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省立医院前,钟子湮下楼买了一束花,交给了留在病房外的李曳。

李曳看起来烟瘾犯得厉害,嘴里香烟的过滤嘴都快被他咬烂了。

接过钟子湮递来的花束时,他从鼻子里嗤笑了一下:“百合?这不是平常给康复病人送的花吗?”

“她喜欢百合花,”钟子湮说,“我去拜访的两次,家里一直摆着白百合。”

李曳愣了愣,表情柔和了一点:“……确实是这样——花我替你转交进去吧,特地跑一趟,麻烦了。”

钟子湮点了点头。

临要走前,她又对李曳轻声说:“她走时并不难过,也不痛苦。”

李曳深深地看了钟子湮一眼:“就算是这样,亲朋挚友的离世也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钟子湮顿了顿,才淡淡地答他:“……是啊。”

……

这样折腾一番,钟子湮和卫寒云干脆到亭山睡了一晚上。

钟子湮跑了一趟乐器室,关在里面半个小时,出来时将几张纸交给管家,让他发给李曳。

有感而发的歌写完了,钟子湮还是觉得不太得劲,于是又去了地下室,托腮看着自己的金灿灿沉思了一会儿。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逝世。

虽说是寿终正寝,也终归令她想起一些旧事。

人会死,但金灿灿是永恒的。

瞧瞧这些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沉船里打捞出来的古董,只要经过精细的保养,它们就立刻容光焕发了,人却只能变成干巴巴的木乃伊或者没有形状的骨灰。

珍惜地抚『摸』过黄金库存,钟子湮将地下室重新锁上,回到房间一夜好眠。

第二天,钟子湮就已经从h市重新站到了巴黎的机场。

距离巴黎高定时装周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各大高定品牌和模特都已经往此处赶来,准备开启新一周的工作。

因为这个周那个周,这里发布那里发布,其实时尚圈一年到头都很忙碌。

钟子湮这么想着,跟随卫寒云一起上了一辆早在一边等候的车。

“去住我上次来时买的公寓?”钟子湮随口一提地问,“还是去你在法国的住处?”

卫寒云却好像有点走神,没有立刻反应。

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像是刚开机似的转过脸,有点抱歉地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钟子湮不在意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个可以稍后再决定,”卫寒云笑了笑,“你来决定。”

钟子湮:“……?”是个困难到不能现在就做出选择的决定吗?

她这么想,但她没问。

卫寒云在到西班牙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对她说过他“准备好了”,钟子湮虽然能猜到是和先前两人的分歧有关,却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准备了什么,是思想准备还是行动准备,又或者是提前解约准备。

她原先还寻思,就算是提前两个月解约,她也已经很赚了,倒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就此放手。

啊,虽然有点对大金矿的不舍就是了。

但昨天将潜老师送走后,钟子湮突然就想开了。

所以她镇定地对卫寒云说自己也准备好了——准备好听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在浪漫之都好聚好散,听起来也挺诗情画意的。

四舍五入也是个两百亿人民币身家的人了,钟子湮觉得要对令自己暴富的老板宽容一点。

“你的心率和呼吸都加快了,”于是钟子湮换了个话题,“身体不舒服吗?”

卫寒云的血压也跟着上升稍许,不过这一项指标不是能简单观察出来的,钟子湮没说。

“……我有点,”卫寒云垂眼想了想,像是从词库里择了一个词出来,“紧张。”

钟子湮眨眨眼睛:“别担心,我对一切都有心理准备。”

她这样从不拉胯的模范乙方员工,卫寒云有什么好紧张的!还能赖着不走不成?

“你猜到我可能说什么?”卫寒云转过脸,好像真的发自好奇地问道。

钟子湮认真地点点头:“十之!”

卫寒云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失笑摇头:“那你说为什么我选巴黎?”

问题角度过于刁钻,钟子湮陷入了思考当中。

是啊,解约在哪儿都行,当初开始签约不就很随意,解约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特地坐私人飞机转法国,换乘豪车,然后再是……

钟子湮的视线转向窗外,她已经能看见不远处一个停在地面上的巨大热气球了。

巴黎正是下午四点,金黄『色』的太阳遥遥挂在天边,看起来好像燃料已经被烧尽了大半,显出几分别样的温柔缱绻来。

下车后,钟子湮仰头看了看这个足足几十米高的热气球。

热气球上方绘制的正是在法国家喻户晓的作品《小王子》里的『插』画,钟子湮觉得特别适合用来宣传法国之美,吸引各国游客前来观光。

毕竟随着科技的发展,热气球不仅能够被控制方向,更能够防寒,在其中慢悠悠地翱翔天空两三个小时根本不是问题。

——哦,当然前提是你得获得当地『政府』的许可,不然这么大一个东西在天上飘来飘去是很有可能出事的。

“我们要坐热气球过去?”钟子湮回头向卫寒云寻求确认。

“对。”卫寒云让她先走入内,“这是看落日最好的方法之一。”

钟子湮下意识地扭头朝太阳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它似乎就已经比刚才更偏红了。

钟子湮有点感慨地坐下:“我上次给你拍照片时就觉得落日很漂亮。就算是每天都能出现的自然景观,也不亚于奇迹。”

“告诉你去看落日的人,没有告诉你落日是要两个人一起看的吗?”卫寒云笑着问。

钟子湮:“……”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儿。

热气球的底座有一间驾驶室,驾驶员和两人问了一声好就直接进去了。

空间里只剩下了钟子湮和卫寒云。

虽然热气球是靠热动力升空,但这不代表被密封的客舱里就一定也很热。

更何况现在是一月初,除了南半球和热带之外,哪里都冷飕飕的。

“冷吗?”钟子湮关怀老板的身体情况。

她觉得卫寒云特别容易怕冷,光是一个瑞士就给他冻着了两次。

卫寒云碰了碰她的手背。

钟子湮:“……”你不冷也就算了,怎么手心里还开始出汗了!

“紧张。”卫寒云说。

“不要紧张……”钟子湮轻轻叹气,“为什么一定要大动干戈来巴黎,简单行事不好吗?”

“落日了。”卫寒云用指节轻轻叩响观景玻璃。

虽然觉得他是在转移话题,钟子湮还是向外看去。

冬天的太阳下山特别快,刚才还在天际的太阳已经开始没入地平线的深处,从最底下开始接受蚕食。

钟子湮觉得该拍张照,但落日的照片她又已经有一张了。

而且还都是巴黎的落日,片设重复。

热气球前进的方向正是朝着埃菲尔铁塔而去,如果时机得当,钟子湮甚至能拍出一张和三个月前差不多的照片来。

钟子湮这头还没掏手机,却已经听见身旁传来咔嚓一声快门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嗞嗞”声。

她转头一看,卫寒云手里拿着一台正在往外吐照片的拍立得。

“上次是一个人的落日,”卫寒云将正正方方的照片递给钟子湮,“这一张,是两个人的落日。”

——还有这种哲学解释?

钟子湮低头看了看空白相片,捏在手里甩了几下,就看见橙红和黑交杂的瑰丽『色』彩缓缓在相片上显现了出来。

她捏着拍立得的相片举高打量了一会儿,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说法,我确实觉得这一张比上次我拍的漂亮。”

热气球缓缓接近埃菲尔铁塔,有点儿像是在追逐落日。

钟子湮用手指隔着玻璃戳戳几乎通体变成红『色』的太阳,双臂交叠趴在沙发椅背上问卫寒云:“还不说吗?”

“还不说。”卫寒云摇头。

——这个人的铺垫工作真的好多啊。钟子湮忍不住想。

明明卫寒云自己都觉得紧张了,还要折腾这么多的前戏不上正餐。

于是钟子湮提前给他准备好的饯别礼物也只好一直装在包里不声不响。

热气球飘得极慢,等接近埃菲尔铁塔时,天『色』已经几近暗沉,太阳也终于在钟子湮坚持不懈的凝视中坠落不见。

“转头。”卫寒云轻声提示。

钟子湮把搁在自己手臂上的脑袋往另外一边转过去,只听外面“咻”地一声,烟花从埃菲尔铁塔的背后窜起老高、升至最高点,然后在空中炸开绚烂的图案。

原来还有点懒散的钟子湮立刻精神抖擞地坐直了:“在埃菲尔铁塔放烟花!不是说好这个我来做的吗?”

……哦,但是如果协议提前解除的话,她也来不及准备。

卫寒云莞尔:“我没答应。”

钟子湮:“……”她翻阅回忆,好像确实如此。

她这么提议的时候,卫寒云只说“你抢了我的计划”。

…………

等等。

钟子湮不可思议地问:“你早就计划好了?”

“本来应该是三月。”卫寒云凝视着接二连三升空争奇斗艳的各『色』焰火,“我本来也以为我有耐心等到那个时候。”

导-火-索自然是卫听雷的那件事。

烟花虽然极美,但钟子湮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在了卫寒云的身上。

正好一朵正红『色』、玫瑰型的烟花在空中绽现,钟子湮恍惚觉得卫寒云的脸颊都被火光染上了红『色』。

她将手按在包上,做好了掏出分手礼物送给卫寒云的准备。

只等卫寒云说出那句“提前解约”。

然后,卫寒云果然打开隐藏的储物柜将婚姻协议取了出来。

“从第一个月开始,我就没打算让这份协议结束。”他说。

钟子湮惯『性』点头:“嗯嗯,没问…………??”

“你签合同从不细看,”卫寒云将合同翻了两页,带着笑指给她看,“如果我需要,就可以选择将协议延长一年。我选你作协议妻子,是为了将老头子的私生子一窝处理干净。而现在,我只处理了两个,还没有达成目的。”

钟子湮有点混『乱』,心情像是“世上还有这等好事??”和“等等我觉得哪里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的混合体。

“一直到十天前,这都是我的计划核心。”卫寒云将合同放在两人中间,修长手指将它翻了回去,“我准备告诉你,我的计划尚未完成,还需要你的协助,所以协议婚姻再延长一年。”

钟子湮拧眉。

卫寒云笑了笑:“我知道,你听到我这么说,一定会点头同意,对不对?”

钟子湮很诚实地:“嗯。”有钱花当然可以了!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生日那天以后,我不想再骗你。”卫寒云语调温和,“所以……我准备将实情告诉你。”,,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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