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村庄的某个季节会分外美丽。

在“夏离思·多尔”的场合是秋天。这座位于朗达平原中心部,人口不满两千的村庄,在油亮浓绿的世界开始染上晚霞艳色时,便会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热络景况。

原本沉默少言的村人,会好心地让只是路经村庄的旅人留宿,连原本大都躲在家里的孩童们,也在充满祥和气息的空气中尽情来回奔跑,彷佛像是获得了秋天的许可一般。

然后,在门前搬出板凳的人们,一面听着枯叶在红砖上踩碎的声音,一面不停对饮便宜红酒,同时兴高采烈地大摆龙门阵。若在假日,这会持续一整天;若在工作日,便是从黄昏直到深夜为止。

“那地方受到秋天的垂青啊。”十公里外的邻村居民们说道。尽管该处的秋季也十分美丽,但村人们也知道那就是少了些什么。

“秋天的村落,秋天的人们。”曾逗留在夏离思·多尔的无名诗人如此讴歌过,并写道:“既然如此,便必须有秋天的旅人吧?但那却非我的工作。”

或许该说诗人的诗有所缺漏,因为秋天的村庄与人们为何需要旅人,并无法从诗中推测得知。

或许,这位无名诗人当个预言师会比较成功。

因为在诗人默默离村的数年后,村人们才总算知道了一定要有旅人的理由。

也就是——在这个秋天知道的。

在通往残存少许绿意的林中直线道路上,莱尔踩下煞车,硫磺车溢洒着妨害四邻的恶臭停了下来。

他和邻座的赛西儿对望一眼,再看向正要通过车子左侧的骑士与马匹。

在两人过来路上的五百公尺后方,道路分岔为二,但不知是谁恶作剧,指向村子的路标被弄不见了。

午后阳光仍普照初秋原野,即使走错了路,应该还是能在黄昏前折返并抵达村子,不过这两人觉得让人那样未免太过可怜,对此怀有一份同情。

当白色改造马的前脚与车头并列时,莱尔“喂——”地搭话,接着又沉默下来,他知道身旁的赛西儿正忘我出神,也就是陷入恍惚之中。

尽管如此,马匹与骑士仍默然通过车旁。

“喂!你……等一下!”在人与马离开十公尺后,莱尔才再度出声。纵使对方的反应无礼,他仍没有失去同情心。

马匹停下,雪白毛色看来有些黯淡,说明了它跋涉的距离。

莱尔放弃加大声量的打算,“真是没辙啊。”他倒车,与骑士并行。

在宽檐旅人帽与长外套下,晶莹剔透的俊容俯视两人。

赛西儿再度开始恍惚。得快点讲完才行,他想。

“那个,这前面的岔路上没有路标,往左走的话是夏离思·多尔,往右的话是沼泽地。要是走错路可就麻烦了,因为传说在沼泽地那曾有过贵族的城馆,而且那地方就算是白天也乌漆抹黑的。”

说完,莱尔眨眨眼。倘若不这么做,他自己好像又要不对劲了起来。若是一直盯着这般俊美绝伦的面容看,一定会遭受天谴。

“多谢。”黑衣骑士轻轻举起左手。

他的声音充满令人不禁汗毛直竖的男子气概……并低沉沙哑,这种落差令莱尔觉得背脊发寒。那是种几近性欲的情感。

“希望你能顺便告诉我一件事。”

“行啊,尽管问。”

“你可知道‘红篮黑璐迦’的家在哪?”

莱尔看看赛西儿,因为她还在出神,所以用肘顶了她一下,十八岁的少女这才清醒过来。

“我知道!”她说,“哇,你是黑璐迦婆婆的朋友啊——该不会是幽会的对象吧?”她本是想开个有趣玩笑,但对方却没有回应。

“往刚才他说的右侧道路走之后,就会进到森林里,”赛西儿说着,“然后请你往右看,看到的第一间房子就是婆婆的家了,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恐怕会错过喔。”

骑士左手一触帽檐,赛西儿理解到这是这名旅人最大限度的礼节。

“那你小心点吧。”莱尔打算尽快和这种美男子分道扬镳,他放开了离合器。旅人的马匹也迈出脚步。

一股酸酸甜甜的冲动,令随车远去的少女回头转向旅人。

“喂!我叫赛西儿,他是莱尔!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隔着本该听不见的距离,赛西儿听到了片段话语。有风。

“D。”秋天的旅人说了。

在她个人商标——红藤编制的篮子中,装满摘下的桃子后,黑璐迦婆婆打道回府。

树木形影割碎了被染为红色的西方天空。

即使看到绑在玄关旁系马桩上的白马,老婆婆却毫不惊讶。一方面是因为在她近百年的生命中,比意外访客更严重的经历至少有过百件以上,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名客人绝非她意料外的访客之故。

她抚摸马颈,边享受人工毛的触感边问:“你的主人在哪呀?”

屋后响起脆硬声响。

“在柴火小屋是吧?”把篮子摆在踏脚石上后,她一转过屋角,便与漆黑身影邂逅。

她看到对方双手拿着的成捆木片后说:“会在委托人不在家时劈柴的猎人可真是希罕哟——是D先生对吧?”

青年颔首,空气震动,令人觉得连这空气也分外美丽。

老婆婆彷佛见到了可怕东西似的转移目光,望向后方的简陋小屋。

“好像有一百年份那么多啊,是何时开始劈的?”

“我在三小时前抵达。”D说。

“在这段期间一直没进屋只是在劈柴?要是大牌的猎人早就会回去了,或者闯进我家,你真是有教养呢。不过,这看脸就晓得了哪——总之,先欢迎你来啊。”

黑璐迦婆婆的委托,可说有些不合常理。

“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秋天了,到时,这村子会有贵族肆虐啊。”

给D的委托便是处理出现的贵族。通常,在被害者不止一人或贵族的灾祸可能波及一个共同体的情况下,众人的代表便会成为委托人。

但并非牺牲者,也无成为牺牲者可能的老婆婆,会为村庄雇用昂贵的吸血鬼猎人,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况且,若说是因为秋天的关系才出现贵族——

“可有根据?”D问。

“没有哪……勉强说的话,就是这个了。”

老婆把红篮内的物品倒到木桌上。

从发黑腐烂的果实堆中,有数枚果子滚到D手旁。

“打联络你的那天——在那一周前,腐败的状况就已经很严重了哪,到现在已经全部完蛋了。在活了上百年后,我可不认为这只是自然的变异。虽然我也想过要等有了铁证再说,但那就得等有牺牲者出现才成。”

“为什么要叫我来?”

“我也时日不多了哪,就想为这做件好事呀。如果可以,拜托你隐瞒我的事进行工作。”

“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那就再好不过了哪。安心吧,费用会照规矩付的。再说,在这样仔细盯着你的脸瞧之后,就觉得光是能见到你就已经足够了呢。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在老婆婆遥远的目光中,无言的美之结晶摇曳晃动。

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她说道:“因为你跟我丈夫很相像哪。当然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哟。”

根据老婆婆所说,她丈夫参加了约在八十年前由附近村庄所办的猎杀贵族行动,在那之后便没有回来,也没发现他的屍体;但相对地却也音信全无。

因为他出门时是夏天,所以老婆婆深信他会在秋天时回来,并一直等待。所幸,即使八十年过去,秋天这个季节仍未消失。

“秋天是吧。”

“正是秋天。在这村庄,一切都是在秋天开始。要蒐集冬天的食物是在秋天,收割春天播种的谷物也是在秋天,储备夏天用的清水也是在秋天,人的死亡、出生也在秋天,就连俊美旅人到来的季节也是一样哪。”

“听说这里有贵族的城馆。”

“那差不多从五百年前就有了。据说在一百年前,贵族抛弃了那里的一切后消失无踪,听说在我出生时那贵族便已不在了。”

“消失的理由是?”

“不晓得。相传那是个极度残忍的贵族,曾控制着许多机器仆人,好像是在研究什么的样子。”

“那里完全没留下任何形迹,或许该试着抽干沼泽的水。”

“你已经去看过了?!”老婆婆睁大双眼,“你在三小时内去了沼泽地又劈满了一屋子的柴?……你果然非比寻常哪。”

“村子近吗?”

“直接骑马过去要三十分钟,这地方可说是村郊了。”

黑璐迦又说希望D能尽快调查沼泽地。

“虽然贵族不太可能沉睡一百年,可是要以防万一;再加上,也因为这村子有个让人介意的习俗。”

“什么习俗?”

“就是会献上祭品哪,会送上一名最漂亮的少女,然后换取其他人逃过一劫。”

夜晚的空气宜人。

少女出门摘采苹果,在村外东方,有处只有少女知晓的角落。枝桠开展如扇的树上结出的果实,光是在它未完全红透成熟时咬下,咀嚼的齿颊中便会满盈清凉甘甜的滋味。

少女身旁有位少年,自从中学毕业后两人便一直交往,村人们也认为数年后两人就会举办小型婚宴,然后一直白头偕老。

在目的地的树下两人彼此互拥。少年的手还未以热情的力量将她抱紧前,少女便拉开了身子绕到树干后,动作中充满这年纪独有的恶作剧气息和小恶魔般的风情。

弥漫夜气中的果香——秋天的香气令少女心中小鹿乱撞。今晚说不定会成为一个特别的夜晚。

少女摘下头上摆汤的苹果。

未施口红的樱唇含住绿色果实,雪白贝齿一咬。

隔了一会,少女连忙吐出口中果肉。

散落脚边的碎果肉,与她手中的果实内侧,全都已发黑腐败。

少女再摘下另一只,用力一捏,流淌黑色汁液的果肉碎裂。

D在屍体安置所前下马。

基本上与它相邻的大都是保安官事务所或医院一类的地方,在夏离思·多尔的情形是前者。

难得待在事务所内的保安官,一开始接待他时充满狐疑,但在听了D的名字后便立刻热络起来。

“你就是D啊——真没想到能看到本人呀。老实说,我正在头痛。来!你尽管检查吧!不过有两个人已经先来了,他们才刚到,应该不会马上走。”

一走出事务所,D便穿过石制的安置所大门,似是保安官助手的老人看到他的脸后睁大了双眼。

打开里面的铁门,毫无情趣可言的空间迎面而来,三方墙上安有采光用的窗户,然后就只剩下被放在正面木台上的屍体。

在木台前,有两人转头看向D。

“啊!”怀念地惊呼出声的只有莱尔一人,赛西儿则是当场双颊飞红。

“在奇妙的地方又和你碰面了呢。虽然我原本就不认为你是普通人,不过——你该不会是吸血鬼猎人吧……?”

“叫我D。”

莱尔愣了一瞬,旋即“咦咦!”地嚷着往后退。等他回到原位时,双眼中正燃烧着崇拜之色。

赛西儿用手肘顶顶他,“嗳嗳,是D耶!边境第一的吸血鬼猎人来到这了呢,这样我也平安了!”

一面承受着赛西儿若有所求的视线,D走近屍体。

橡胶盖屍布已被拉至腰处。

血色全失的年轻男女肉体看来宛若人偶,死后僵直的状况早已出现。甚至连由喉咙到下腹部的一直线缝合痕迹,都飘散着那么一点超现实感。

两名生者看着D用手指按摸死者惨不忍睹的伤口。

即使他们向摸了一下便将手拿开的D问:“你在做什么?”也没获得回应。黑衣身影彷佛彻底忘记两人存在,转身往铁门行去。

“等一下!”莱尔连忙叫住他。“嗳,跟你打个商量,会这样认识也是某种缘分,请帮帮我们吧。”

“求求你!”赛西儿也低头请托。

D停步,转向两人那边。“据说在这村庄,若认

定这是贵族所为,便会送出活祭品……是你吗?”

莱尔在被问话的赛西儿身旁瞪大了双眼。“你为什么会知道?!”

“刚才她说过『平安』。”

“——的确没错,要是有你在的话,赛西儿就能不变成活祭品而了事了。这村子里的混帐们也太卑鄙了,把一切都转嫁到一个少女身上后就默不作声。呿!又有谁能保证这样做以后,贵族就会乖乖跑去其他地方啊!”

“何时被选上的?”D问。

“就在刚刚——差不多一小时以前。”

赛西儿说,是由仅次于村长的村中第二有力人士前来家中传达的。自今夜起,赛西儿就必须要在贵族出现可能性最高的地方过夜。

“在那沼泽地?”

“对呀……我也会陪着她的。”

“活祭品只需一人而已,你被流放了?”

“因为两任前的村长是个好人,他许可派人护卫活祭品,不过只能去一个人。由于赛西儿是孤儿,所以只有我陪她。”

D静静看着反而为此露出自豪表情的年轻人。

“还不确定是否真是贵族所为。”

“不是吗?!”两人面面相觑。

“据说在西方国度有会撕裂喉咙吸血的妖物,试着向村长反应此事如何?”

“没用的。不管是那家伙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从一开始就认定是贵族干的。不管是谁去说,那家伙都不会听的。”

“一起逃离村庄如何?”

两人吓一跳似的彼此对望,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身处在严苛环境下,具有共同体似的连带关系,不会给人考虑脱离它的余裕。

希望之色染上两人脸庞,又急速消退。

“不成。”

“办不到的。”

赛西儿看着D说道。

她的眼神哀伤难过,却无想要倚靠他人的软弱,她那小小的自制力漂亮地压下了恐惧心。

“抚养我的养父养母不在这便无法生活,如果我不负责任地逃跑了,村人的怒火会转向他们两个的。”

“简单来说,就是要逮到犯人是吧,只要收拾掉他就成了!”莱尔一拍双手。“嗳,拜托了,请帮帮我吧。虽然我没啥钱,但还是会尽可能地酬谢你的。”

“我已有雇主。”D转身行向铁门。

门扉在一对恋人眼前关上,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两人在D腰际附近听见一个清晰得不像幻听的沙哑声音。

“真是个死脑筋的男人哪。”

D在岔路上往左弯,目的地是往日的贵族城馆所在地——如今的沼泽地。

他之所以前往屍体安置所,是为了实际从屍体上探查出贵族的痕迹,但他的指尖却只探寻到失败,由形状记忆黏土上获致的诡异情报,丝毫不差地再度重现。

既然如此,接下来便唯有等待敌人现身。而不论是什么情况,只要是在白天他便能先发制人。就这样,雪白马匹与漆黑骑手行下斜坡,抵达了瘴气与幽暗徘徊盘踞的土地。

沼泽地乃是近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是块散布着近二十处大小沼泽的湿地。

非关地热,由于水中含带的细菌的关系,水温不下二十度。以毒素为成分的瘴气,不止令靠近的生物全数毙命,更孕育出抵抗力顽强的奇怪生物,除了以捕捉这些怪物为生的村人外,就算是白天也无人来此。

离开中午时曾走过一次的环沼道路,D在近沼地中心处的某个小沼泽旁下马。

沼泽与沼泽间有羊肠小径与似是太古遗迹的铁桥连接,但多半遭到色泽形状奇谲诡异的树木遮覆。

左方深处传来剧烈活动的气息,那是唯有D方能察觉到的黑暗气息。

“该死的!”这怒骂声十分耳熟。

“是那家伙呢,大概是跟在后面来的——要不管他吗?”

D没回答沙哑声音,走回马匹旁,开始策马疾奔。

奔驰五分钟后,便看见了正在水边奋战的莱尔身影。水花四溅,四散水花中的蓝黑色彩应该是青苔所致。

莱尔的敌人是貌似章鱼的生物,生有十来个吸盘的触手缠卷少年四肢,意图将他扯入水中。

莱尔的武器是钢制鱼叉,他努力想戳刺它的球型头部,却被动作快得令人眼花撩乱的触手所阻,光是要让武器不被夺走便已竭尽所能。

当D停下马匹之际,莱尔也看向了他那边。

似乎即使是在苦战之中,他也仍有察觉马蹄声的余裕。

“别过来!”莱尔大喊。“像这种淡水章鱼——靠我自己就绰绰有余!在那边看着就好!”

“好个有志气的男孩哪。”D左手处响起语气感佩的声音。

D向下行到水边。

“都叫你别过来了!”

“你形势不利。”D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别说笑了!我马上就要获胜了——哇!”

他的脚连着水花猛然窜举入空中,上面缠绕着触手。在他头部不远处的下方,章鱼的两只眼珠眨也不眨地瞪着猎物。

“妈的!喂,不准插手!”

“如果你溺毙,赛西儿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喔。”

“拜托帮帮我吧。”

D并未走入水中,右手一闪,触手一分为二,那是缠住鱼叉的一条触手。章鱼的头部一震。

当它“啾!”的叫声转为明显的惨叫时,钢叉业已插入它双眼之间。

从一面不停痉挛一面沉入水中的章鱼头上拔出鱼叉后,莱尔在他刚才摔倒的位置剧烈喘息了好一阵子。在水中差点死去的人,多半会想立刻回到陆地上,由此看来他的心脏好像也同样是钢制的。

当莱尔猛一抬头时,D正好刚翻身上马。

“等、等等——等会!喂,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没回答,D一踢马腹。

同时他左手一动。

恐怕在常人眼里,只会看到他拳中突然出现了两枝箭。

因为D轻轻巧巧地徒手抓下,以穿金裂石的高速射来的箭。

“我就是要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啦,村里的人跟在你后面——”

D早已转向了那一边,隔着沼泽的正对面——在状似微高丘陵的堤防上,群聚了十骑左右的人马。

在队伍左右两侧举着弓的男人们,已搭上第二枝箭。

“别动!这次可不会射偏了!”

队伍中央的壮汉大喊。由那铠甲造型的胸部防具和护手甲来看,他应该是村中的好事分子,他身体两侧佩挂着连射弓。

“那是村里护卫团的头头,叫做巴兹拉,原本是流浪佣兵,功夫很了得,他的箭法可不是刚才那样的玩意喔。”莱尔用疲惫语气说道。

巴兹拉后面的一群人——除了他左侧的老人外,应该都是护卫团的成员。

看到D静止不动后,一行人响动铁蹄声奔来,不到一分钟便包围了黑衣骑士。

“为何知道我在此?”D问道,毫无紧张模样。

“咱们从保安官那听说了你的事后,就先去了黑璐迦老婆婆那。那个老太婆从以前就嚷嚷着贵族要来了、贵族要来了,给她吃些苦头后就招出她是雇主了哪。之所以会来这,嗯,是用猜想的。”

“我们有好好替老婆婆治疗了,放心吧。”老人缓颊似的说道。“我是村长马托克,多谢你救了小犬。他虽不成材,终究是我心爱的孩子。”

“是这样没错啦,”莱尔在水中耸耸肩说道。“不过我可不是这群家伙的同伴,我可以发誓,你要相信我!”

“净干些小孩子似的事。我应该说过这次要是你再不听话,就要断绝父子关系了吧?”

“我从老妈死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和你切断亲子关系了。”

“安分点吧,小少爷。”巴兹拉说道。听到他充满恶意的语气,莱尔“呿!”地骂了一声。

“我们也获得了黑璐迦婆婆的同意,所以你给我立刻离开村庄。”村长对D说。

“我没亲耳听到。”D的回答在空气中灼燃起紧张感。

“别死撑了,猎人。”巴兹拉自鞍上探出身子。“虽然我也听说过你有多厉害,但实力这档事向来都会被夸大其词。你不但手上没刀而且还是十对一——就算拔了刀,这也是你砍不到的距离。”

看来他至少有颗会考量弓与刀之差距的脑袋。确认过对准D的十张弓后,村长说道:“村里的事由我们决策,用不着别人帮忙。”

他把手伸入上衣内侧取出个小袋子,扔到D脚边。“那里面有黑璐迦委托费的一倍,拿了之后滚吧。”

“喂,别这样!”莱尔用害怕紧张的语气说道。“对方——可是吸血鬼猎人‘D’啊!”

他话语未落,冲天惨叫已经爆出。

原本一前一后监视D的两人按着肩头退开,插在该处的钢箭,正是先前他们朝D射出之物——当莱尔心生战栗,同时察觉到这件事的刹那,白光闪过他的视网膜。

这是跨越不可能距离的疾光。

钢铁的弓身与箭枝断为两截,迸弹飞甩。不仅如此,连男人们握着弓箭的手指也遭俐落斩断,飞舞空中。

“——?!”村长茫然望着抵在鼻尖的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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