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就发现, 弃尸的黑色包正是集体订餐运输的那一种, 包的大小可以放在改装后的外卖车上。若是要运送尸体, 没有什么比外卖员的身份更能够穿梭在这大街小巷不引人注意,也没有什么人比那些外卖送餐员更熟悉各种的交通和环境。如果是这个人投尸在了那条干枯的河床边……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宋文想了想又补充,“不,我不止见过那个人一次,之前在洛欣敬老院的楼下, 与我对视的人可能也是他!”

那时候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那人身形和之前的外卖员十分相像。

陆司语对照了一下照片上的名字排序:“这个人, 应该叫做魏鸿。”

只要有了名字,有了大约的年龄范围,他们就可以从各种档案之中找到这些人。

两个人正推理到这里, 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屋内又是荡开了一阵灰尘。

陆司语和宋文没有提防,被呛得捂住了口鼻, 开门的小警察也愣住了。

宋文咳了几声,看向眼前的小警察:“什么事,这么急?”

“宋队, 顾局到了, 副队说叫你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夕阳完全落下,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楼上呆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小警察还在气喘吁吁, 想必是跑遍了整个楼区才找到了他们两个。

宋文小心地把相册作为物证收好,三个人顺着漆黑的楼梯走了下去,在院子里的水渠边,傅临江和几个物证正站在那里,用探照灯照明,低头看着。

宋文带着陆司语分开了人群,有一位物证介绍道:“宋队,我们在水沟旁发现了撬动的痕迹。”

陆司语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一排排水沟渠,蹲下身来仔细查看,果然如物证所说,在那个沟渠边,有一些凌乱的脚印,沟渠的铁架上还有一些撬动的痕迹,可能是因为警方赶到的原因,那些人匆匆撤离了。

宋文微微皱眉:“这下水道里会有什么?”他往前探身看去。下面黑漆漆的,还传来一阵恶臭。

林修然从一旁走进来,他整理着手套,显然也是刚赶到不久:“目前还不知道,我们搜寻一下,找找下面有没有东西吧。”

夜晚,整个芜山敬老院被灯火照得宛如白昼,一波一波的人接连到来,忽然把这荒芜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晚半个南城市局的人都出动了,全部过来加班。

宋文让陆司语先回去,他则是去给顾局汇报了一下调查进展,等案情说完再来到院子里,物证的取证工作也已经完成。

顾局看了看宋文额头上草草包扎的伤口皱眉道:“这边我盯着,你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吧。”他看得出来宋文伤得不轻,顶着一头血在这里忙来忙去总是让人于心不忍。

宋文完全不当回事:“我都不觉得疼了,再晚一会说不定就长上了呢。”之前跟着这个案子,他的心里总是没底,而现在,陆司语归队,他们已经接近了真相,宋文反倒轻松了起来。

林修然只看了一眼就对伤情做好了判断,“这伤口要缝针,肯定会留疤的,还好靠近头发,不会太显。”

“那个架子是过去放死人的,必须仔细消毒,处理伤口。”几个人正说着,忽地一道冷清的声音从后面插了进来。

宋文一回头,看到披着衣服坐在台阶上的陆司语,皱眉道:“刚才我不是让朱晓先送你回去了吗?”

朱晓在一旁小声道:“他这不是非要等你不肯走吗。”

宋文听了这话又回头看了陆司语一眼,陆司语侧了头回看宋文,伸出素白的手紧了紧披着的衣服。

林修然道:“宋队可是个挨了子弹都轻伤不下火线的主儿,你指望没人押着他就自己去医院?”

顾局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伤病员都给我回去好好休息!说得我们南城市局没人了似的,非要你们在这里添乱!”

看顾局发了飙,宋文这才转身拉了陆司语出来,两个人走到外面,竟是异口同声。

“我先送你回家。”

“我陪你去医院。”

宋文看了陆司语一眼,那人的眼睛明亮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知道陆司语觉得他是因为救他受伤,心里不落忍,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先顺路去个医院,然后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上了车,陆司语忽然问宋文:“林修然说的挨了子弹的是什么事。”

宋文说的轻描淡写:“你听他说呢,是去年出任务解救人质的事,有颗子弹从肋边穿了过去。”

陆司语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严重吗?”他太过了解宋文,才不会是像他所说的那么轻松。

宋文笑着道:“没有伤到内脏,早就好了,就留了一道疤。而且把人押了以后我就跟着人质去医院了,根本没有不下火线。”

陆司语又是嗯了一声,似是不经意般看向窗外,可是心里却像是有小针细细麻麻地扎过了一遍,酸酸的,有点疼。

.

案发第五天,南城市局一队的几位成员在会议室中开着会。

今天陆司语终于归队,照例由他记录会议的内容,他先在面前的白板上贴了张培才的遇害照片,然后写了已知的情况,死亡时间,案件的可能嫌疑人。他娟秀的笔记一行一行书写下来,随着他们所知的情况越来越多,案子已经基本可以锁定凶手。

写完了白板,陆司语坐回座位,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宋文。

昨晚宋文去医院急诊把头上的伤口缝了五针,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多才回家,陆司语对他的恢复能力十分佩服和羡慕,仅仅几个小时,他就精神了起来,除了头上缠了绷带,肩膀和手臂上紫了两块,基本看不出来是个伤员。而且那头上的白色绷带像是给他带了一条发带,反倒有了一种别致的感觉。

在推理出了可能的嫌疑人之后,他们查找了每个人的身份和资料,进行汇总。推理的逻辑已经清晰,可是他们现在还缺乏有利的证据,才能够把那些嫌疑人按死。

宋文看了看眼前的几份资料,他们把当年的那些孩子们挨个找了出来,其中常驻在南城的有五名。有犯罪动机,犯罪时间的三人,杜若馨,白洛芮,魏鸿。

杜若馨,十八年前,她十岁,父母忙着做生意,她就跟着奶奶住在敬老院中。那时候的杜若馨很有艺术天赋,经常给老人们表演节目,长大了以后学了艺术,读的是传媒类的学校,也因此认识了张培才,后来结婚。

白洛芮,十八年前十二岁,因为父母离异,她的姥爷姥姥都住在芜山敬老院里,暑假期间被寄放在此处,她的姥姥在此期间过世。后来敬老院出事,她随着母亲再嫁,后父的生意做的不错,加上她聪明伶俐,学习不错,再后来,经人介绍白洛芮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几年以后,她的老公死亡,让她得到了丰厚的遗产。

魏鸿和他们不同,若说前两位出了敬老院之后就渐渐成为了人之中上,他却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打拼。他过去是芜山敬老院一位老护工的孙子,从小家境贫寒,后来读到高中没有参加高考就辍了学。再后来他开过出租,也打过各种的长短工,三年前外卖兴起时他加入了南兴外卖公司,这次他终于在这个行业一干三年,如今他负责着南兴外卖四分之一的业务。而他负责的配送范围,正好包括了市局。

这样的几个人,因为张培才的死亡,再度联系到了一起。

张培才的手里可能握着令他们惧怕的东西,那些东西逼得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对他严刑逼供。也正是这些导致了张培才的死亡,成为南城城郊的一处尸骨。

他们自觉自己一直在暗处,做得天衣无缝,表面上看起来,张培才的死亡也与他们单个人并无太多的证据与关联,可是十八年前的夏未知却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相似的杀人模式,相同的绳结,还有与之关联的敬老院……

这种关系,是继承与进化。

吴青说的没错,十八年前,夏未知的案件不是一切的结束,恰恰是一切的开始。

十八年,一个轮回。一个魔鬼离开的同时,另外一群魔鬼诞生了。虽然是不同的方式,但是同样是人间魔鬼。

“其他的调查,还有什么进展?”宋文开口问道。

“旅馆那边,终于把之前的视频资料都调出来了。”老贾说着话,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我这边盯着看了整整两天,整理了张培才的各种动向,然后我发现他失踪前不久,有人和他见过面。”

说着话,他点开了一段旅馆的监控录像。

众人抬起头看着监控的画面,画上一个女人出现,按了张培才房间的门铃,几秒钟以后,张培给她打开了房间的房门,女人似是怕有人看到她,张望了一下,就是这个动作,让摄像头拍摄到了她的四分之三侧脸。

“杜若馨!”宋文指着那画面上的女人叫出了她的名字,虽然摄像模糊,让人看不清晰,但是发型,身材,走路的姿势完全可以断定,这个女人是杜若馨没有错。

什么和张培才已经很久未见,死者的妻子,从之前就在说谎!

傅临江双手环了胸,他开口建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再见见杜若馨。”

宋文点头,表示赞同,杜若馨是这案子的关键,她既是当年事情的亲历人,也是张培才的妻子,现在这影像之中,她的出现不是巧合,想要查明当年的一切,跃不过这个女人,她就是他们引蛇出洞的饵。

几个人正说着,程小冰忽然跑了过来,她激动地拿着一包东西跑到了宋文的面前,“宋队,我今天在检查你们之前带过来的东西,准备入库,然后我这里有个重大的发现!”

“这个包……”宋文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他几天前和傅临江一起去白洛芮那边时拿回来的包。他还记得,那个店员说,这个包不是白洛芮挑中的,而是张培才非要买给她的。白洛芮对这个包也不太热情,被张培才送回来以后,就一直随手放在她办公室的架子上。他那时候多了个心,把包拿了回来。

程小冰指给他看:“我在包上发现了一个纽扣摄像头,里面有存储卡,插入设备就可以看到都拍了些什么……”

那纽扣摄像头非常小,又和包上原有的纽扣形状一样,被别在包上,如果不仔细检查,根本无法发现。

张培才毕竟是个调查记者,而且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调查记者。

宋文有种预感,这里面的东西,可能是白洛芮罪行的绝对性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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