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砚成或许在忙,说完利落切断电话。

池颜懵了下,立即追加短信:【你可以不用来,真的】

梁砚成:【哦】

他签完手头合同推回给易俊,突然开口:“周日有什么安排?”

易俊听到小砚总问话,立马挺直腰杆:“上午七点健身、九点公司旗下网售平台剪彩、十点半高层会议、午后两小时空闲、三点约了江先生高尔夫……”

“高尔夫取消。”

易俊点头:“是。”

刚想问是否要把后续行程提前,又听小砚总道:“也不用安排别的了。”

易俊顿住半秒:“好的。”

他从办公室出来,立即通知下去取消高尔夫球场的预约,同时将晚间行程一一延后。

自小砚总全权接管梁氏后,只有把行程往前提的,还是头一次延后。助理组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好向易总助打探。

“那是有更重要的安排改到周日下午吗?”

“需要提前知会驾驶班吗?”

“要预约会议厅、餐厅还是客户酒店?”

易俊面对众多疑虑也很困扰,良久摸了摸鼻梁:“重要级提前,原地待命吧。”

而另一边,办公室内。

池颜又发来了信息:【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后面跟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包——我只是个宝宝你一定要答应我.jpg

梁砚成扫了一眼,回复:【?】

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往日觉得最浪费时间的事。比如像这样说一句挤一句踩不到重点的聊天方式放平时,能多看一眼已属不易。

池颜哪知道他这些臭毛病,自顾自一条条发着。

【我有架钢琴在临山别墅的琴房。结了婚不是在老宅住了段时间么,听说爷爷不喜欢那会儿就没叫人搬进来】

【周日要用琴,我叫人搬到新居用一用】

【还是你怕爷爷知道要生气?不行我另约别处,就不在家招待客人了】

梁砚成知道,爷爷不喜欢任何形式的音乐,讨厌家里摆乐器,归根结底还是他母亲温仪的问题。

在遇上他父亲之前,温仪是个还算小火的歌手。

恋爱也好,后来怀了他也好,从始至终都没被爷爷认可过。

这种厌恶延续至今,如若梁家除他梁砚成之外还有第二个接班人,必然不会轮到他头上。

梁砚成闭眼靠上椅背,缓慢揉按眉骨。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是亏欠池颜的。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孔雀刚弹完一曲从台上下来。那时候满堂喝彩,掌声连绵,她骄傲明艳的样子动人心弦。

却因为他爷爷的原因,有段时间没碰钢琴了吧。

几分钟后,梁砚成往外拨了个电话,才再次点开池颜的聊天框回复:【不用去搬】

池颜等了许久,才收到这四个字。

严重怀疑对方是老年人2G手机,打字都得一个个键慢慢戳,还附带大声播报功能。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意思是不让她把琴搬回新居?

这男人真是油盐不进。

最近不是找着机会就和他爷爷对着干么。亏她还思前想后故作委屈,竟然毫无成效。

池颜盘算着要不就请翁伯伯夫妇去她华江区的房子小聚。

心思未定,梁砚成的对话框又响了一声。

【我来安排】

她迅速敲下一行字,问:【还是在家?星星眼.jpg】

梁砚成:【嗯】

字如其人。

池颜完全可以想象到手机那头男人冷淡的脸。

她叹了口气,抬手把备注改成了梁木头。

梁砚成说由他安排之后就没了声响。

池颜一度以为他忙忘了。

直到周六下午,她一回家就发现管家立在花园门口指挥工人们从门廊前后穿梭而过。

她下了车,慢悠悠打把洋伞好整以暇瞧着。

见她回家,管家立即眯眼笑着解释:“太太,您的钢琴到啦。先生说想放哪儿问您。现在还在大厅摆着呢!”

池颜往大厅里探了一眼。

银灰色防尘布勾出三角钢琴的轮廓,与她临山别墅那架十分相似。

她疑惑:“不是去临山别墅搬的?”

管家颇为自豪:“不是的。这架是先生托人刚从国外空运回来的,说您以前就用这个牌子,好顺手些。调音师也一起请来了。”

他说完,池颜再看大厅,才从人群里辨出调音师。

倒不曾想梁砚成做事还挺周全。

她翘了下唇角:“放二厅吧。对着后花园,景色好一点。”

上楼换好衣服再下来的时候,后厅已经整理妥当。

巨大落地窗前一架桃木红的三脚钢琴安静沉稳地立着,与窗外花园一景极为和谐。山茶接了芙蓉花期簇拥而开,花枝满缀隔空装点着琴上一角,高贵典雅。

与她家里那台斯坦威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琴盖内侧还多了串金色签名。

竟然是音乐家签名款。

池颜忍不住上手敲出一串音符,音质如想象中一样明亮悦耳。

她极为满意,拍照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老公送的么么哒[图片]】

每个人身边总有一群别墅买在朋友圈的塑料姐妹,秒速赶到战场点赞回评一条龙服务。

——哇,小砚总对你可真好啊!

——呜呜呜羡慕,想叫我老公去跟小砚总讨教一下

——签名款!宝贝是我看错了吗???这款有市无价啊啊啊,我只敢想想。这是什么纪念日礼物吗?有没有闻到我的酸味?

池颜随机挑了其中一条回复:【没有啦,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当然此条屏蔽梁砚成。

他惯用的冷脸嘲讽伤害力已经够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圈那么婊里婊气,池颜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住更高攻击。

于是到他那的信息转而就变了味,一如既往高贵冷艳。

池颜:【爷爷不喜欢,你就专门弄好的送我。想气爷爷,还想我帮你挡刀啊?】

池颜:【不过很漂亮】

池颜:【我是说签名】

消息过去好久,他那才有了回复。

梁木头:【想象力不错】

他针对性很强地只回复了第一句,后面两句选择性无视。

池颜用手点着对方的头像,小声嘟囔:“喂,我夸你呢。”

几分钟后,话题不出所料依旧停留在【想象力不错】上丝毫无进展。

池颜盯了一会儿屏幕,终于放弃挣扎。

周日下午。

翁永昌如约携妻黎萍来梁家作客。

池颜这样的social animal人际圈广,在陵城打听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聚会规格虽比不上之前的回宴,但处处精心布置,显然花了心思。

如翁永昌所说,黎萍确实喜爱音乐。

她早年是音乐老师,喜爱刻进骨子里似的见着那架签名款钢琴就走不动了,爱不释手地摩挲好几遍,问:“我能试一下吗?”

池颜用了她喜欢的称呼:“黎老师请便。”

今天小聚只有他们三人,翁伯伯的态度事关池颜今后的股权大计。而梁砚成这枚不确定因素没在,于她来说,更利于她临场发挥。

黎萍很快试弹完一曲,目光落在池颜干净整齐的指甲上,笑得尤为柔和:“听你翁伯伯说,你学了好多年了。”

池颜当然注意到这点细节,不枉她特意卸了指甲朴素上阵。昨晚加紧恢复了下手感,理应不差。

她不推拒,大大方方坐下。

手指在琴键上灵活翻飞,音符随之倾泻而出。

窗外的山茶压满枝头,仿佛与琴面相接。

这样的环境下,琴音唯美,一心沉醉在乐符里的人也格外撩拨人心。

梁砚成处理完临时工作赶回家时,听到与看到的同第一次与她相遇极为相似。只不过当时礼堂人头攒动,而此时后厅不过寥寥几人,倒是窗外山茶热烈竞放。

一时不知是花好,音妙,还是人美。

一曲完毕,翁永昌夫妇还沉浸在高潮迭起的突然收尾中。短暂安静的几秒,池颜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见梁砚成站在几米开外。

隽挺身形一半落于窗外斜光之内,一半被身侧罗马柱挡得严实。

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想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而是觉得午后日光也能把他衬出几分温柔。

翁永昌率先反应过来,招呼:“小砚总?”

池颜这才起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砚成与客人打过招呼,才慢慢转圜回来:“你说周日家里有客人的,忘了?”

“……”

池颜语塞,心道那我还说叫你不用来呢。

她拂了拂头发,“你们先聊,我上去换件衣服。”

既然人回来了,她没法堂而皇之探翁伯伯的想法,那就曲线救国先刷一下黎老师的好感度。

池颜心里ABCD计划横陈,还特意换了一副全新的黑珍珠耳坠。珍珠内敛温柔,阳光下泛着幽幽孔雀绿光泽,很是好看。

刚把长发挽起,房门口倏地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清润男声。

“不是嫌珍珠老气?”

原本应该在楼下陪客人的某人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单手抄兜静静地打量着她。

池颜从嗓子眼发出轻哼:“你懂什么。”

她此番态度叫梁砚成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大打折扣,抬手不耐地松了松领结,声音也冷了下来。

“池颜,你什么意思。”

池颜扭头回正,拨弄着耳边珍珠:“什么什么意思”

“上次没回来,你耍性子我能理解。”

“……嗯?”

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近,梁砚成停在身侧:“今天回来了,你还是摆脸色。”

男人忽得抬手擒住她下颌,迫使她对上他的眼。

隔着镜片,他眉眼间罕见的温柔不复存在,冷声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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