年……”

他把手机从夹层里拿出来，抬起的时候屏幕被唤醒，正好面对着陆淮的脸，解锁了。

昵称是：一个美丽女人。

消息是：[过段时间再去见你]

姜衢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表情坦荡：“我看你不是手伤了，你是眼睛瞎了。”

心里却是，靠，美丽女人，还要见面的美丽女人。

看不出来啊，学神，深藏不漏。

陆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还是低下头先回复了信息。

他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姜衢站在门口，说：“懒得送你了。”

陆淮看他的腿，姜衢立刻说：“看什么看，我也不要你送，你回你的家。”

“走了。”陆淮将手机放进兜里，走下台阶。

姜衢看着他背影，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胳膊真没事？”

陆淮在几级台阶下站住，回头看他。

医院门口晦暗，陆淮的眼睛却有隐光，他提高的音量里带着上扬：“不如说句谢谢？”

“……”姜衢居高临下看他，却感觉自己一点气势都没有，最后的倔强让他把手插在兜里，正儿八经拽里拽气地说，“谢了，今天算我坑你的，以后有人找你麻烦，就来找我。”

陆淮又深深看了眼他的脚踝，似乎在怀疑他的实力，在姜衢准备暴走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好。”

————

陆淮进教室的时候，自己座位已经被四五个男生围住。

“陆淮来了陆淮来了。”付申奥碰了碰边上人的手，第一个溜走。

人群散开些以后，陆淮从中间挤进座位，姜衢靠在椅背上，心安理得地吃着烤翅和汉堡，还顺便抬了抬眉算是和陆淮打过招呼。

完全没有昨天扭扭捏捏不要装支具的模样。

陆淮视线下移，见他换了全市统一的校服裤，蓝色的底，侧边的线条是深红色，一直延长到最底下，裤脚遮住了大半脚踝。

陆淮来了几天，姜衢穿的都是自己的运动裤，黑的和偏灰一点儿的，偏灰的那条侧面还带了条深灰的边，看着挺低调，但从远处看，本来就快一米八的个儿，显得腿长的要命。

尤其是在篮球场上跳投的时候。

不过现在好了，姜衢打不了球了，腿还得藏起来。

“看什么，你们一中也是一样的校服。”姜衢把垃圾都塞进汉堡盒里，以一个三分的姿势，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陆淮坐下，手在脖子侧面揉了揉，嗓音有细碎的沙哑，似乎是没有睡好：“名字。”

全市统一的校服，唯一区分就是胸前的校徽和名字，姜衢外套的左胸位置，写着：高二一班

姜衢。

“那是你的名字比我高级还是怎么，你有我笔画数多吗？”姜衢问。

陆淮单手在桌上拿了语文书翻开放在面前，顺着他问：“小时候被老师罚抄过吗？”

“……滚。”妈个鸡。

吴询一个急刹从后门冲进来，见姜衢的时候还顿了顿才说：“靠，你今天来的比我早？”

“爷早饭都吃完了，你个废物。”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脚——”

吴询还没说完，就被姜衢从桌子底下踹了一下：“我脚怎么了，我脚好着，就是下楼的时候扭了一下。”

吴询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姿势，眼睛左右乱瞟，却发现陆淮正撑着下巴看他俩。

“……”突然感觉瘆得慌，浑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

吴询放下书包，主动帮姜衢把几本书都收拾好，摞在桌角，挡住另一边陆淮的视线，把头埋进来：“你昨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就——他，他和你一块儿打的张鸿？”

“啊。”姜衢说，“今天中午放学你和我在校门口等等吧，看他们还来不来。”

吴询哼了一声：“他不来是孙子，他要敢不来，我亲自上十三中请他，”吴询缩着脖子，从桌子底下看姜衢的脚，重新对姜衢说，“张鸿来找你麻烦，你打赢了是一回事，咱们现在回头找他算这笔账又是另一回事，你这脚不能随便算了。”

姜衢懒散地往后靠，余光掠过边上戴着耳机正在看书的陆淮，他刚连续翻了两页。

都用的左手。

“你说得对，”姜衢慢慢收回目光，“把我学神同桌右手打得不能用了还想跑？”

提及到打架，吴询心里又犹豫了两秒，悄悄从书后面看了陆淮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和姜衢说。

“我……听到个关于你学神同桌的谣言。”吴询说的极其小声，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姜衢桌上。

姜衢把他推开：“毛病吗，有什么非要说的就在微信上打字。”

“……操，你可真是个小机灵。”吴询从口袋里掏了手机，一阵操作，然后努了努下巴，暗示姜衢看。

吴询：[听说……他转学是因为打人，上学期期末前。]

姜衢想起陆淮昨天架势，倒不是经常打架的，反而像是和什么人系统地学习过类似拳击的运动，招式都挺整齐。

他悠悠打了个哈欠：“那可真是多才多艺。”他又突然皱了眉，问，“你意思是期末前打的？”

“是啊。”吴询小声，“据说都打到去医院了，凶残。”

姜衢摸着下巴，在吴询的目光里沉思半晌，开口：“有点东西，都打得上医院了，期末还考市第一。”

吴询：“？？？”

姜衢一脸无聊地看他：“你也说是谣言了，有什么好一直逼逼的。”

“其实也不是那么谣……”

姜衢打了个哈欠制止吴询再说，生理泪水让视线朦胧了许多，他岔开话题问：“你哪天有空，和我去截张鸿一趟。”

吴询头往里伸了点儿：“过几天？我看你这脚再养养，万一踹人的时候再给踹瘸了你还亏，哦，虽然你这脚不行，但今天下午放学的篮球赛你一定要来，我刚在楼道里见二班的带了球，你得撑场子。”

“行。”姜衢把桌角的书推开，从书堆里找了个比较柔软的方位趴下，“老师来了叫我。”

“你是不是昨天疼的没睡着？我去年骨裂也是，晚上根本睡不着……”吴询说。

姜衢闭上眼睛：“别吵。”

吴询回头时小心地看了眼陆淮，心想果然是学神，全校唯一特例，随时可以玩手机，随时可以听歌，上英语课看物理书都没问题，牛逼。

等吴询回过头，陆淮左手上的笔轻轻转动了一圈，然后放下。

他在手机屏幕上将五分钟前结束的一篇英文听力删除，点开了下一篇，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