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意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江。

其实以前,王馨和罗文朗作为顾江的高中校友,或多或少都跟许思意提过顾江当年的事迹。在八卦王和烟花辫口中,顾江在初高中时代,十四岁的时候撂着刀去和社会青年干架,吊儿郎当喝着豆浆就去单挑二十几个职高生,打架打进局子的次数、把人断胳膊断腿打进医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残暴狠戾至极。

但是这些事,许思意一直没怎么真正放在心里。

那个恶魔少年活在古老的传闻中。她十八岁这年认识的顾江,是一个自侃杀马特、偶尔漫不经心讲冷笑话、会面无表情对她说“哄哄老子”的少爷,桀骜不驯,吊儿郎当,长期缺觉,随时一副懒洋洋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还很不耐烦的纨绔样。堪称大佬界的一股泥石流。

对此,罗文朗曾经眯着眼,老气横秋地跟许思意感叹了一番,说岁月是把杀猪刀,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大家老了,世界变了,连顾老大都他妈快佛成一尊佛爷了。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面色阴沉浑身戾气的顾江,许思意脑子里莫名生出种念头她觉得他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从佛界再次堕入了魔道。

忽然有点后悔过来找他了。

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后悔来找他之前,没有先照一下镜子。

这么生气……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特别可怜吗?

许思意思绪乱飞,迷迷糊糊又有些混乱地思索着。

顾江见她半天不说话,抿唇,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两只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上手臂。柔软细弱的俩胳膊,还没他手腕儿粗,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给她捏碎。他死死盯着她,嗓音很低“出声儿。怎么弄的?”

“你、你冷静点,先不要这么生气。”许思意有点磕巴地道。咫尺之遥的那双眼,眸色比平日更黑更沉,阴鸷暴戾,残忍冷酷,这样子着实是吓到她了。

顾江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生气个鸡巴,他他妈想杀人。

“你的手……”掌下的两只小胳膊轻轻挣了挣,姑娘皱眉,声音细细软糯,还有点怯怯的,“抓得我有点疼。”

顾江脸色微变,五指的力道骤然便松了,别过头,闭上眼,竭力压制体内铺天盖地翻涌的震怒。片刻,目光再看向许思意时,身上的戾气已强压下大半。

他盯着她缠满创可贴的小手,半秒后,伸出双手,动作柔缓,小心翼翼,轻轻捏住了那只细白柔软的手腕。

“这样疼不疼?”顾江皱眉,轻声问。

姑娘整张小脸都苍白得没有血色,小眉毛也微皱在一起,听见他问话,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点……不过伤口在手指上,只要手指不动,也不会特别疼。”

顾江动作更轻,垂眸细看掌心里的那只小手。似乎粗糙地处理过,创可贴周围的皮肤还残留着棕色碘伏状液体,四根手指都有伤,伤口虽然被创可贴缠住看不见,但从整只手的红肿情况来看,伤得并不算轻。

他脸色愈发冷也愈发沉,竭力克制,说“去医院,你这手得缝针。”

许思意诧异,眨了眨眼睛“没有那么严……”

“不想老子心疼死就听话。”顾江直接打断。

“……好。”小姑娘乖乖点头,转动脑袋左右环顾一番,“你的车停在哪里?”

顾江盯着她脸蛋上的五指印,眯眼睛,朝一个方向动了动下巴。

许思意扭头看了眼,果然在一个立有字标志的区域看见了顾江的车。她轻轻把手抽回来,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托住,转身走过去。

快要下雨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由于疼痛,许思意眉心微皱,步速也明显比平时慢上许多,娇小纤细的背影朝停车场的方向缓慢移动,狂风肆虐,把她散在肩头的黑发吹得有些凌乱。

走了没几步,背后一阵脚步声突然大步逼近。

她怔了怔,还没等回头,人就身子一轻让顾江给一把抱起来。

“……”许思意瞬间愣在了他怀里。

抬起头,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紧绷,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径自抱着她大踏步往前走。

许思意动了动唇“你怎么……”

“先处理你的伤。”顾江寒声道。

“可是,我可以自己走。”许思意脸蛋儿微红,不明白。她只是手指受伤,腿又没有伤。

顾江静默了大概三秒钟,没什么语气地说“我舍不得。”

“……”许思意茫然。

他忽然顿步,双臂下劲儿把怀里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低头,轻轻用额头贴住她的,皱着眉微微合上眼睛。

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她委屈,甚至舍不得那么她顶着大风走路。这是他顾江心疼进骨头缝里的姑娘,那么柔弱,那么傻气,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的姑娘。

许思意一双眼睛眨了眨,定定地看着顾江放大的面容,忽然不太合适宜地想他脸上的皮肤实在是太好了,又白皙又光滑,毫无瑕疵,简直比女孩子的还好。

就在走神的刹那,耳畔响起一个嗓音,沉沉的,还有些发哑“对不起。”

许思意眼中浮起诧异和困惑,声音细细的“你为什么要道歉?”

顾江低声道“没有保护好你,我的错。”

她两颊微微泛红,嗫嚅了下,说“这只是我家里的事……跟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啊,不要道歉。”

“不会再有第二次。”

顾江带许思意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挂的急诊。

给许思意看病的急诊医生是一个老爷爷,戴着一副眼睛,穿着白大褂,慈眉善目,看起来非常和蔼。听见开门声后,医生爷爷从问诊桌后面抬起头,看向走进屋子的那对很年轻的少年少女。

小年轻男俊女美,看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模样都长得顶好,非常的般配。

可惜少年郎帅则帅矣,整个人的气质却非常具有攻击性,不可一世,恣意张扬,教人十米开外都能嗅着那股子不爽和狂劲儿。

脾气很臭?

医生爷爷有点八卦地想着,放下笔清了清嗓子,很镇定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看就软软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嗓音细而软,很有礼貌道“医生您好,我的手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出门之前,我爸爸帮我用碘伏消过毒,我也贴了创可贴,已经没有流血了。但是我男朋友不放心,让我再来医院看看。”

一看就脾气很臭的少年拧起眉,补充“她的伤口很深,得缝一下。”

“哦。”医生爷爷大概明白了,指了指问诊桌前的椅子,对小姑娘说“你坐下来,把创可贴揭了我看看。”

“嗯好。”小姑娘点头,然后受伤的右手缓缓举起来,放到桌上,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伸过去,忍着疼,小心翼翼地拈起创可贴一角往上撕,倒吸凉气。

见状,站在旁边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大手轻轻打了下小姑娘没受伤的左手,把那只小手拎到边儿上放好,低声说“我来。”

小姑娘双颊微红,只好乖乖坐着不动了。

于是,身材高大的少年便弯着腰开始帮小姑娘揭创可贴,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生怕有一丁点弄疼她似的。

小姑娘的四根手指都受了伤,创可贴缠了整整四张,少年揭了五分钟才把创可贴都拆掉。一看见那些伤口,少年薄唇紧抿,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霎时更阴沉。

虽然脾气臭,但是对女朋友倒是非常温柔,点个赞。医生爷爷对少年大有改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手伸过来,我瞧瞧。”

许思意把手伸了过去。由于太疼,她的手指呈现一种往里弯曲的姿势,并没有办法完全展开。

伤口狰狞,血虽然止住了,但两侧肌肉都有轻微外翻。

医生爷爷皱起眉,“嗯,挺深。这伤口是得缝几针才行。”说完就低头开始填单子,安排助理医师准备医用针线。

顾江脸色如冰,视线从许思意的伤口移到她白生生的小脸蛋儿上,寒声问“到底谁弄的?”

“……”许思意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诊疗室里的医生爷爷,又闭上了嘴巴。低头不语。

医生爷爷察觉到什么,咳嗽两声,笑眯眯地留下一句“针线马上就准备好了,再等几分钟就行。”然后就拿着保温杯出门接开水去了。

脚步声远去。

顾江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眸色不善,“问你话呢。”

许思意沉默几秒,小声说“是傅阿姨。”

他闻言,眯了下眼睛,“你那个继母?”

“嗯。”许思意点点头,“我正在看妈妈的照片,傅阿姨突然回来,要拿剪刀把妈妈的照片都剪了。我去抢剪刀的时候,不小心就……就划伤了。”

顾江嗓音低而缓,“你脸上挨的那一巴掌,也是她?”

许思意咬了咬唇瓣,感到羞耻,缓慢地点点头。

急诊室里有刹那的安静。

片刻,顾江眸色阴沉而残忍,勾了勾唇,竟玩味地笑了。

看见他这个笑,许思意霎时不寒而栗。她皱了皱眉毛正要说什么,拿着缝合器具的小护士和之前离开的医生爷爷一前一后地推门进来了。

医生爷爷镜片后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和蔼慈爱,故意小声问“悄悄话说完了么?”

许思意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也露出个笑。这位医生爷爷真可爱。

“说完了就要准备缝伤口了。”医生爷爷戴上了头灯口罩和手套,从小护士手里接过麻药,看了眼许思意,说“把手伸过来。”

“……”

缝针什么的,老实说,有点害怕。

许思意看了眼那blgblg的尖锐针头,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手伸了过去。

医生爷爷说“四根手指都得缝。幸好每个伤口不长,也要不了多久的。先给你打麻药,等药效起作用了再缝。不然缝的时候很疼,你受不住。”

“哦。”许思意点点头。

医生爷爷在许思意的伤口周围注射了麻药。

等了会儿,

“差不多了。”医生爷爷边说边拿起缝合用的针线,道“来。”

许思意还是有点怕怕的,小声“打了麻药应该就不会疼了,对?”

医生爷爷淡淡地说“正常情况的话是这样。”

“那就好。”许思意用没受伤的那只小手拍了拍心口,稍微放松了些,把右手伸过去。

医生爷爷打开头灯,许思意则用左手捂住了眼睛,别过头,不敢看。

突的,

“等等。”一道低沉嗓音冷不丁响起。

嗯?

话音落地,许思意和医生爷爷都是一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急诊室内的高大少年。

顾江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周身气压低而冷,说完那句话后,他直起身子,径直朝一脸懵懵的小姑娘走了过去。

许思意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眨巴眨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顾江在她面前站定,下一秒,弯腰俯身长臂一捞,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再把一脸惊呆状的小姑娘放在了自己大腿上。圈住,扣牢,抱小奶猫似的抱好。

医生爷爷“……”

护士姐姐“……”

许思意“⊙⊙……”

三秒钟的震惊之后,许思意在顾江怀里甩甩脑袋,回过神,顿时连脖子和小耳朵都羞得红透,小声羞恼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大少爷稳如泰山,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这时,满脑子都是“天呐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么处对象的吗”这个念头的医生爷爷也反应过来,皱眉道“这位先生,我现在要给你的小女朋友缝手上的伤口……”

大少爷的语气挺随意,“缝啊。”

医生爷爷“……你这是?”

顾江说“我怕她疼,所以必须得抱着她。”

“……”许思意整张小脸儿都快烫得失去知觉了,仰起脖子,瞪大眼睛看他,认真道“有麻药是不会疼的。我不怕疼。”

顾江垂眸瞧着怀里的小家伙,沉声,一字一顿地纠正“不是你怕疼,是我怕你疼。”

许思意微微怔住。

这两句话,意思不一样吗?

好像很不一样。

就在她还在认真思考“她怕疼”和“他怕她疼”的具体区别时,边儿上的医生爷爷无奈地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那你就抱着她。我开始缝了。”

麻药的效果很好。

医生爷爷缝针的整个过程中,许思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明显的痛感。但,疼痛感不明显,冰冷的针线穿过伤口处皮肉的触感却非常明显。许思意把脸全埋进顾江怀里,小鸵鸟似的,一眼也不敢看。

顾江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一手掌住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抚性质地轻轻拍着,像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小孩子。

医生爷爷的手法很高超,没几分钟缝合就结束了。他给许思意的伤口上了药,再用纱布仔仔细细地缠起来,叮嘱顾江“一个星期之后带你小女朋友拆线。拆线之前,伤口不能碰水,也不能剧烈活动。”

顾江点了点头,“谢谢。”

许思意后知后觉地抬起脑袋,看向他,脸蛋儿还是红红的“已经缝好了么?”

顾江“嗯。”

好快。

并没有很疼呢。

小丫头一双大眼亮晶晶的,有点自豪,“我就说我不怕疼的,对?”一副认真望求表扬的小模样。

顾江眉峰微挑,食指奖励性质地敲了敲她的小鼻尖。

她脸上的红云顿时更浓。

屋子里的护士被喂了满嘴狗粮,汗颜,终于用力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某只立刻逃也似的从大少爷腿上爬下来……

医生爷爷坐回了问诊桌前开药方,说“我给你开几天药,促进伤口愈合。回去之后记得按时吃。”

“谢谢您。”许思意笑吟吟道。

顾江去收费处付钱了。

许思意乖乖坐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等他。

这时医生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由笑眯眯,“小妹妹,我看你和你男朋友感情挺好的。”

“啊。”许思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医生爷爷悄悄竖起大拇指,冲她眨眨眼,k一下,小声“小伙子真不错。好眼光。”

当许思意举着木乃伊同款小爪子跟着顾江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大雨倾盆,加上将近下午六点,正是下班晚高峰,整个桐市的交通拥堵到几乎瘫痪。

雨帘细密,举着伞的行人行色匆匆。

顾江坐在驾驶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路况,忽然出声“一会儿晚饭想吃什么。”

许思意愣了一下,回答“都可以。”

“涮羊肉成么?”

“嗯。”她乖乖地点点头,顿了下,又说“啊对了,我今天出来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来着。”

顾江转眸盯着她。

姑娘雪白的脸颊上红肿已消,五根手指印也几乎已经看不见。她微微低头,没有受伤的左手拉开书包拉练,有点吃力地翻翻找找,须臾,找出一个纸袋子,递过来,嘴角弯弯,大眼水润明亮。

顾江伸手接过纸袋子,打开一看,眉头顿时打起一个漂亮的结。

里头是好几张照片的碎片,还有一管儿透明胶带。

“妈妈的照片被傅阿姨剪坏了。”许思意晶亮的眸有一瞬的暗淡,紧接着说,“我一只手没办法把照片都拼好,可以麻烦你帮我拼一下么?”

车厢里有几秒钟的安静。

半晌,顾江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看一眼她沾了点点血迹的浅色棉服,没说话,一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辅道,转个弯,往桐市最大的购物中心驶去。

许思意看着窗外的街景,眨了眨眼,“为什么走这条路?”

顾江没什么语气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明天好像要参加你堂姐的婚礼,这衣服脏了,扔了重买。”

“⊙⊙……”?

衣服脏了,不应该洗吗?扔了重买是认真的吗?

许思意茫然,“我明天的确要去参加婚礼,但是衣服脏了,我回家换一套就好了。”

顾江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个破‘家’还打算回呢?”

许思意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靠在椅背上,开着车,眉眼间的神态和语气都又恢复成一贯的漫不经心,懒洋洋道“从今儿开始,你和那个‘家’没关系了。不许再回去。”

“但是……”许思意嗫嚅着还想说什么,顾江却一踩油门,径直把车停在了一间女士服装店门口。

她娇小的身子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了冲,又被安全带给挡回来。唧一声,轻轻弹回椅子上。

心跳忽然加速。也不知道是被忽然刹车给吓的,还是别的原因。

“许思意,你听好。”他侧过脸,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然后倾身往她凑近了点儿,伸手捏住那软软的小下巴,说“你是我的人,你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是我的。从今天开始,有我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许思意“……”

“至于你那个继母。”顾江说着,眼皮耷下,屈起食指若有似无勾了下她的小脸蛋儿,却不再有下文。

不知为什么,许思意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忐忑,问道“你想做什么?”

半晌,他弯了弯唇,风轻云淡地笑了,“不做什么。”

晏城,某高档酒内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上,台上劲爆的摇滚乐震耳欲聋。

“喝呀顾泊之,你该不会就这几瓶就不行了?这什么破酒量!”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拎着酒瓶,指着京瘫在沙发上的男人肆意嘲笑,前仰后合。

“滚滚滚。”顾泊之一边摆手一边嫌弃地皱眉,翘着二郎腿正要开一局手游,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哎哟咱家殿下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微臣感激涕零啊……啊,对啊……差不多。嗯。咋了?喂喂喂……”

简简单单几句话,不到两分钟就挂断。

顾泊之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梢,右手摸下巴,沉思。

有个黄毛富二代抬手撞他肩膀,瞎侃“接个电话还失魂落魄的。看样子打电话来的是稀客啊,怎么,又是哪个大明星想傍你?”

顾泊之瞥那黄毛一眼,扬扬手机,“确实稀客。”

“谁?”

“顾江之。”

“你家大少爷?”黄毛富二代诧异“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问咱们家这些年给桐市傅家的四海集团投资了哪些项目,注入资金大概有多少。”

黄毛噗嗤笑一声,“你家少爷关心这些土鳖干嘛?”

顾泊之无奈地耸肩,“顾江之要是能让我看懂,他就不是顾江之了。”

翌日清晨,早十点整,桐市四海集团总部。

傅红玲刚踩着高跟鞋踏进公司大门,戴着眼镜的女秘书就快步迎了上来,神色不安,支支吾吾道“傅总……”

“这个月的财务报表还没给我过目,告诉财务部那帮饭桶,如果下次再让我催着要一次东西,就全部给我卷铺盖滚蛋。”傅红玲打断秘书,随手把大衣脱下来扔给她,扭着细腰往副总裁办公室走,“今天不想喝咖啡,给我泡一壶雪芽。”

秘书皱起眉,从后面快步追上去,一咬牙一横心,语速飞快道“傅总,顾氏那边早上打来了电话,说咱们今年融资的所有项目,他们要全部撤资。”

“……’

话音落地,傅红玲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直接笑出来“这大清早的,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说什么鬼话。”

秘书低着头继续“……撤资的具体书面文件,他们说会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传给我们。”

“全部撤资?”傅红玲脸色大变,又惊又慌又怒,连音量都忘了控制,尖声道“他们是最大投资方啊!他们撤了资我们手上的项目不就全都完了?开什么玩笑?!”

嗓门儿尖锐,音量巨大,最后一个“笑”字出口的刹那,全公司的人都被震住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望了过来,目光惊疑,不明所以。

又在各自直系领导的眼神威慑下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干活。

傅红玲似有察觉,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慌乱,斥问秘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端端的,顾氏为什么会撤资?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秘书顿了下,说,“顾氏派了代表来,人这会儿就在您的办公室。”

“代表?”傅红玲脸色极难看,“是有话语权的人么?”

秘书回答,“是顾氏的大少爷。”

傅红玲霎时懵了。

“还有……”秘书说着,表情更难看了,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先去见见客人。”傅红玲没耐心了,摆摆手打断秘书,转过身,踩着高跟细大踏步走向了自己办公室,定定神,调整表情挤出了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

将门推开。

偌大的办公室内装潢奢华而明亮,傅红玲一眼就看见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身影。年轻的小女孩儿垂着头,眉眼平静,背脊笔直。

“许思意?!你怎么会在我的公司我的办公室?”傅红玲脸上的笑霎时走形,错愕蹙眉,“谁带你进来的?”

许思意还没来得及开口。

“我。”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嗓音低沉,干净好听,先她一步响起。

傅红玲怔愣,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坐在办公桌的后方,只一个挺拔高大的背影。

傅红玲隐约反应过来,心里霎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迟疑道,“你、你就是顾氏的……”

话音未落,那人椅子一转面朝过来。耀眼阳光自百叶窗的褶皱缝隙里垂落,洒在他身上。

他说“我是许思意的男朋友,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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