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一本正经:“定了亲的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陆晋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规矩?我们以前不也常常见面么?”

沈氏板了脸:“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们是兄妹,现在还是兄妹么?”

陆晋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他们现下已经算未婚夫妻了啊。不过他们如果成亲,肯定要风风光光准备许久。成亲之前都不能见面的话,那怎么使得?

“那不就是了?定亲之后再见面,不吉利。你如果想为你们长远打算,就该照着规矩来。”沈氏续道。

陆晋轻轻摇了摇头,但在这个当口,他也不好反驳沈氏的话。——他若声称不在乎这些,反倒显得他“不做长远打算”一般。

沈氏又道:“还有虽说我允了你们的亲事,可是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她斜了陆晋一眼,又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委屈了她。”

陆晋正色道:“岳母大人放心,我视她如珍宝,自然不会教她受委屈。我必然三媒六聘,风光娶她进门。”

沈氏点头,还算满意。她想了想:“说到三媒六聘,你最好还是再找个媒人。”

陆晋轻笑应下:“这个好说。”他有意想让沈氏满意,就极诚恳道:“我年纪轻,对这些事也不大懂,还得岳母大人教导我。”

“岳母”这个称呼让沈氏有些别扭,但陆晋的态度让她挑不出什么错来。她点了点头:“这一点你放心。”

不管是继子还是女婿,该教总是要教的。

不过因着沈氏这么一说,陆晋也不好直接立时去找韩嘉宜。他琢磨着寻个时候避过沈氏也就是了。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只是最好还是早点成亲,越早越好。真正娶了,才能放心啊。

关于媒人,陆晋心里已有了人选。原本他是想请太后赐婚的,但因为太后先前刚帮忙拒绝了让嘉宜进宫。他不好再请太后出面。长宁侯的好友萧翰林性情豁达,喜好附庸风雅,还曾在陆晋年幼时指点过他,算他半个师傅,应该能做个冰人。

陆晋当天就去拜访了萧翰林。

而沈氏则款款去了女儿房间,直接同女儿说起了此事:“娘答应了你们的亲事。”

“啊。”韩嘉宜怔了一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娘说过,只要身份解决,就同意这桩婚事。但是当她真的听到事情这般顺利时,她竟有些不敢相信了。她一时心头涌上多种情绪,最终沉淀为欢喜。她伸臂抱住了母亲,软语道:“多谢娘,娘待我真好。”

看到女儿因亲事而欢喜,沈氏心里有些泛酸,故意道:“哦?答应了就是真好?我如果不答应,那就不好了,是不是?”

“怎么会?娘一直很好啊。”韩嘉宜笑道。

沈氏摩挲着女儿的发顶,轻叹一口气:“娘希望这个决定是对的。”

对嘉宜,她始终心存愧疚之情。嘉宜刚到她身边时,她曾想过帮嘉宜在京城找个夫婿,时常走动,她也能常常护着。没想到兜兜转转,嘉宜竟然要嫁给陆晋。

当然陆晋并没有什么不好。陆晋的人品性情没得说,跟嘉宜互有情意。而且他亲生父母均已去世,剩下的父母是她和她的丈夫。作为公婆,他们肯定不会委屈嘉宜,只会盼着嘉宜好。

按说这亲事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沈氏仍是免不了感到不安。

先时她与韩方也是两情相悦啊,可终究是没能走到最后。

她希望嘉宜的婚姻可以顺遂而和谐。

韩嘉宜脑袋在母亲身上轻轻蹭了蹭,笑道:“肯定是对的啊。娘做的决定又怎么会错?”

她同母亲说了会话,才站起身,“大哥回来了是吧?我去见他。”

他这几日忙于公务,她还没好好跟他说话。

沈氏忙伸手拉住了女儿,打起精神:“正要跟你说呢,你不能见他。”

“为什么?”韩嘉宜不解。

“我答应了你们的亲事,你们就算是定亲了。定了亲的男女在成亲之前,不宜见面。”

韩嘉宜眨了眨眼:“为什么不能见面?”她搬了手指头数给娘看:“成亲要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要花很长时间的。要是两年不成亲,那岂不是两年都不能见面?”

沈氏心说,傻孩子,怎么可能拖两年?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莫说两年,就是三年也是如此。”

韩嘉宜转了转眼珠,轻声道:“哦,那要不,先不定亲好了,等到快成亲的时候,再定亲吧。”

“你……”沈氏一愣,继而哭笑不得,“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定了亲之后再反悔的?你以为娘是故意为难你们么?既是先时留下来的规矩,那就有它留下来的道理。说是未婚夫妻在成亲之前不宜见面,否则不吉利。你们既然是要过一辈子,自然要图个吉利。是不是?”

她与韩方成婚数年就分离,随兄长进京的途中,心情郁郁的她也回想过两人和离的种种原因。那时的她整个人几乎沉浸在旧事中,除了婆婆白氏,除了她不能再生育,她还想了许多。包括那两只剩下半指长没燃尽的龙凤喜烛……

韩嘉宜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心里却想着这不大合理啊。她恍惚记得有这么个说法,可她也记得表姐沈芳在出阁前的两个月还曾与她未来的夫婿顾公子私下见面。可见,这个规矩其实也不是那么严苛。

但是娘亲已经松口允了亲事,对她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未必没有解决之法,也没必要故意跟娘唱反调,让娘不开心。

沈氏又道:“还有,你的针黹得好好练一练了。我看你做个香包帕子还行,做嫁衣,只怕……”她摇了摇头:“姑娘家,最好还是穿自己亲手做的嫁衣。”

当然,也有不少姑娘是裁缝做好了嫁衣,自己象征性地缝上一针两线,就权作是亲自绣了嫁衣。

“嗯嗯。”韩嘉宜连连点头,“会练的,会练的。”

沈氏没有在女儿这边久坐。她又叮嘱几句后,才起身离去。

送走母亲后,韩嘉宜的心情仍没平静下来。她无心看书,也无心做绣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要嫁给大哥了?

而陆晋去则很快到了萧翰林府上。

听他说明来意后,萧翰林愣了一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尊,我是说陆侯爷的意思?”

陆晋笑笑:“是我的意思,也是家父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萧翰林略一沉吟,捻须道,“两好并一好,亲上加亲,也不错。使得,使得。好,这个媒人,老夫来做。”

他已知道了陆晋的真实身份。厉王被平反,尚留有子嗣在人世,这让曾见过当年旧事的萧翰林颇多感慨。陆晋不上玉牒,放弃皇族身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而长宁侯陆清做了陆晋二十年的父亲,虽不是真正的父子,但到底也是有情分在的。如今将继女许配给他,自然是出于亲近之意了。

萧翰林甚至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陆晋施礼道谢:“那就多谢萧大人了。”

萧翰林吩咐下人:“去,取本黄历来,让我挑个吉日。”

“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今天就挺吉利的。”陆晋接话。

“啊?”萧翰林怔了一瞬,继而哈哈哈大笑,“这么急的吗?又没人和你抢。”

陆晋笑笑,没有说话。心说,娶她这件事,当然是越早越好。

萧翰林想了一想:“你今年二十岁,也是该定下了。”

下人早呈了黄历过来。

萧翰林随手翻了翻,说道:“嗯,不错,今日诸事皆宜。那老夫就替你走这一遭。”

陆晋连声道谢。

长宁侯夫妇早有答应之心,又有萧翰林出面正式保媒,这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傍晚陆显被人从书院回来,直到进了家门,他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一看见父亲长宁侯,就问道:“爹,我听外面人说,厉王被平反了?大哥被封为定国公了?”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厉王谋逆是先帝定的案子,要翻案很难,居然平反了么?

长宁侯瞧了儿子一眼,点头:“是。”

“我还听说,世子之位落在了我头上?”陆显指了指自己,神情有些古怪。

长宁侯点头:“是啊。”他轻轻叹一口气:“其实这原本也该是你的。”

“我……”对于忽然变成长宁侯府世子一事,陆显有点难以接受。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怅然。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自己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在他心里,世子是他大哥。现在他要做世子了?

长宁侯又道:“当然了,一个爵位而已,也不算什么。你该上进,还是要上进的。”

陆显点头,表示受教。

“还有一件事,得让你知道。”长宁侯瞧了儿子一眼,“我和你娘做主,把嘉宜许给了你大哥……”

“什么?”陆显闻言直接惊呼出声,“许给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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