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重天赢了天族。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秋女听得消息时,稍稍挑了挑眉,花牌签子在指尖顿了顿,又娴熟地翻了个边,被轻轻地撂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雪白的小兽过来蹭她的手掌,湿漉漉的鼻尖带着一些凉意,她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嘴角稍弯,带着些愉悦的意味:“看吧,就说不用迁宫。”

玉足落地,她将花牌签子精准地掷进花筒中,声音里蕴着些勾人的慵懒霏音:“走吧,去将我们的赌注收回来。”

“还能小赚一笔。”

像是能听懂她的话,雪兽愉悦地眯了眯眼睛,气势十足地跟在她的身后。

蒲叶既然回了十三重天,和秋女见面的机会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秋女收到了百花会的请帖。

这一次,又和以往不太一样。

琴灵神女再次做东。

秋女拿着女侍送进来的烫金帖子,修长的手指顿在额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将那张帖子轻轻摁到了桌面上。

十三重天逼退天族,财神汾坷渡劫成功,蒲叶回归,一时之间,声望达到了一个至高点。

琴灵神女做东,不论是活跃在六界的名门大派,还是那些不问世事的隐世家族,都派了人前来捧场,因此比起往常,又更热闹些。

还有一点,令秋女觉得舒心的是,天族这次,一个人没来,估计也没收到请帖。

不来最好,省了一番虚与委蛇。

百花会举办地点在魔域的一片山脉之中,崇山峻岭,重峦叠嶂,山水之间,美如画卷,云山之巅,仙气氤氲。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深夜,星海流转,银辉撒落。

秋女选了个院子,推门进去,雪兽跟在她的脚后跟旁亦步亦趋,一颗硕大的月明珠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东南西北,皆有深不可测的屏障结界,她的神识甚至都没彻底发散出去,就已经被弹了回来。

其中有一道结界,给她的感觉格外熟悉,佛光浓郁,除了蒲叶,此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八两,去将院门看好。”秋女像是受了风寒,垂首咳了两声,她微微蹙眉,面不改色地从空间戒里拿出两颗药丸出来,捏成细细的几粒,再和着水吞咽下去。

苦涩的药味瞬间漫开。

药里蕴含的灵气开始在身体中游走,秋女盘膝坐在床榻上,精致的小脸上,胭脂一样的红润色泽褪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变得越发苍白,面纱脱落,轻轻覆在她青葱一样的指尖上。

雪兽早就习惯了眼前这种场景。

它低低地叫了一声,很人性化地走过来蹭了蹭秋女的手。

“明日若有人来请,就说我身子不适,暂不见客。”秋女睁开眼睛,一开口,就又忍不住开始咳,她猛的弯了弯腰,朝着雪兽摆了摆手:“去吧。”

秋女之所以在收到请帖时犹豫再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生来司四季,掌秋冬,身份尊贵,也生来带着寒毒,这是历任秋女难逃的命运,但好在前人已找到了药引,研制出了药方,慢慢的,这寒毒也能如抽丝剥茧一样的从骨子里剔除干净。

只是需要时间。

毒发时她的身体会迅速虚弱下去,灵力只剩不到一半,脸色苍白,形似鬼魅。

只需要再过三年,寒毒便可以完全压制住,她再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一次的发作期,正好卡在百花会和焚元古境之间,十分难熬。

雪兽出去后,秋女的身上迅速蔓延出一层冰霜,细细密密的花纹缠绕着,恨不得挤进骨子里去,而才服下的药物也很快发挥了作用,热与冷双重煎熬,秋女眉尖蹙得极紧,身子颤了一下。

云浔无声无息出现在屋里,才要说话,就被一道霜寒之刃堪堪抵住了脚下的步子,借着月明珠的光亮,他能很清楚地看到秋女现在的状态。

“寒毒又发了?”他上前两步,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收敛了嬉笑的神色,皱着眉头,问。

过了很久,秋女才睁开眼睛,暂将体内的寒毒压了回去,她浑身的灵力耗了个干净,一张艳若芙蕖的小脸现出些脱力的红晕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头发也汗湿了几绺,黏黏的贴在脸颊上。

她瞥了云浔一眼,靠在软枕上,伸手将汗湿的长发撩开。

媚到了骨子里。

云浔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避开了那具玲珑有致的身子。

秋女的声音很哑,带着懒而乏力的意味,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伸手够了够锦被,随手散开,铺在了身上,又笑:“不怕被琴灵神女瞧见?”

云浔闻言,立刻与她拉远了些距离。

用身体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云浔捏了捏鼻梁骨,从空间戒里抱来一坛酒,当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道:“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想来找你喝两杯,解解愁。”

秋女疑惑地哦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被回绝了?”

不等云浔回答,她又笑着摇头,神色淡淡:“照我说,这也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有这样的果只得生受着。琴灵神女那样的性子,喜欢你时直白坦率,不喜欢时,只怕也是绝然得很。”

“她又不是一样稀罕的物件,摆在那,任你挑选,哪天喜欢了,回头看看,她始终都在。”秋女微微倾身:“若是实在不行,便算了吧。”

“我陪你喝一盏,该忘的,就都忘了。”

秋女的酒量好,云浔又刻意换了性温的好酒,她身子正虚着,多喝些有利于灵力恢复。

云浔喝得酩酊大醉时,秋女却只是微醺。

云浔甘拜下风,他抚着桌角起身,大着舌头,道:“你且歇息着吧,我找蒲叶去喝下半场。”

秋女听到这个名字,漂亮的眼眸微眯,里头媚色如许,缠绵的透着一股子懒散的意味,她不经意地靠近云浔,伸手,丢给了他一个香包。

“这是什么?”云浔问。

“女侍做的,我勾了些佛经在里头埋着,有静心的功效,你拿去用着吧。”秋女说完,摆了摆手,俨然一副赶人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

云浔坐在蒲叶跟前,接受了他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和问候。

他的身上,沾惹了秋女身上特殊的药香味。

除此之外,云浔腰上系着的香包,明晃晃地在蒲叶眼前晃着,每晃一下,男人的眉就皱得更紧一分。

“你和秋女,关系很好?”最后,蒲叶半眯着眼睛,有些隐晦地问。

“宿宿?”云浔喝高了,他听了蒲叶的话,迟疑了一会,方点头,道:“我们什么事都说。”

比如他有多喜欢琴灵。

再比如她对蒲叶的在乎。

蒲叶的脸,不可抑制地垮了下来。

宿宿。

亲近之人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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