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她的户籍还没迁过来,但你心里很清楚,她是你的继妹。在律法上,继妹和胞妹的差别不大。

不要胡思乱想。

“大哥你可千万别嫌弃啊。”韩嘉宜浅笑盈盈,“我刻了好久呢,手都有点酸了。”

刻玉章和刻萝卜大印可不一样,这很花心思的。

陆晋垂眸,轻“嗯”了一声,将玉章纳入袖袋,轻声道:“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韩嘉宜应着,随他入内。

轻咳一声,陆晋取出两只琉璃耳坠,放在桌角:“还认得吗?”

待看清那是何物以后,韩嘉宜眼皮一跳,那段时日的忐忑不安再次浮上心头:“当然认得了。”

若不是它,她至于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吗?还数次差点丧命。

陆晋看她神情,猜测她是勾起了往事。他沉声道:“她还给你,你如果还喜欢……”

“不要,不要。”韩嘉宜果断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当初买的时候,肯定是喜欢的。但是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那些喜欢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哪里还敢再次戴它?这段时间,她耳坠都不想戴了。她又不缺银钱,真想要耳饰,以后重买就是了。何必再勉强自己戴这个?

她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教陆晋微微一怔,继而轻嗤一声。这个妹妹一向惜命,她这样的回答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黝黑的眸中漾起清浅的笑意,陆晋略一颔首:“也行,不过丢掉有些可惜。”

韩嘉宜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又瞅了一眼。可不是,当初认真挑选的,款式别致,价格也不便宜。丢了还真蛮可惜的。她随口说道:“要不,大哥什么时候路过当铺给当掉?我们二八分?”

话一出口,她就暗自后悔。这是大哥不是二哥。她是疯了吗?居然给大哥说,要当掉,还要二八分。

她脸颊发烫,正自思索补救之法,却见大哥似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也行,就这么着吧。”韩嘉宜喜出望外,眉梢眼角俱是笑意:“那,大哥,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她笑着转身离去,陆晋却双目微阖,轻轻捏了捏眉心。

这感觉,不大对。他想,他不能放任这种情绪继续下去。

韩嘉宜次日午后坐马车回长宁侯府。大哥有要务在身,没有陪同,派了几个锦衣卫送她回府。

虽然她离开长宁侯府,暂住梨花巷时间也不长,但感觉好像离开了很久一样。她心想,大概是因为那段日子忐忑不安度日如年吧。

她所住的院子尚不能住人。沈氏让人在正院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暂住。

拉着女儿的手,沈氏脸上带着笑意,眼圈儿有些红:“世子允你回来,可见是没有危险了。你陆伯伯说,府里院墙加高三尺,尤其是你的,夜里多派家丁巡守。我还听世子说,他打算找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每日护着你……”

良久,沈氏感叹一声:“你这番出事,多亏了世子。若不是他忙前忙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嘉宜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嘉宜,做人要知恩图报。”沈氏望着女儿,轻声道,“你以后要谨遵孝悌之道,以兄事之。”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韩嘉宜也不反驳,应道:“是啊,应该的。他本来就是我哥嘛。”

而且,这话娘之前已经强调过了。

沈氏轻轻一笑:“也是。”

自那次在崇光寺遇刺以后,“韩嘉宜”就开始行踪神秘起来。先前罗北假扮她时,为了不露破绽,很少与侯府中人来往。

此刻韩嘉宜正式回来,免不了要去走动一下。她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随后又拐去了陈静云和梅姨妈的院子。

一向爽朗可亲的梅姨妈,一见了她,就开始抹泪:“可怜见的,总归是过去了。”

之前韩嘉宜于崇光寺遇刺,在长宁侯府也不算秘密。是以对她随后的行踪飘忽,拒不见客,大家也都理解。

韩嘉宜笑道:“是啊是啊,过去了。凶手落网啦,以后就安全了。”

“你和静云先说着话。”梅姨妈笑笑,“我去那边看看。小厨房的药也不知道熬好了没有。”

前段时间大雪,陈静云感染了风寒,现在虽然已经痊愈,但梅姨妈不放心,就请大夫开了补救,给女儿好好调理身子。

母亲刚一离去,陈静云就拉着韩嘉宜的手问个不停:“你那些天怎么过的?一直都还安全吧?没受什么委屈吧?怎么那次我看见你,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韩嘉宜眨了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她心思微转,随即想到一种可能,莫非静云见到的是罗北?她试探着问:“你说那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沈表姐成亲的前一天啊。”

韩嘉宜心说,那还真是小北。表姐成亲的前一天,她还在梨花巷跟大哥学那保命三式呢。不过个中细节,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罗北曾假扮她一事,整个长宁侯府,也只长宁侯与沈氏知晓。

“哦,那个时候啊,那时候我害怕得很。魂不守舍,许是没听见。”韩嘉宜有些心虚,“你看我现在好了,不是立马就来找你了么?”

陈静云心说有理,嘴上却不愿饶人:“这还差不多。”说着她又轻叹一口气:“我原想着,京城挺安全的,没想到这么危险。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偏偏还有人要杀你。”

这话说到了韩嘉宜心里去,她小声附和:“是啊,我也没想到。”在睢阳时,她想着天子脚下,应该很安全。却不成想,天子也不一定就是个好的。

不过这些是不能说的,最好想也不想。她干脆转了话题,同陈静云说起其他事情。两人许久不见,谈论的话题也不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散了。

临近年关,长宁侯府事情多,沈氏极其忙碌。韩嘉宜就在旁边给母亲打下手,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沈氏颇为欣慰,教导女儿人情往来、内务分配。

韩嘉宜跟着母亲忙活,直到腊月二十三二哥陆显自书院回家,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回长宁侯府以来,好像一直都没见到大哥。

当然,大哥公务繁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刚进府时,就是这样,见到他的次数很少。她那时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在梨花巷与大哥朝夕相对了一段时日后,接连几天不见他,她还有点不自在。

她轻轻叹一口气,心想:大哥肯定又忙了,真辛苦。希望他在外面平平安安吧。

事实上,陆晋这些天,确实在忙碌。之前因为嘉宜的事情,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季安暗中的势力。既然查到了,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自然要顺势清理一番。

当然公务虽忙,可也不是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主要是他自己,最近不大想回去。

尽管面对明月郡主的质问,他信誓旦旦,说他对嘉宜只有兄妹之谊,没有任何别样心思。但是他渐渐发觉,好像不全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想到她时,心里暖暖的,满满的,会隐隐约约感到些微的欢喜。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和他想到高明、高亮,想到陆显,想到郭越,都不一样。他会经常性的被她简单的话语影响情绪。

他心知这种状态不大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明月郡主所说的“别样心思”。

但他想,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或许是前段时间,他一直担忧她的安全,想的多了,处的多了,才会这样。那么他忙活其他的事情,又和她离得远些,这些异常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是以,他接连数日都没有回府。

腊月二十三,锦衣卫的埋了好几日的一张网终于收了。弟兄们有人受伤,但还好没出人命。

回了指挥衙门后,大伙儿才认真治伤休息。

陆晋瞧了一眼正吭哧吭哧低头裹伤的高亮,不知怎么,心里一动,就想起那夜在山洞,嘉宜手轻颤着为他上药的场景。

他微微皱眉,沉声道:“高亮,你下手轻一些。”

“啊?”高亮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又看看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小声道,“我自己的胳膊,我有很轻啊。”

难道他还能对自己下狠手么?

陆晋眼睑随即垂下,他大步走到前院,顺便赶走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小北兴冲冲跑过来,到陆晋面前以后,却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陆晋双手负后,声音低沉。

“老大,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小北似是鼓足了勇气,“本来我自己要仔细查的话也能查到,可我觉得亲自问的话,会更有诚意一些。”

陆晋双目微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就想问问,长宁侯府里的那个表小姐多大年纪。啊,不对,是芳龄几何,可曾许人?”

“表小姐?”陆晋微觉讶然,他微眯起眼,“什么表小姐?你说陈姑娘?”

长宁侯府只有一个表小姐,那是二弟陆显的姨表妹,陈静云。

“对对对,就是陈姑娘。”小北脸上难得浮现出忸怩之态,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没有许配人家吧?”

陆晋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松开:“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心说,难道小北对静云有意?细论起来,小北和静云唯一的交集,应该是小北假扮静云的朋友嘉宜。可那个时候,小北躲避着府里众人,又怎么会认识静云?

小北脸颊微红,眼神闪躲:“也没什么……啊呀,其实就是我假扮韩姑娘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她,不小心被她碰到了手。我毕竟是个男人,总该负起责任来。要是她没有成亲,又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上门提亲……”

轻嗤一声,陆晋似笑非笑:“你还是收了这心思吧。依你所说,她见你时,你假扮成了韩姑娘的模样。那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个男人,怎会让你负责?你会因为高亮碰了你的手,就娶他吗?”

“高亮?”罗北想象了一下自己娶高亮的画面,不自觉身体抖了一抖,他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陆晋勾唇一笑,还算满意:“那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小北不服气。可是高亮是男的,但陈姑娘却的的确确是个姑娘啊。再说,他也不单单是想要负责。

他还是第一次被姑娘碰到手呢,而且那姑娘还那么好看,那么温柔,轻轻喊他“嘉宜,嘉宜”,当时他真希望自己也叫嘉宜。

可惜那样好的姑娘,他只见了一回。

陆晋扫了他一眼,心说,摸了人家的手就想娶人家?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对嘉宜,他搂过她,抱过她,不止一次。是不是早该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了?

他心中一凛,很快意识到不对。怎么又想到她了?他双目微阖,轻轻吸一口气,心说,他们是兄妹,和旁人的情况不同。不能这么比。

不多时,到了散衙的时候,当值的锦衣卫纷纷离去。今日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大伙不免提到这个话题:“我娘让我早些回去,说灶君要数人头呢,我不在家可不行。”

“是啊,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

“呵,敢情你家除了你还有别人?”

……

陆晋心念微动,唔,看来今日必须得回去了。不过,一回去,免不了要看见她。思及此,他莫名有些烦躁,却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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