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黎江并没有现出太多的惊讶。

“只是不排除女性作案的可能性。”

黎江朝门外瞄了一眼,“她人呢?”

“她在外面走廊上。”

黎江赞许地点头。

“她进来不合适。反正外面有弟兄们守着,她不会有事的。”黎江的手里拿着一本照相簿,可是谷平凑过去看,却发现照相簿里的大部分地方都空着。

“照片大都被取走了。上一次我们看到它时,它还很完整,可惜我们那时没从里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大概想找一张,她跟男朋友在一起的合影。”谷平提醒道。

“没错。可惜,唯一跟她合影的男人是她的叔叔。”黎江将那本照相簿放回到桌子上,“你说詹丽琳有没有怀孕?”

“没有。如果她怀孕了,我会告诉你。”

“所以,那天她乘出租车到犀牛旅社,很可能是要见一个女人。这可真是没想到。”黎江摇头叹息,“我一直以为她要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可能是她的秘密男友。”他扳起手指来,“嫌疑人中有三个的女人,一心想往上爬的叶瑾、自私美丽的李丝雨和男人婆章宁。”

“你形容地倒很贴切。”谷平笑起来,“她们的不在场证明,你都问过了吧?”

“当然问过了。我还复印了一份给你。你也拿回去看看吧,也许你能看出什么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什么都没看出来。”黎江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他拿来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喏,拿去。”

“好吧,我看看。”谷平接了过来,他决定跟小林分享。

他没想到今天他们会说这么多话。他从来没想到过,案件会是个好话题。而且,她好像在这方面很有判断力。早知道这样,他该早点跟她聊点工作上的事。

“詹丽琳真的没怀孕吗?”黎江又问。

“这问题你刚刚问过了。如果她怀孕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可问题是,她没有。而且,就算她怀孕了,也并不代表,她要去犀牛旅社见的人就是一个男人。”

黎江无话可说。

“你说有本带锁的日记?”隔了一会儿,他又开始东张西望。

“这只是个猜想。”

“我们没发现这样的东西,他一定把它带走了。我们刚刚问了一遍这里的邻居,没人看见谁进过这间屋子。也许有,但肯定他们没注意。凶手了解到,他知道什么时候来,不会让人看见。当然,明天我会找人把那几个嫌疑人的照片再拿来给他们看一遍,不过希望不大。”黎江叹了口气。

“章云海现在怎么样了?”

黎江冷笑一声。

“他啊,可真是好戏连连。”

“怎么说?”

“今天一早,他的太太李丝雨跑来找我,说她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决定把事情说出来。”

“什么事?”谷平道。

“2001年5月2日,他没去韩国。李丝雨说,她替他整理行李时,没看见机票。后来我们查了出境记录,他真的没去过。接着,我们又把他的车调来做指纹对比,刚刚我才得到消息,我们在那里面发现了詹丽琳的指纹,在方向盘的底下还发现血迹。”

谷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那辆车有问题,如果血迹是属于詹丽琳的,那么章云海肯定就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也许他就是詹丽琳要见的人。”黎江道。

谷平看着她,黎江好像一点都不兴奋。

“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他就是凶手,那么最初他拿着头颅来找你,就不合情理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这事就不会被捅出来。再说,他的车,也可能是别人在开,另外……”

黎江摇头。

“另外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在说谎。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东躲西闪,她还说,她觉得有义务跟警察合作,你知道,这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最不能令人信服的,其实,我审问过那么多犯人,他们撒谎的时候,我大多能感觉到。这是一种直觉,我没法说清楚。”

“她干嘛要撒这种谎?”谷平道。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答案。

“她急于把一个人丢到警察面前,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她自己,就是她亲近的人。”谷平道。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会重点调查她。”黎江顿了一顿,“我还听说,她今天已经向章云海提出了离婚。她的律师正在申请去看守所见章云海。”

谷平的脑海中飘过一个美丽女人的影子,也许年轻的时候她更美丽,只不过,他总觉得她好像戴了一张面具。她的客气、优雅和恐惧都不像是真的。也许,只有她的实际行动才能表明她真正的心思。在昭兰会所时,谷平认为她是一个可怜巴巴、被丈夫欺骗的妻子,可现在,他觉得她比章云海强大得多,因为她时时刻刻掌握着主动权,她可以站在他身边做他的后盾,也可以随时将他扔进老虎洞。

章云海没去韩国,他会去哪里?

他为什么要撒谎?

“还有一件事,我们找到了郭义的哥哥。”黎江道,“可惜的是,他不是那个袭击卓小东的人,她已经确认了。要命的是,郭义的哥哥居然还是个医生!”

“哈,有谁规定,弟弟是贼,哥哥就一定得是强盗?”谷平笑道。

“那是当然,不过这就意味着他们兄弟俩的生活没有交集,他们的人生经验不太一样,所以肯定没有共同语言。那个哥哥对郭义的事一无所知,他还不知道他弟弟已经死了,他说他们已经好几年不联系了。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郭义是小偷,从小就喜欢小偷小摸,只不过从没被抓过,郭义的哥哥说,郭义曾经向他夸口,他可以偷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我记得他入狱的罪名是他打伤了他嫂子。”

“对,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兄弟俩不来往了吧?他的嫂子被打到脾脏破裂,一只眼睛成了弱视,连小命都差点没了。”

“他为什么打她?”

“据说是因为他嫂子不见了一颗钻戒,就以为是他偷的,她就把他大骂了一顿,还先动手打了他几个耳光,他一怒之下就狠狠揍了那个女人。”

“居然发这么大的火!那事发生在什么时候?”谷平问道。

“你等一等。”黎江又走出屋去,过不多久,他拿了一个文件夹出来,“他嫂子说2001年5月2日,郭义偷了她的戒指。”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显然之前他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事情明摆着,如果2001年5月2日郭义在家,那他的确是被冤枉的。

“4月3日是什么日子?”晚上十点,在巴兰基亚的店堂里,小林一边喝着哥伦比亚咖啡,一边在看谷平给她的“口供记录”,她真没想到,自己在破案方面的“小聪明”竟能得到一位专业人士的肯定。

“黎江说,最好让你看一看,也许从你的角度,能看出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谷平是这么说的,他还立邀她去一家哥伦比亚的小咖啡馆吃宵夜,“吃宵夜是不好,不过,看这东西是需要脑力的,我替你叫一些不会发胖的食物好了。”

结果一到这里,他就叫了一个半径约8公分,高约15公分的大汉堡。小林发现这汉堡中间除了夹有番茄和黄瓜外,竟然还有豆芽和菠菜。

“这是全素汉堡,只在晚上九点以后供应。别担心会发胖,里面全是蔬菜,面包是全麦核桃,酱汁是特制的杏仁酱,听老板娘说,那是她用烤过的纯杏仁加天然海盐磨碎后制成的,里面没有加任何添加剂,也没有糖和奶。”他热情洋溢地解释着,随后用餐刀熟练地将汉堡切成了无数小块,“来,尝尝吧。”他用叉子叉了一块给她。

小林没想到生菠菜、生豆芽和全麦核桃混在一起,再配上那个天然杏仁酱,味道还真不错。想到它不会导致发胖,她一口气连吃了五六块。

见她吃得高兴,他将两快洒了孜然的烤土豆放在她盘子里。

“再尝尝这个。”

“谷平,你是要把我喂成大胖子吗?”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迅速把它们都解决了,“真好吃!”她眉开眼笑地说,“真没想到这家小店,菜做得这么地道,你常来吗?”

“嗯,因为这里有哥伦比亚风格的菜,别的地方没有。”

小林这才想起,谷平从小是在哥伦比亚长大的。

“对了,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只顾着吃,也该干点正事,不然对不起这一桌子美食。

“你是说今年的4月3日?那是郭义被杀的日子,他被人推进了C区的荷花池公园。我们认为谋杀应该是在公园人少的时候进行的,所以应该是在下午三点到七点之间,七点以后,公园就关门了。”

“可是好像4月3人那天下午,大部分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啊。比如这个章宁,她说她在公司上班,就没人能证明。”

“还有这个李中汉,那天下午他跟朋友喝茶去了,没人能证明,对方出国了。”小林看着手边的口供记录,一一数来,“还有这个吴雨辰,他说他跟李丝雨一起去逛百货公司,但其实五点他就把李丝雨送回了家,之后,他说自己回了家,但没人看见他。这也不奇怪,高楼里的邻居,彼此大多不往来。再看李丝雨,吴雨辰把她送回家后,她又出了门,她说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可没人证明,她也不记得买了什么。最后,那个叶瑾,她说她回家了,但同样没人证明。”

“叶瑾在三年前离了婚,她一个人住。”

小林把口供笔录反复看了两遍,最后无奈地摇头。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没关系,你可别把这件事当成负担。”谷平将蘑菇汤推到她面前,她摇了摇头。

“那个袭击我的人抓到了吗?”她问道。

“还没有,本来以为抓他很容易,没想到还是让他给跑了。他跳进了护城河,然后就不见了。等水上警察赶到,他早就没影了。”谷平叹息道,“如果能抓到他,我们也不用费神在这里看口供笔录了,直接等黎江审问的结果就行了。可现在,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凶手的确是那五个人中的一个。要不然,他不会把你当成目标。”

“章云海真可恶!”小林重重拍了下桌子。

“哈哈,我已经骂过他了。”谷平笑道:“他现在是自身难保,明天黎江会审问他,希望他能痛快地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也很想知道,2001年5月2日他去了哪里。”

“就算他说不清,我也觉得他不是凶手。”小林道,“谷平,你别忘记,你们找到郭义,是通过我画的那幅模拟像,那是章云海让我画的,如果他真是凶手,他干吗做这种事?”

“我同意。”谷平点头。

“所以他没去韩国,一定有别的事。是别人用了他停在昭兰会所的车,那人用他的车,就是为了嫁祸他——搞不好就是他太太。”

“凶手应该是会开车的。”谷平道,“我们在车里检测到詹丽琳的血迹,那说明,她在被害时,或者被害之后,上过那辆车。而后来,她的尸体出现在犀牛旅社,说明凶手搬运过尸体,搬运尸体需要用到车,所以,凶手应该是会开车的。现在所有的嫌疑人中,只有李丝雨一个人不会开车。”

“也许她有帮手呢?”

“有这可能,如果她是凶手,她也不会亲自搬运尸体。”

“郭义!郭义就是她的帮手!”小林猛然想起一个人,同时,源源不断的电影情节涌向她的大脑,“一个是寂寞的中年阔太太,一个是身强力壮的穷小子,他们很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也许动手的人就是郭义。李丝雨把詹丽琳骗到某个地方,郭义躲在暗处趁其不备,干掉了詹丽琳。要说动机的话,多半是因为詹丽琳撞破了两人的暧昧关系——谷平,你觉得我说得很离谱?”她看出他不太认同她的推论。

“詹丽琳是前腹中刀,假如是郭义杀了她,那他一定是在她正前方。”谷平托腮思索,“当然,这并不代表,你说的就完全没可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觉得,李丝雨和吴雨辰的关系好像更亲密。”谷平道。

“他们年纪相仿,可能只是谈得来的朋友,但她跟郭义……”小林朝他做了个鬼脸,“当然喽,我只是瞎猜罢了,也许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对了,你见过章宁吗?”

“见过,看上去有点像嬉皮士。”谷平似乎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章宁的模样,“其实我对她印象不深,我想不起她的脸长什么样了,因为她的脸隐藏在大堆的颜色里,我的意思是,她穿得乱糟糟的,像打翻了的颜料缸……总体而言,任性,古怪,缺乏自尊和耐心,道德感低,也没有责任

心……”

“你对她的印象好差!”

“是不怎么样,但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会精心策划什么事的人,因为她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也就是说,即便她杀人,也不会好好处理现场,她不会费心去分尸,不会到詹丽琳家里去做二次搜索,更不会把尸体弄到犀牛棺材里后,又在尸体上刷了一层水泥。简言之,如果她是凶手,她应该早就被抓住了。她没那耐心,也没那智商。当然,也许是我低估她了,因为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谷平顿了一顿道,“其实现在关键就是找到郭义的藏身之处。”

“他不是有前科吗?你们警察局的档案里没有他的住处?”

“他早就不住在那里了。出狱后,他就不知所终。我们找到了他哥哥,但他哥哥跟他平时不联系,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现在,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个贼。”

“贼?”

“是。”

“他都偷些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偷。”

“比如呢?”

“钱包、衣服、首饰、车、炊具、古董,等等等等。他没被抓到过,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都偷了些什么,所有这些都是从他哥哥那里知道的。”

小林想了想道:“假如,他偷过首饰,总不会拿来自己用吧。”

“没错,他会销赃。”谷平朝她微笑,好像在夸她脑筋好,“负责销赃的人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他。黎江已经叫人在找了,他们会先从服刑人员中寻找。”

“你说他曾经在犀牛旅社工作,后来不做了?”小林道。

这个问题让他一愣。

随后,他马上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也许他在那里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所以才会辞职不干?”他道,“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拿出了手机,小林一边往土豆片上涂杏仁酱,一边听他打电话。

“黎江,找到销赃者了吗?还没有吗?没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郭义既然是小偷,他很可能从犀牛旅社辞职,是因为他偷了什么东西……所以,你是否可以查一查,那几年会所的旅客中,有没有谁报案,失窃过什么东西……”对方似乎说了一大堆话,谷平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最后他说了一句,“如果有消息就告诉我。”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已经在查了。”他对小林说,“在2006年的3月,曾经有旅客报案说自己丢了相机和手机,还有个旅客说自己的戒指不见了。”

“后来呢?”

“案子当然没破,福缘旅游赔偿了部分损失,这件事是章宁负责的,她代表公司方面处理失窃赔偿问题。”

“是章宁负责的?”

“没错。”

“如果章宁是杀人凶手的话,她肯定会包庇郭义,搞不好,他们之间还有个交易。”小林随口说道。

谷平笑了笑,“他们合谋也不是没可能,你注意到没有?5月2日晚上,李中汉要走的时候去敲她的房门,她没开。”

“我注意到了,我觉得有点怪。”

“我也这么觉得,除非是死了,或者根本不在房间,否则,应该会被敲门声惊醒。”

“这么说她很有可能……”小林还想往下说,谷平却笑着打断了她。

“信文,我们还是先等黎江那边的消息吧。只要找到郭义,事情就清楚了。”

“哦,是吗?”小林可不这么认为,“如果凶手真的跟郭义很熟悉的话,应该知道他住在哪里吧?”

“应该是的。”谷平口气不太确定。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把有价值的证据留在那里等着警察去找呢?”

这句话把谷平问住了。

“所以,要我看啊,就算找到郭义,也未必能知道答案。”小林继续道,“我们可以试着站在凶手的角度想想。比方说,我是凶手,为了不让警方发现我,我一定会千方百计引开警方的视线。可是怎么才能让警察不怀疑我呢?找个替罪羊就行啦。”小林一击掌,“所以,假如警方在郭义的住所发现一个明确指向某人的证据,我反倒认为那个人可能是被冤枉的。原因么,就是我刚才说的,凶手在故意嫁祸那个人。”

谷平没做声,小林知道他正在认真思索她说的话。

黎江注视着章云海,本来他准备第二天让别人提审章云海的,可就在十分钟前,看守所的值班警察打电话给他,说章云海有急事找他。

说实在的,他对此人兴趣不大。因为他从来不认为章云海就是凶手。他认为章云海之所以会撒这种三分钟就会被拆穿的谎话,无非是为遮掩某件令他难堪的往事,嫖娼、赌博或者吸毒。他不想浪费时间挖掘这些跟案件毫无关系的破事。

“听说你找我?”黎江耐着性子问。

“是,我有事要说。”章云海道。

“是关于去韩国的事吗?”黎江开门见山地提到了这件事。

“是。”

“章云海,痛快一点,也帮我节省一点时间,2001年5月2日,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去了山东。”

这是章云海第一次提到这个地方。

“说具体点。”

“那边有个女人名叫王艳,她是李中汉的情人。那时候,李中汉偷偷挪用公司的钱去炒期货,结果亏了一大笔钱,公司的资金周转因此出了问题。王艳是山东一家工矿企业的财务主管,她自己还开了一家小旅馆。她假造明目,将他们那家企业的钱先转到她的旅馆,然后我再从旅馆的账上拿出来。我去山东就是办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

“说下去。”黎江终于决定静下心来听听。

“你们可以去查2001年福源旅游的账目,我们公司的应收账款中,有一部分来自一家名叫山林的小旅游公司,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李中汉的儿子。现在他在澳大利亚已经结婚生子了。那家公司分10次,总共付了680万元到福源的账上,而那家公司,其实,并没有开展什么实际业务,大部分业务单据都是伪造的。”

黎江点了点头。

“我会去查的。怎么联系王艳?”

“她两年前死于乳腺癌。”

黎江一愣。

“这么说是死无对证喽?”这不是开玩笑吗?

章云海扫了他一眼道:“有别人可以证明当时我在那时。他叫李建国,还记得那天叶瑾拿出来的欠条吗?”

“就是他?”

“是的。到山东之后,我就跟他碰了一次头,还不止他,还有他的弟弟,以及我们的另一个同学,祝芸。我们几个是初中同学。2001年5月4日,我们一起去了一次北京,在那儿玩了四天才回山东。当时,我们住在北京饭店,以李建国的名字登记入住的,一共四个人,你可以去查。”

黎江本来没打算去找李建国,因为他觉得李建国跟章云海的债务问题跟本案关系不大,可现在,他似乎不得不去找找这个人了。

“章云海,既然有证人证明你当时的行踪,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章云海沉默了。

“我太太今天来过。”过了会儿,他道。

“我知道。”

“她向我提出了离婚。”章云海停了一下,才说下去,“祝芸过去是我女朋友,我怕说出来,会让我太太误会,而且,当时李中汉为了塞住我的嘴,曾经给过我一笔酬劳,这件事我没跟我太太说过,我也怕她知道后会不高兴。所以……”他顿了一顿,“既然现在她提出了离婚,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两个理由听起来还勉强说得过去。

“好吧,”黎江道,“现在说说你的车。”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5月2日,我送丝雨到会所后,就把车住在会所的停车场,5月10号,我去会所把车又开了回来。”

“那天你干吗把车留在会所?”

“因为……”章云海迟疑了一下,“因为,章宁说要用我的车。她让我把车留在会所。那一年她刚刚学会开车,还没买车,我正好那几天又不用,她说想练练,就留给她了。”

“你把车放在那里后,车钥匙留给了谁?”

“我太太?”

“为什么不直接给章宁?”

“因为她很粗心。”

“车是什么时候回到你手里的?”

“10号那天,我先回到家,我太太把钥匙给了我。11号,我们在会所有公务要办,所以当晚我就去了会所。第二天,我把车开了回来。”

“车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比如,锁有没有被撬过?”

“没有。一切正常——怎么了?”章云海紧张地问。

“我们在方向盘的下面发现一滴血。”

章云海看着他。

“而且还发现车子的内部经过清洗。所以,我们要对你的车作进一步的检查。明天我们会进行一次发光氨实验。”

“笃笃笃”,一个警员在外面敲了敲玻璃窗。

黎江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章云海,你说的一切,我会去查的,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他说完,直接走出了审讯室。

在走廊上,那名警员告诉他:“刚刚在牢里找到一个家伙,他是半年前因为销赃被关起来的。他说郭义去年曾经跟他联系过,想托他出售两个偷来的手表。”

半夜十二点,谷平骑着他的哈雷摩托车一路狂飚来到位于C区荷花池公园旁边的一栋旧居民楼前。楼上的居民好像都睡了,大多房间都暗着灯,只有二楼的203室灯火通明,谷平看见几个警察守在门口便点头打招呼。

“谷法医。黎探长在里面等你。”其中一个警察看见谷平,忙递给他一套进入现场专用的外衣和鞋套。

谷平快速穿上鞋套和外衣走进屋,黎江大概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从里屋探出头来。

“你来得真快。”

“不到五分钟,这就是我喜欢摩托车的原因。”谷平环顾四周,问道,“这是郭义的家?你们怎么找到的?”

“本来以为需要花大力气,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进来再说。”黎江道。

谷平走进里屋,这是一间15平方左右的卧室,屋内的家具相当简陋,看起来都像是几十年的物品。与之相反,散乱的屋子各个角落的高级饭店的就餐券,八卦杂志,以及CK的内衣裤。

“他的生活水准还不错。”谷平评论道。

“像他这样的小偷,有这样的生活水准是应该的。来看看这儿。”黎江打开身后那个旧式大衣柜的木头柜门,谷平着实吃了一惊。

那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不仅有手机、望远镜、衣服、手表、鞋子,还有化妆品、保健品、仿古董刀具、花瓶,甚至还有领带、袜子和各类包装零食,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在各种物品中,还夹杂着不同人的身份证,谷平估计那是郭义随手扔进去的。

“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黎江道。

“他居然没被抓住过。”

“我也觉得奇怪。”黎江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身份证,“这些应该都是被害人的。”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谷平又问。

黎江将柜子里的身份证通通拿出来放在一边。

“去年,郭义不知从什么地方偷来两个手表,他找人销赃。我们就是找到了那个替他销赃的家伙。他不知道郭义的具体住址,但他跟郭义在荷花池公园见完面,见郭义走进荷花池公园旁边的一栋居民楼,于是,我们就找到了这里。他租这套房子已经快八年了,他出狱后就住在这里。所以,把照片给这栋楼的人一看,都认识他。”黎江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翻郭义的抽屉。

谷平瞄了一眼黎江打开的那个抽屉。

“空抽屉。”他道。

“没错。”黎江将抽屉关上,打开了另一个,还是空的,“跟詹丽琳家一样,没有日记,没有信件,没有地址簿,我们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谷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他来过了。”

“我也这么想。他把这里清理过一遍。”

两个痕迹检验科的同事走了进来。

“他们会采集指纹,但我认为,他一定已经用布擦过不止一遍,而且,他干活的时候,应该还戴着手套,所以……”黎江不抱希望地撇撇嘴,“只能看我们的运气了。”

黎江又开始检查床下的一个纸箱,那里面只有几本旧书。谷平无竟中瞥到了其中一本书名,《达芬奇密码》。

“看来这也是罪犯喜欢看的书。”他伸出手,黎江把书递给了他。

谷平随意翻动书页,忽然,书的扉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黎江。”他道。

“怎么啦?”黎江已经在检查另一个纸箱,那里面有一堆旧衣服,他从衣服里拉出一件色彩斑斓的裙子,“嘿,看看这是什么?”

谷平看见那条裙子上夹了一个工作证,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名字,章宁,副总经理。

“她?”

黎江带着胜利的微笑将那条裙子从那堆衣服中拉了出来。

“你那边发现了什么?”

“就这本书上印有一个电话号码。”

黎江马上走了过去,谷平将书移到灯光下,以便黎江能通过侧光看到书扉页上的印痕。

“11位数,应该是个手机号。”黎江道。

“可能有人拿了张纸垫在书上写下了这个号码,他写的时候,印痕留在了上面。”

“我让他们去查。”黎江用力拍了下谷平的肩走了出去,谷平听见他在外面命令他的下属,“赶快给我查一个号码,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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