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山距离京城足足五日的路程,比坐忘山离京城还要远。

御驾离京的第二天,傅砚同往日一样早起,等他走上七楼,立刻便有人来向他禀报英王府的动静。

小到昨天夜里叫了几次水,大到守卫松懈后有多少英王府的侍卫趁机混出府……只要和英王有关,就没秘阁探子说不出来的细节。

傅砚听完,顿时没了胃口,可想起顾浮离京前的警告,他还是强迫自己喝了半碗粥。

用完早饭,和一花替换开始上日班的一叶跑上楼,说是目前还在英王府的林月枝托秘阁探子送了张小纸条过来。

傅砚伸手拿过纸条,抬起手的动作让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系戴的长命缕。

长命缕用五色丝线编成,配在一身白的傅砚手上有些突兀,就仿佛一副素雅的白梅画卷,被人不小心蹭上了五彩的色泽。

这是今年端午节,顾浮给他系的那条长命缕,端午那日回来他就把长命缕放进了盒子里,顾浮离京后不知怎的,又被他拿了出来戴上。

展开林月枝托人送来的纸条,傅砚看完内容,眼底浮现出些许错愕。

……

抵达犀山的第一天,随行的宫人与各家仆役开始布置营帐。

王公大臣与女眷们各自聚集,或四处走动,或叫人往地上铺一块大布,坐下休息。

顾浮穿了一身男装,和姑娘们凑一块显得有些奇怪,索性骑马四处溜达起来。

犀山虽然被叫做山,但其实只是一个较高的山丘,山丘上有一座离宫,是过去一位不敢违背祖制,又不想住营帐的皇帝叫人建的,之后那位皇帝因好逸恶劳昏聩无能,使大庸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最后是那位皇帝的侄子夺取皇位,修复了山河。

此后犀山离宫就成了摆设,哪一任皇帝要是敢在冬月围猎的时候不住营帐住离宫,大臣们必将以死相谏。

猎场就在犀山的山脚下,营帐则设在猎场与离宫之间。

顾浮转了一圈,在营地附近发现一条绕过犀山直入猎场的小溪。

她蹲在小溪旁洗了洗手,站起身遥望猎场,有些蠢蠢欲动。

冬月围猎并不仅仅只有入猎场打猎这么一项活动,同时还会在最后几天进行军演。

往年军演都是用来磨蹉禁军的,今年有了赤尧军,定会变成一场及其激烈的争斗。

可惜她只能看着,别说参与军演,连和其他人一块入猎场打猎的机会都没有。

顾浮越想越不甘心,就跑去皇后那发牢骚。

皇后正忙着,懒得应付顾浮,就派人去皇帝那,转达了顾浮的期望。

没过一会儿,皇帝下达口谕,叫人在猎场外围划分了一小块地方,命名小猎场,并清走毒蛇猛兽,只留一些小动物,让女眷们也能过一过打猎的瘾。

顾浮:“……”

行吧,总好过没有。

顾浮兴致缺缺,其他姑娘则兴奋极了,她们有人跑去借男装,有的去找自己兄弟借弓箭和马,还有的更离谱,连上马都不会,找顾浮现学。

顾浮本想入猎场痛快一下,结果却成了姑娘们的武师傅,每天都在教她们如何骑射,就这么混了两天,直到第三天,顾浮骑着马,慢慢悠悠溜达到了小猎场边缘。

为了避免女眷误闯到隔壁猎场,也为了避免男子误闯小猎场,小猎场边缘围了一圈赤尧军侍卫。

那群侍卫看到顾浮过来,本能地拦了拦。

顾浮挥挥手:“不过去不过去,我就看看。”

说着,她停下马,探头往外看。

大约是因为女眷都在这边的缘故,附近时不时会出现男子,倒也不是心怀不轨,不过是天性使然,想在姑娘们面前秀一秀箭法和本事。

也因此被赶来了不少野兽。

顾浮看见一群少年在追赶一只豺,然而接连几箭都没法将豺拿下。

眼看着那只豺就要冲到小猎场这边,赤尧军正要动手,避免其冲入小猎场吓到女眷,突然一支箭从他们身后射出,将豺钉到了地上。

少年们受了惊吓一般纷纷勒马,赤尧军转头看向顾浮,就见顾浮笑着道:“我不好过去,可否劳烦你们帮我捡一下?”

赤尧军真就过去,帮顾浮把她射中的猎物拿了过来。

之后顾浮就在小猎场周边徘徊,也不越界,可但凡有把猎物赶过来,想当着小猎场内女眷的面射杀猎物一秀英姿的,都会被顾浮抢走猎物。

姑娘们也放弃了去抓小兔子,跟在顾浮身后看她欺负人,为她喝彩叫好。

顾浮本以为她这么做之后,特地把猎物赶来小猎场的人会变少,谁知道第二天赶猎物过来的人更多了,一个个都不信邪,非要当着顾浮的面赢她一次,可结果都一样,只要被顾浮看见,猎物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于是两天下来,顾浮狩得的猎物竟也能在男子那边排得上号。

第五天,皇后下令在小猎场外面围起了两人高的布墙,赤尧军守在布墙外,彻底将小猎场与猎场隔绝开来。

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被赶来的猎物太多,谁也没办法保证顾浮和赤尧军能把所有野兽都猎下,为了小猎场其他女眷的安全,只能如此行事。

顾浮能理解,所以并没有埋怨什么,反而十分满足那两天的狩猎,重新开始教姑娘们骑射。

这天晚上,顾浮因为没洗头被穆青瑶嫌弃,只能偷偷跑到小溪边把头洗了。

洗完正要回去,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顺着小溪一路走来。

一个是翼王,一个是穆邵卿。

顾浮擦着头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因为顾浮穿着男装,穆邵卿恍惚间又把顾浮当成了曾经的北境统帅,吓得浑身一颤。

顾浮疑惑地看向穆邵卿。

穆邵卿:“顾、顾二姑娘。”

顾浮:“表哥不用这么见外,叫我顾二就行。”

“嗯、好,我、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穆邵卿同翼王告退,随即转身就走,看着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顾浮一头雾水,转头看向翼王,正想告退离开,就听见翼王说了句:“听闻顾二姑娘箭法超绝,可惜小猎场围了布墙,此后恐怕再也没办法去猎猎场那边的野兽了。”

顾浮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顾浮和翼王也就见过两次面,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不太熟,也没话聊。

但翼王似乎很想和她聊聊,又接着道:“原先不曾猎过野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在男子之下,却不得不回到小猎场,顾二姑娘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营地的火光打在翼王身侧,一半明亮,一般却深陷黑暗。

还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发丝缓缓滑落,打湿顾浮的肩头。

顾浮随口道:“还行吧,总不能因为我一个,叫其他人身陷危险。”

翼王轻叹:“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有这个能力,为何要委屈自己?”

顾浮笑出声:“不过是打猎,有什么好委屈的。”

翼王语带惋惜:“姑娘应该能听出来,本王说的并非是指打猎这件事。”

顾浮缓缓收敛脸上的笑意。

她与翼王隔着一丈多的距离,静静对望片刻后,顾浮开口,问:“翼王殿下是从我表哥那儿听说了什么?”

翼王摇头:“本王曾意外救下过一名神志不清的北境军医,从他口中听说过将军你的事情。”

顾浮再次扬起一抹笑,然而笑意未及眼底:“翼王殿下是说,你在京城,救下了北境的军医?”

顾浮在“京城”和“北境”两个词上咬了重音。

翼王:“是啊,也不知那位军医是如何从北境来到京城的,我知他所言甚是机密,便将他留在了府上,将军可要见一见?”

顾浮笑容越渐灿烂:“殿下都说了那军医神志不清,他的话怎么能信,这么说来,他是不是北境的军医也不一定,殿下也该谨慎些,莫要轻信来历不明的人。”

翼王没有坚持,而是顺着顾浮的话,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顾浮向翼王告退,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又一次传来翼王的声音:“姑娘觉得……”

顾浮停下脚步。

翼王问她:“若那疯子所言为真,一个京城的姑娘跑去北境,从军杀敌,最后成为一军统帅,姑娘觉得,这位女将军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顾浮侧身看他,反问:“难道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翼王朝顾浮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追问道:“如此功绩,为何不能是加官进爵,名留青史?”

顾浮没有回答,而是极其讽刺地笑出了声。

回到营帐,穆青瑶还在等顾浮,见顾浮一头湿发,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去拿了条干净的棉巾给她擦头发。

一边擦还一边说道:“我就随口一嫌弃,你也不必大晚上跑出去洗头。”

顾浮:“还是洗洗吧,我自己也觉得难受。”

擦好头发,顾浮没有换衣服睡下,而是把头发束好,准备去找皇帝。

然而才出营帐,她便听见疾驰的马蹄声,直奔皇帝所在的御帐。

顾浮走快几步,在皇帝的御帐外见到了绿竹。

绿竹跌跌撞撞地跑向顾浮,脸色苍白地对顾浮说道:“姑娘,京城那边来信,英王率府兵攻入皇城控制百官,不仅炸毁宫门,还派兵将国师大人围困在祁天塔,放火、放火将国师大人烧死在了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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