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仇也收回双掌,后退一步。只见那被称为陛下的女子,大概三十余岁年纪,体态婀娜,肌肤娇嫩,一双海蓝色的美目,四顾流盼,容貌甚美。向陈靖仇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小公子,我是此地的女王,刚才诸多误会,多有得罪。”

陈靖仇听了,也躬身行礼道:“女王不必客气,我们误闯贵地,还要请您多多包涵!”

女王笑道:“料想你们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陈靖仇一一答了,道:“我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不知如何来到了这,请问女王这是哪儿?这洞里好奇怪,能否请您给指个出去的道路?”

女王听了,咯咯娇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们。我们是氐人族,从来就住在鱼肚里。你们是被我的巨海吞进来的。”陈靖仇伸伸舌头,心中不信。

女王正色道:“这巨海可不是普通的鱼,而是太古神兽,比陆地上的高山还要大!”

于小雪道:“哦!怪不得我们进来时,还看见许多沉船。”

女王一笑,道:“那里就是巨海的嘴巴了。”

拓跋玉儿眉头一皱,胸中烦闷,道:“好恶心。”

女王续道:“我们的祖先,原先也是跟你们一样住在陆地上。几千年前为了逃避战火,乘船出海,不幸遭遇风暴,船只倾覆。盘古神怜悯他们的遭遇,于是将自己的坐骑巨海赐给了他们——我们从此永远定居在大海中。”

陈靖仇拍拍脑袋,道:“对了,我也曾在古书上(山海经)读到过氐人国,但没想到竟是真的!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女王笑道:“你们此次远航到东海,为的是什么事?”

陈靖仇道:“我们此次出海,其实是为了寻找一位仙人!”

女王沉吟了一会,道:“仙人……你所指的,可是住在仙山岛的那一位?”

陈靖仇听了,心中又惊又喜,忙道:“对,正是仙山岛的那位仙人。女王如果知道他在哪,还望告知晚辈!”那女王微微一笑,转身道:“不要着急,请跟我来。到了宫殿里慢慢再说。”缓步向前行去。

陈靖仇等跟着前行。转过数个拐角,穿过一扇巨大的月洞门,忽然眼前一亮,正前方数丈宽的蚌壳上,竖着一碑,写着氐人国三个大字。再向前行,只见道旁流淌着几脉清流,水清极则泛蓝,微波荡漾,映出五彩粼光,极是好看。一顿饭功夫,众人已来到一座宏伟的蚌壳形建筑之前,银光璀璨,华美异常,当真是瑶宫贝阙。女王领着大家进去,陈靖仇等都是眼前一晃,满墙皆是晶莹剔透的珠宝,散发出五彩艳丽的光芒。中间一条丈余宽的金丝地毯,直通到女王宝座之上。那宝座后面,竟是一株数丈宽的珊瑚屏风,枝干曲折,色彩绚丽多姿。台基两侧,是浅蓝色的池水,飘着各色玫瑰花瓣。女王走上台基,缓缓在珍珠椅上坐了下来。陈靖仇心想,当日在龙舟大殿之上,还以为自己已经见到了天下最富贵的景象,但今日所见,当真是人世所不能比。于小雪看得神迷,恍如到了仙境一般。拓跋玉儿向四周轻描淡写的撇了一眼,眼光又回到女王身上。

女王赐了三人座。拓跋玉儿刚坐下,便道:“女王陛下,我刚才一路看来,你们这的人都好年青啊!”

女王微微一笑,答道:“多谢拓跋姑娘夸奖!但我们并非都年青,年龄还是会随岁月不断增大,只不过大家都能维持青春时的容貌罢了。”

于小雪赞道:“啊,能留住容颜,好神奇!”

女王颇为高兴,笑道:“过去有一位云游剑仙,凭借着大海中一样上古神器的力量,让我们氐人族每人都能活到几百岁,并且至死青春不变,容颜不老。”

陈靖仇忽然想起一事,起身道:“女王陛下,我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船只被浪涛打沉,船上还有数个船夫……不知陛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女王想了一会,道:“今天巨海还吞了一人进来,五短身材,但不知是不是你们的同伴。不过,我早已派人将他送上岸去了。”陈靖仇问起那人的相貌,女王答了。陈靖仇知道是赵能,方才放心。

陈靖仇又问起仙山岛的方位。女王默而不答,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的神色,低头思虑,仿佛有难言之隐。陈靖仇问道:“女王大人,您有什么苦衷吗?”

女王良久方才站起,缓缓地道:“这仙山岛,位于人仙交界的幻境之中,不是凡人能随便抵达的。!——只有像巨海这样的神兽,才能靠近它。我本也想送你们一程,可是……”陈靖仇起身道:“陛下请说无妨。”

女王的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道:“既然如此,我就实不相瞒。我刚才看见陈公子身手不凡,两位同伴似乎也不是寻常之人。所以有个冒昧的请求——我想恳请你们,去击败黑龙王,好拯救我们一族人的性命!”

陈靖仇听了,心中微惊,颇为踌躇。女王正色道:“陈少侠,你如答应为我除掉黑龙王,事成之后,我立刻送你们上仙山岛,本王说过的话,决不食言!”

陈靖仇还未回答,拓跋玉儿已站了起来,问道:“陛下,你们为什么要杀掉那黑龙王,他跟你们有什么冤仇吗?”

女王双眉紧蹙,惨然道:“我们跟这黑龙王,原也无甚怨仇。但他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听说,只要喝了氐人族的血就可永远保持青春不老!”轻轻叹气“他为了自己延年益寿,一直尾随在巨海之后,肆意捕杀本族。我族无力与它相抗衡,所以死伤惨重……如今族人已被它吞食了近三分之一!而我作为女王,依然束手无策,真是好惭愧!”

拓跋玉儿秀眉一扬,道:“岂有此礼!真是太过分了!”转过头“阿仇!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陈靖仇啜嚅道:“我……我担心万一我们不敌黑龙王,反而触怒了他……这岂不是反而让女王和她的部族更加危险?”

女王看看众人,沉吟片刻,暗下决心,道:“各位请别担心,只要三位愿意试试,将来不论导致什么后果,都与你们无关,所有责任都由本王自己来承担!”

于小雪也道:“陈哥哥,女王都这么说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试试看?”

陈靖仇抬起头,心中揣度了一会,道:“嗯,既然是这样,那好吧!女王陛下,我们也只能试试看,至于成功与否,却不能保证,还请您见谅。”女王大喜,向三人谢过,当夜在偏殿上设宴,款待众人。桌上所供,无不是奇珍美馔,虽没有龙肝风髓,但也是人世间所没有的珍稀佳肴美味。连鲍鱼,鲨鱼翅也只能算个陪衬。陈靖仇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称赞,众人直到夜阑方散。女王着人送陈靖仇等休息去了。

翌日清早,女王又送上精致的点心来,陈靖仇等吃过,来到宫殿之中,向女王打听黑龙王的住所。女王细细告知了,亲自引着众人,走出城外,来到通往龙宫的出口。陈靖仇放眼看去,心中惊奇,眼前一汪湖水,水波滟滟,哪有什么道路。女王将手杖往水里一伸,稍微晃了一晃。过不多时,湖面上竟浮起一条小鲸鱼来,游至岸边,俯首听命。女王道:“那黑龙王住在他的深海宫殿之中,你们要到那儿,必须乘此小鲸方可。这两位小姑娘会送你们一程。”说完,身旁走过两个女子来,上前向陈靖仇行了一礼。陈靖仇连忙还礼,抬头一看,原来正是昨日和自己过招的那两个女子,不禁笑道:“两位姊姊,好功夫啊!小弟昨日多有得罪!”

那两个女子微微一笑,答道:“奴婢和公子相比,可差远了,什么时候再和公子切磋切磋。”女王使个眼色,那两个女子立刻敛住笑容,静静肃立。

拓跋玉儿道:“女王陛下,这湖面怎没有道路?难道要骑在鲸鱼背上潜入海底,可我们只是凡人……”女王续道:“拓跋姑娘不必担心,我已为三位准备了混天绫,每人一根,只要绑在手上,便可在水中如常呼吸,来去自如。”拓跋玉儿听了,舒了口气。三人接过,都准备好了。两个女子当先爬上鲸鱼背,将于小雪和拓跋玉儿拉了上去。陈靖仇转身跟着跃上。

正要出发,女王忽道:“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龙宫之中有一极为巨大的蚌壳,上面镶着一颗神印,你们千万不要让黑龙王把它摘下来!神印若是被取下,不但黑龙王会死,我们一族也会遭受到莫大的浩劫!切记!切记!”陈靖仇道:“陛下放心,我一定牢牢记着!”和女王别过。两个女子一声唿哨,鲸鱼载着众人,转了一圈,缓缓入水而去。

陈靖仇和于小雪倒不打紧,从小在水里戏耍惯了,浑身轻松。拓跋玉儿眼看海水渐渐漫上头顶,不禁有些心慌,紧紧闭上双眼,摒住呼吸,不多时全身清凉,已在海水之中。拓跋玉儿更不敢动唤,俏脸憋得通红,好似两只红苹果一般。那两个女子见了,抿嘴而笑。陈靖仇放眼向四周望去,身旁一片湛蓝的海水,自己好像鱼儿一般,竟然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心中惊异万分。转头见拓跋玉儿紧崩着脸,忙伸手过去,在她胳肢窝里一挠。拓跋玉儿实在忍不住,张口笑了出来,却见自己已身在水中,并无异状。陈靖仇哈哈乐了起来。

拓跋玉儿愠道:“阿仇,你这人别这么讨厌行不行!”于小雪看着周围五颜六色的鱼儿,穿梭在五彩斑斓的珊瑚礁中,心中说不出的喜悦,伸手向较近的鱼儿身上轻轻抚摸过去,那鱼儿绕着手掌,上下游动,一直徘徊在手边不肯离去。笑靥如花,只愿再停留得片刻,也心满意足了。但鲸鱼驼着众人,俯身向深海潜去,周遭逐渐暗了下来,鱼儿也没了踪影。半个时辰后,已至海底,前面透出一点光亮,众人行至跟前,却是一个洞口。

两个宫女喝停了鲸鱼,引着三人走入洞内。陈靖仇等紧随在后,只见光线越来越亮,洞穴也逐渐变大。约行了一百余丈,已走出石洞,站在洞口边,只见洞外光芒璀璨。

两个女子低声道:“公子小心,这就是龙宫了。”话音刚落,洞内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声音,喝道:“大胆!什么人?竟敢擅闯本王的宫殿!”两个女子杨起钢叉,跃出洞去。

陈靖仇三人也跟着跃出,眼前一片澄亮。仔细看去,却大失所望,这哪像是龙宫,两旁只有一带水草,并一些海星等物,除了一张大石头椅子,更没别的摆设,和女王的宫殿比起来,可说差之又差了。椅上坐着一个龙头人身怪兽,全身肌肤黝黑,目光如炬。身后一张大蚌壳屏风,当中赫然镶着一块古旧石印。

拓跋玉儿挎着柳叶刀,上前一步,喝道:“哼!你就是黑龙王吗?”

那怪兽缓缓站起,道:“正是本王!你们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拓跋玉儿双眉竖起,冷冷地道:“听说你为了自己延年益寿,就去随意杀戮氐人族,这是真的吗?”黑龙王心中不屑,对陈靖仇等正眼也不瞧,道:“是又如何?”

拓跋玉儿怒道:“你这家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你这样只为一己私利,就随意杀害她们,岂不是太自私了!”

黑龙王纵声大笑,道:“小娃儿满口狂言,你们陆上的人不是都向来如此,比我好得到哪去?还竟敢来向本王说教?”拓跋玉儿一时语塞,不知怎样回答。黑龙王续道:“若要说自私,汝辈可比本王豪不逊色——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本王今日不想开杀戒,你们快快去吧!”说着转过头去。

陈靖仇听了黑龙王的话,心中犹豫。那两个少女见了,忙挺叉上前,喝道:“黑龙王,你把我们全家都吃掉了,你这可恶的魔鬼!”转身跪下,向陈靖仇等哀求道:“三位大侠,求求你们替我父母姊妹报仇……求求你们了!”声泪俱下,哀哀痛哭起来。

拓跋玉儿想起死去的父母,心中一恸,喝道:“黑龙王,你看见了吗?你大概从未尝过失去亲人的彻骨之痛吧?”黑龙王狞笑道:“无知小儿,那你就尝过了吗?”拓跋玉儿犹豫片刻,道:“我父母就是死于朝廷无端杀戮,所以我能感受到这种痛苦!这哪是你能感受得到的!”黑龙王脸色一沉,更显狰狞,道:“哼,你们今日前来,是不肯轻易罢休,一心想找本王报仇的喽?”那两个女子同声喝道:“黑龙王,你的死期到了!我们要你血债血偿!”黑龙王大怒,道:“好,废话少说,你们一块上吧!”突然大喝一声,撕开披风,露出遍体的蓝灰色鳞甲。

陈靖仇三人各挺兵刃,护住全身,凝神接战。时间仿佛如停止了一般。双方僵持了一会,黑龙王突然纵身而上,张开巨口,身子前倾,呼的一声,喷出一道蓝色火焰,如翻滚的浪涛般向三人着地卷来。陈靖仇喊道:“小心!”拓跋玉儿和于小雪忙斜身向两侧闪避。陈靖仇看得火焰扑到身前一尺之处,突然向半空跃起,动作迅捷异常。黑龙王双腿微屈,也跟着跃起,扬爪当空向陈靖仇猛抓过来。陈靖仇空中一个翻身,长剑忽然向前削出。黑龙王一惊,连忙缩回爪子,一甩头,又喷出一团火焰来。那火焰漂浮灵动,来势虽不及先前块,但炙热更甚。陈靖仇只觉酷热难当,皮肤好似被烤焦了一般,双足刚落地,连忙着地滚开,只闻身上一阵焦臭,裤腿已被火燎了个大口子。黑龙王跟着攻上,举起铁叉般的巨爪,向陈靖仇搠去。陈靖仇双手向地面一托,身子向右平平滑出数尺,只听身侧轰隆一声,地上一块花冈岩石板尽成碎片,留下四个深深的爪印。黑龙王一击不中,双爪连连叉来。陈靖仇在地上连滚数圈,起身不得。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爪印,紧紧逼来。拓跋玉儿和于小雪连忙奔来相救,将黑龙王逼退几步。陈靖仇方才得以脱身。黑龙王头一低,又是数团火喷出,火焰尽呈浅蓝之色。拓跋玉儿等相距太近,眼看就要被火燎到。陈靖仇正要翻身跃起,暗叫不好,俯身向前滑出,已到了黑龙王颈下。黑龙王大惊,扬爪向下猛叉。

陈靖仇长剑一甩,咔嚓一声,黑龙王双臂已断。寒气凝于左掌,尽全力向上猛拍出去,砰的一声,正中那黑龙王下颚。黑龙王喉咙低低咳了一声,顿时火焰尽灭。陈靖仇怕他使诈,又补了几掌。黑龙王动弹不得。拓跋玉儿和于小雪避开火焰,分从左右两路夹攻,钢刀铁环齐向黑龙王身上招呼过去。黑龙王忍着剧痛,扬尾一甩,将拓跋玉儿等打退几步。陈靖仇也向后避开。片刻之后,黑龙王只觉脖子渐渐僵硬,全身竟开始抽搐起来,硬撑不住,再坚持一会。陈靖仇怕他再攻来,飞身上前,一剑刺入黑龙王胸膛,鲜血迸流。黑龙王闷哼一声,全身软瘫,动弹不得。

陈靖仇后跃几步,收回兵刃。黑龙王浑身是血,受伤不轻,眼看得不能活了,伏地叹道:“想不到我堂堂黑龙王……今日竟栽在你们几个小鬼手里!”那两个氐人少女,见打倒了黑龙王,顿时欢呼雀跃,跪下相谢道:“多谢陈少侠!多谢拓跋姑娘,小雪姑娘!”

陈靖仇伸手扶起,道:“两位姊姊不必客气!”那两个少女站起来,道:“请几位少侠立刻杀了黑龙王,替我们父母兄妹报仇!”

拓跋玉儿心中也是喜悦,道:“没问题!我马上替你们宰了这满手血腥的家伙!”走到黑龙王身边,举起柳叶刀,对准黑龙王颈脖,作势就欲砍下。

黑龙王奄奄一息,挣扎着道:“别……别杀我……”拓跋玉儿柳叶刀停在半空,喝道:“黑龙王,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还有什么话说?”

黑龙王道:“姑娘……你,你刚才说你的亲人也死于他人之手……只要你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我能让他们复活!”

拓跋玉儿不信,喝道:“胡说!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还可能复活?”黑龙王喘了几口气,道:“我,我身为龙王,当然有办法……他们……他们的尸骨都还在吧?”说话颇为吃力。拓跋玉儿心念一动,柳叶刀便不砍下。黑龙王见拓跋玉儿脸色稍缓,忙道:“在这龙宫中,有一样上古神器崆峒镜……你趁我还活着之时,赶快将印取下……滴几滴龙血在上面,放在你死去亲人尸骨的额头上,他们就能重获肉体,重新活过来……”说完连咳数声。

拓跋玉儿放下柳叶刀,道:“真的?”黑龙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我性命都已在你手中,现在骗你又有什么好处?……”气息渐渐微弱。拓跋玉儿听了,心中暗暗揣度。

陈靖仇见拓跋玉儿犹豫不决,忙道:“玉儿姊姊,别听他的!这龙王在耍花样!”于小雪也道:“姊姊!女王在出发前曾交待过的,不能把神印摘下来!”拓跋玉儿脑海之中,依稀浮现起父母旧日的容颜来,回忆儿时快乐时光,只觉心中一片温暖。但容颜如旧,人却渺茫。对于耳边的话,哪还听得进半句。打定主意,不论是否真能救活父母,都必须试一试。走到印边,伸手欲取。

陈靖仇忙叫道:“不行啊!玉儿姊姊,女王特地吩咐过的!”拓跋玉儿把手按在印上,笑道:“干嘛那么紧张,我只是将印暂时借来用一下,用完后立即放回原处,这样不就行了吗?”

陈靖仇道:“不行啊!”正要奔上前阻止,只听喀的一声,神印已经握在拓跋玉儿手里了。就在此时,洞中忽然隆隆作响,地动山摇,站立不稳,龙宫洞穴的顶端也开始掉下碎石来,打在岩石地面上,噼啪作响,四射开去。众人惊疑不定,闪避在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许久,一切才慢慢恢复如初。众人心中都是一片疑惑。于小雪转过头,看那两个氐人少女,忽然双手捂嘴,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陈靖仇和拓跋玉儿不知何事,慌忙回头,心中也是惊异万分。那两个氐人少女,方才过了一顿饭工夫,竟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佝偻着背,不住咳嗽。

陈靖仇跃到黑龙王身前,刷地抽出长剑,指住他的胸口,喝道:“黑龙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玉儿也跃上前来,喝道:“黑龙王,你,你竟敢撒谎!”

黑龙王勉力笑道:“傻姑娘……你还是上当了。”

拓跋玉儿怒道:“我答应饶你一命,你竟然以怨报德……”于小雪上前劝住,拾起神印,想把它放回原位。

黑龙王冷冷地道:“结界已被打破,即使再放回去……也没用了……你们也看到了,那两个少女,已成为白发苍苍等死的人了!哈哈!”喉咙中发出一阵狂笑。拓跋玉儿眉头紧蹙,后悔不已,心中自责,说不出一句话来。黑龙王道:“整个氐人族都变回了她们原来的容貌!你已经铸下了永远无法弥补之大错!……事实证明……你……你才更自私!……哈哈……哈哈哈。”在一阵狂笑声中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于小雪过去推了推,叫道:“黑龙王……死了……”拓跋玉儿心中一片茫然,站在当地,双目无神,呆呆地道:“死了……他死了……”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陈靖仇插回长剑,走过去安慰道:“玉儿姊姊,你别伤心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拓跋玉儿哭道:“对不起,阿仇,小雪……都是我不好……”于小雪也在旁劝慰,转头问道:“陈哥哥……这下我们闯下大祸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陈靖仇也是不知所措,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那两个氐人女子走了过来,双膝跪下,眼中含泪,声音嘶哑苍老,道:“谢谢你们,为我们的亲人报了血海深仇……”陈靖仇连忙扶起,不住道歉。那两个氐人女子道:“几位恩人,陛下脾气不好,她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千万别回她那儿……快逃回陆地上去吧!……快啊!”陈靖仇犹豫道:“可是,女王若是怪罪下来,怎么是好?”两个氐人女子流泪道:“恩人不必担心……陛下若是问起,我们就说……印是我们摘下的!反正我们时日已无多,干脆舍了这条命,报答几位恩人!”

拓跋玉儿拭去眼泪,道:“两位姊姊,别这样……请带我回去……本来就是我犯下的过错,怎么能让你们替我受罚!”

陈靖仇转头道:“可是,玉儿姊姊,你若是回去……说不定女王会……”

拓跋玉儿低声道:“我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只有接受让女王的惩罚,我才能安心……要不我的心中,会永远愧疚的。”于小雪在旁也劝了一会,但拓跋玉儿心意已决,一定要回去向女王请罪。陈靖仇也下了决心,打算等见了女王,再好好跟她解释所发生的一切,道:“玉儿姊姊,是我们没有好好阻拦你,才害你犯错的……我们一起回去向女王说清楚,所有罪责由我们三人一块承担。”拓跋玉儿点点头,众人爬上鲸背,向巨海驶去。

不多时已至码头边,上得岸来,只见城中空空荡荡,街道上死气沉沉,一个行人也没有,除了偶尔听见几声咳嗽,再也没了别的声音。全不是刚来时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氐人国了。拓跋玉儿心中难过,不忍再看。

众人走了一会,穿过宫殿大门,已到大殿之中。台基上一人拄着手杖,扶椅而立,满脸都是深邃的皱纹,若不是衣饰华丽,身戴珠宝,还真认不出她便是女王。女王见三人回来,急忙叫几个宫女搀扶,拄着珍珠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下台基来。陈靖仇走上几步,拱手道:“对不起,女王大人……我们,我们犯了大错,真不知该怎样向您道歉才好!这全是我们的错,请您责罚我们。”

女王右手一甩,推开身旁宫女,嘶哑着声音道:“哼,责罚……事到如今,再怎么责罚,又有什么用?”说完呼呼喘气。

于小雪也上前道:“女王大人,都是我们不好,请你惩罚我们吧!”女王转过头去,叹气道:“你们为我们一族报了大仇,我是很想对你们说声谢谢!但当我见到自己的子民都变成这副模样,这句话我还说得出口吗?”

拓跋玉儿难过至极,道:“对不起,陛下……求您别责备我的同伴,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女王满脸怒气,道:“哼!你说得倒轻松……不责备他们,难不成还责备我?”拓跋玉儿连声道:“不……我不是这意思……因为……因为摘下神印的人,不是他们,也不是黑龙王而是我!”女王呼呼喘气,点头道:“好,好!原来印是你摘下的……很好!”脸上气愤至极。

陈靖仇解释道:“陛下,那黑龙王说只要摘下神印,就能让死去的亲人复活……”

女王走上几步,气道:“所以,你们就上当啦!把我出发前对你们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啦!”

于小雪忙致歉道:“对不起……请问陛下,我……我们能去做一些什么……来替你们补救,让大家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女王转过头去,道:“哼!免了……除非是七百年前,那位为我们祖先施法的云游剑仙仍活着,愿再替大家在崆峒印上重施结界……不然谁也别妄想恢复容貌!”

拓跋玉儿低头道:“那……请问那位云游剑仙,他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女王打断话头,喝道:“若我们晓得他是何方神圣,早派人去找他了,又何必在此与你生闷气!”

陈靖仇歉然道:“对不起……女王大人!”

女王厉声道:“哼,对不起,对不起……嘴巴上讲一千遍,一万遍,又有什么用?”

拓跋玉儿心中内疚已极,不知该怎样才好,低声道:“女王陛下,那您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们?”

女王看了拓跋玉儿一眼,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若果真心中愧疚,就把你那张美丽的脸孔也毁了,等你和我们一般丑陋时,再来向我说对不起吧!”陈靖仇一惊,忙上前道:“女王,这……这怎么行!”

拓跋玉儿退后几步,转过身去,泪如雨下。陈靖仇和于小雪还待上前向女王解释,忽听身后当啷一声,赶紧回头,地上已多了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拓跋玉儿双手掩面,跪倒地上,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顺着手臂缓缓流下,一点一点滴在地上,好似朵朵梅花一般。陈靖仇大惊,喊道:“玉儿姊姊!”飞身扑了过去,撕下衣襟,正要给拓跋玉儿止血。

拓跋玉儿双手掩面,忍着剧痛,哽咽道:“你们……谁都别过来……我……我是真的……对不起大家……如果这样……能稍微让大家……原谅我……”一句话哽住了,接不上来,鲜血混着泪水,仍在继续流下。

陈靖仇泪如雨下,道:“玉儿……你……你这是何苦?”于小雪也泣道:“别这样……拓跋姊姊!”

女王见了,心中大惊,万想不到这女孩儿性格如此刚烈,不禁心中歉疚。拓跋玉儿缓缓泣道:“阿仇……小雪……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大家!”勉强支持了一会,身子一侧,晕倒在地。陈靖仇飞身抢上,将拓跋玉儿抱在怀中,鲜血直染得前胸尽红,大声哭叫:“玉儿,玉儿……”女王也慌道:“来人,快来人……快宣御医来,用最好的药替她医治,快!快!”不一会,御医赶到,众人急忙将拓跋玉儿送入一间石室中。那石室较窄,御医将众人请出门外,急忙用草药给拓跋玉儿止血。

众人候在门外,个个心焦。女王心中亦是歉疚万分,道:“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真是对不起各位!”陈靖仇仰头长叹。众人默然无语,只听到远处石壁上,落泉嘀嗒有声。

陈靖仇坐立不安,不断来回踱步,在门口向里张望,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约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御医方才从石室出来,引大伙进去。陈靖仇伏在床前,只见拓跋玉儿伤口上敷了药,已包扎好了,呼吸平和,已经睡去,这才才稍稍放心。御医害怕吵醒拓跋玉儿,把众人让到门外。

陈靖仇急忙问道:“御医,她的伤势怎样,不碍事吧?”那御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唉,这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伤痕见骨,容貌算是毁了!——双目能否保住,也要看她的造化了!”

陈靖仇听了,宛似惊雷一般,心中一阵难过。女王道:“御医,你只管用最好的药,不管使多少,也务必要把她治好!”

御医叹道:“陛下,为臣已经尽全力了……她伤得实在太重,为臣已把能用的最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但剩下的,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于小雪也哀求道:“老先生……您能不能……再努力试一试……”御医不语,缓缓摇头,转身告辞而去。陈靖仇心中一片冰凉,独自走至拓跋玉儿床前,伏在枕边,望着拓跋玉儿紧闭的双眼,低声泣道:“玉儿……你真是好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此静养了几日,待得拓跋玉儿伤势稳定,女王将陈靖仇和于小雪叫到大殿之中,歉然道:“我真是好惭愧,害得拓跋姑娘变成这样!”陈靖仇道:“女王陛下,请您别这么说,我们也犯下了很大的过错!害了你们一族!”女王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深切反省过,觉得自己当日真的很过分……”

陈靖仇道:“不,陛下,您别自责。是我一时犹豫,没有及时阻止玉儿姊姊。这不但害了你们,也害了玉儿姊姊自己……”女王站起来,沉吟了一会,道:“我想了许久,现在唯一能补救回一些的,就是满足你们的愿望,送你们上仙山岛去——以稍减我心中愧疚!”陈靖仇谢过。女王当即指挥巨海,向仙山岛行去。

待得巨海驶至岛旁,陈靖仇和于小雪将拓跋玉儿扶出房间。女王亲自送至巨海背上,指着东边一块陆地,道:“前方就是仙山岛了,各位要找的仙人,就住在这岛上……我们氐人族无法久离海水,所以我得先告辞了,真是对不起……各位多保重!”陈靖仇和于小雪向女王别过,将拓跋玉儿扶上岸边的沙滩。眼望巨海背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海天尽头。只留一片金色夕阳映照下的茫茫波涛,心中都感慨万千。

三人正要前行,拓跋玉儿突然伏在沙滩上,呜呜痛哭起来。陈靖仇忙伏下身子,柔声安慰:“玉儿……你别伤心了。”拓跋玉儿哭道:“你走开,我……我……”陈靖仇无法,只得依言退开半步。

于小雪安慰拓跋玉儿,走到陈靖仇身边,低声道:“陈哥哥,拓跋姊姊昨晚眼睛附近的伤口又痛起来了。我给她换药,结果拓跋姊姊趁我回头时,用铜镜偷偷照了自己的脸……结果她哭了一整晚。刚才在女王面前,姊姊一直想尽量装得坚强一点。可是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陈靖仇心中伤痛,缓缓走到拓跋玉儿身边,道:“玉儿,都是我不好。”拓跋玉儿扭过头去,道:“阿仇,你,你走开……我……我不要你在我身边……”陈靖仇劝道:“玉儿,你别伤心了,我们都是好伙伴,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丢下你。”拓跋玉儿哭得更伤心了,道:“你走,你走开……我不要你管!”陈靖仇无法,只好远远退在一旁,看着于小雪安慰拓跋玉儿,不禁抬头叹息。

过了一会,等拓跋玉儿心情稍稍平静,几人方才赶路。陈靖仇当先而行,于小雪扶着拓跋玉儿,跟在后面。三人缓缓前行。陈靖仇看那仙山岛,只见远处山势连绵,剑峰笔立,轻烟隐隐,近处飞瀑清流,好似一幅泼墨山水一般。顺着路径,向山上行去。道旁古木参天,鸟飞猿啼。陈靖仇心中愁闷,暗想这岛这么大,如何能寻到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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