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瓦尔罗咳嗽了好几声,抬起头,眼神凶狠而残暴,怒道“林兰能耐不小啊,还他妈找了这么多帮手!那个贱人在哪儿?把那个贱人给我叫出来!”

“我在这儿。”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忽的响起来,用法语道。

客厅里的几人转过头,许母林兰缓慢从主卧里走了出来。这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非常素净的白色连衣裙,身形纤弱,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容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依旧十分姣好,表情冷淡而平静。

瓦尔罗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扭过头,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道“臭婊子!”

林兰漠然地看着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法国男人,没答话,只是朝顾江很淡地笑了笑,说“顾先生,谢谢你帮我把这个畜生给带回来,真的很感谢你。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我想和瓦尔罗单独谈一谈,请你和你的两个朋友先出去。”

闻言,白助理面无表情地礼貌劝告“林女士,之前我们调查过瓦尔罗。这个叫瓦尔罗的男人在去中国遇见你之前私生活混乱,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他是个危险分子,我建议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要和他独处。”

“……”许母皱了下眉,似乎陷入犹豫。

许思意轻轻握住许母的手臂,压低声,“妈妈,你和这个人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跟他离婚,让这个赌鬼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婚肯定是要离的。”许母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夏尔的抚养权,和这些年我耗费在这个畜生身上的钱和青春,我必须讨一个说法。”

“讨一个说法?”许思意想了想,不太明白,“你是要他还你钱么?但是他已经把所有钱都输光了,唯一剩下的资产就是这栋房子,你想他把这个房子给你?”

“或许还有其它方式。”许母侧过脸,朝许思意露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摸摸女儿柔软小巧的脸蛋,“你和顾江先出去。”

许思意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和瓦尔罗单独待一块儿,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们不是都把他绑起来了么?”许母说,“还能有什么意外?”

“可是……”

“这样。我和思意留在这儿。”顾江没什么语气地朝许母道,“其它人出去。”

林兰迟疑,“你们两个……”

“伯母既然说是家事,外人确实不方便在场。”顾江看了白助理和秃头肌肉男一眼,动了动下巴。

两人相视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房门开启又关上。

白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出手机打电话。

肌肉男狐疑,“你干什么?”

“江之少爷不是让咱们报警么。”白助理冷淡地道。

肌肉男诧异地挠了挠脑门儿,回想着,皱眉“什么时候?我怎么听见?”

白助理翻了个精英而优雅的白眼,微微一笑“凭你的智商如果都能看懂江之少爷的眼色,老太太身边的董事助理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肌肉男瘪嘴“切。”

屋内,须臾的安静后,

许母转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许思意,又看了看两手抱肩随意靠在桌子上的顾江,片刻,低低叹了口气,终于没再坚持让两个年轻人离开。

她抿抿唇,上前几步走到瓦尔罗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目光死灰一般冰冷地看着他。

瓦尔罗两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动弹,只能狞笑着骂道“臭婊子,别以为你找了帮手就能摆脱我,也别以为跑回了中国我就找不到你!你给我走着瞧!”

许母冷冷地说“我给你两条路。一,同意离婚并且把这套房子给我,那么我带夏尔回中国,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二,你坐牢。”

谁知,听完这番话后,瓦尔罗哈哈大笑,“坐牢?你用什么名义告我?家庭暴力?”

“……”

“你以为告我一个家暴,就能让我永远待在监狱里出不来了?”瓦尔罗流着鼻血的面容带着笑,愈发狰狞可怖,“法国家暴,最多判十年,最少判一年,我既没有把你打死也没有打成残废,你觉得我会被判多少年?”

许母愤怒得全身都在发抖,双眼充血,用力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瓦尔罗的掌心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倒吸一口凉气,嘴里低咒一句,骂完想起什么,表情一滞。

指尖摸索。那是一块玻璃碎片似的尖锐物。

他稍微侧过头,瞥了眼一旁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玻璃花瓶……

瓦尔罗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那块玻璃碎片,阴恻恻地笑,压低嗓子,轻声“你当然可以跟我离婚然后逃回中国。但是你不怕么?不怕我出狱之后找过来么你和你那个前夫生的小杂种,你的宝贝女儿……”

许母再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瓦尔罗脸上,目眦欲裂,咆哮“你这个畜生!你害我害得还不够么?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想要我同意离婚,并且从今以后不再骚扰你们,很简单。”瓦尔罗视线掠过林兰,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高大男人,咧嘴笑,“五十万欧,一分钱都不能少,只要你们答应我这个条件,那就什么都好说。”

“五十万欧?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这么多钱!”

“没钱?开什么玩笑,你搬来的这些救兵看起来可都是有钱人。”

许思意不懂法语,自然不知道许母和法国男人之间交谈的内容。

转过头,身旁的顾江薄唇紧抿,沉着脸,眼神冷进骨子里。

她微微皱眉,问“那个人渣说什么?”

顾江寒声道“他在和你妈提离婚的条件。”

“……”许思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足足半秒,“他跟我们提条件?什么条件?”

“要五十万欧元。”

话音落地,饶是许思意都直接气得笑出一声。世上人渣和渣男千千万,但能把人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的,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那头的林兰更是怒不可遏。她没有料到瓦尔罗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嘴唇嗫嚅了下,她正要说什么,一道冷漠低沉的嗓音却先她响起来,漫不经心又冷淡地说“伯母,您先歇着,让我来跟他谈。”

许母回头。

顾江直起身,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从餐桌那边儿走了过来,脸色随意没什么表情,路过酒柜时,顺手拎了一个没开过的酒瓶子。

许母既愤怒又绝望,悔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败类,皱眉道“这个畜生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又能跟他怎么谈?”

顾江勾了勾嘴角,“随便聊聊。”

许思意看了眼顾江嘴角的笑,又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酒瓶子,略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位大少爷要干什么了。她上前两步拉过许母的胳膊,轻声道“没事的妈妈,请你相信顾江,他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无赖。”

许母心里又急又怕,在女儿面前几乎快忍不住眼泪,哽咽道“思意,我真的能解脱么?你不了解瓦尔罗,他偏激、暴力,惹急了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就算离了婚,回了国,将来也后患无穷,我作茧自缚罪有应得,但是我怕连累你……”

“不会的。”许思意声音柔柔的,眼底清澈而认真,对许母说“相信顾江。”

在许思意眼中,顾江一直都很强大。

这个认知,无关于顾氏,无关于他的一切人设光环和背景,仅仅来源于他这个人。他才华横溢,冷静睿智,无论是相貌,人品,智商,还是处事手段和个人能力,都无可挑剔,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级人物。

但愈趋近完美的人,便愈显得虚幻、不真实,更像是一个存在于小说和漫画中的符号。

但顾江却又有着非常接地气贴近现实的一面——和大多数天才高岭之花般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不同,他审美艳俗,性格高傲,自信到几乎自负,始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所有观点,坚信他喜欢的他拥有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偶尔杀马特,偶尔幼稚,偶尔蹦两句荤段子,偶尔吃醋闹闹小脾气。

他就是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也是她心中无所不能的英雄。

瓦尔罗几分钟之前才刚被顾江揍成了猪头,知道这人心狠手辣不是善茬儿,见他又过来,脸色霎时一变,下意识地往后缩,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顾江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来,弯了弯唇,似笑非笑地说“就跟你随便聊两句。”

刚说完,“啪”一声,酒瓶子狠狠朝瓦尔罗的脑门儿上砸下去。

瓶身破裂,酒液飞溅,暗红色的红酒混着血从法国男人的脑袋上流下来。瓦尔罗始料未及躲都没来得及躲,硬生生结结实实地挨下来,痛得鬼哭狼嚎。

“……”许母被这血腥暴力的一幕给吓住了,抬手捂住嘴,说不出话。

许思意站在边儿上,神色平静地旁观。

顾江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一把揪住瓦尔罗的头发拎起来,狠狠往下一拽,瓦尔罗头晕眼花摸不着北,额头重重亲吻自个儿的膝盖骨,闷哼一声,紧接着便被丢破布似的丢向了对面墙壁。

牛高马大的法国男人痛得脸部肌肉抽搐,顺着墙滑下来,似乎连命都去了半条。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靠近。

瓦尔罗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龇牙咧嘴地吸口冷气,吃力地抬眼一瞧,看见年轻男人蹲下来,拍拍他的脸,嘴角含笑,语气竟然还挺和善,用法语问他“还谈条件么?”

“……”瓦尔罗动了动唇,有气无力道“林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多管闲事这样子帮她?”眼风往旁边扫了一眼,猜到什么,“为了那个小丫头?”

“我也给你两条路。”顾江不跟他废话,冷声道“要么离婚还钱,要么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瓦尔罗冷哼,“小子,不用说这些话来威胁我。吓唬谁?”

顾江轻轻一挑眉,“你大可以试试。”

瓦尔罗狠狠咬了下牙,嗤笑“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们就算真的起诉我家暴又能判我几年?打老婆的男人多的是,而且我本来就是个赌鬼,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对我能有什么影响?反而是那个婊子,她应该还想过好日子?你们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拿钱解决,我本来就只是想要钱而已,你们根本威胁不了我……”

话没说完,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他腹部。

瓦尔罗吃痛,额头冷汗涔涔,膝盖一弯跪倒在地,然后就被人揪着头发把脑袋拎起来。

顾江眯了下眼睛,重复问道“还谈条件么?”

瓦尔罗不吭声。

顾江揪着他的头发就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砰一声闷响。瓦尔罗满脸的血,低着头,两只手藏在背后,动作不停。

顾江语气淡而冷,继续“还谈么。”

就在这时,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的法国男人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扯扯唇,诡异地笑了一下。

一旁的许思意反应过来什么,惊慌喊道“小心!”

话音落地的同时,瓦尔罗不知从哪儿拔出把刀就朝顾江捅了过去。

顾江瞬间侧身躲开。

“我本来就是个废物,死还是活都无所谓!但是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比我怕死多了,哈哈哈哈……”瓦尔罗一脸的血,病态而狰狞地大笑,挥刀又朝顾江扑过去,“真见鬼!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你们还要来多管闲事,还要让这个婊子带走我的宝贝儿子跟我离婚?哈哈哈一群狗娘养的杂种!”

顾江上前夺刀。

瓦尔罗是欧洲人,体型上面占据巨大优势,加之如癫似狂疯了一般,刺啦一声,他挥刀划伤了顾江的手臂。

许母被这个变故吓得尖叫出声,怒骂“瓦尔罗!你疯了?!”

两个男人瞬间打成一片。

刀光冰冷,局面混乱。

“顾江……”许思意脸色苍白声音都在发抖,下意识地想要跑过去帮忙。

顾江霎时怒喝“站住!”

“……”她一下愣在原地。

“许思意,别慌。”顾江的语气极冷静,下劲儿死死摁住法国男人持刀的右手,制住他,道,“警察很快就要来了,先带你妈妈出去。”

“可是你……”

“出去。”

许思意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咬咬唇,把头转回去,拽住许母的手臂就快步往门口走。然而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瓦尔罗忽然挣脱了顾江朝她们扑了过来……

一切像只过了短短几秒钟,又仿佛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许思意的大脑骤然只剩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刀落在了一旁,那个法国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母亲呆呆地坐在地上,两手捂住嘴,目光惊恐,而她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个烟灰缸,上面有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许思意手指发颤,扔掉烟灰缸,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

“我……”她怔怔地抬眸,看看许母,又看看眉拧成川沉着脸的顾江,“我刚才……”

“你刚才什么都没做。”顾江道。

“……”

“听着,许思意。”顾江伸手,用力握住了小姑娘纤弱的双肩,漆黑的眸笔直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刚才什么都没做。是我。”

许思意眸光突的惊闪,望着他深邃如海的眸,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忽的,许母冷不丁地出声“不是你们,是我。”

许思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是我。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许母转头,顾江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而许思意眼底霎时涌上了泪,惊惶交织,不住地对她摇头。

“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有光明的前程和未来……你们都是为了我才卷入了这件破事……是我对不起你们。”许母哽咽。

许思意死死咬住唇,“不是的……”

“没有时间了……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说是妈妈为了自卫。如果你不这样说,我就带着夏尔永远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们。”说着,许母捏住女儿的手,盯着她,一字一顿“我问你,是谁做的?”

许思意说“我。”

啪。

许母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含泪怒道“谁做的?”

“我。”

屋外传来了警笛声。

啪。又是狠狠一耳光。

许母狠声“谁做的?!”

“……”这一回,许思意捂着嘴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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