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街。

昔日门庭若市的英王府,如今成了进出皆需层层审查的牢笼。

牢笼外禁军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便是有鸟从空中飞过,都会被一箭射下,以防内外书信传递。

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达官显贵也都自觉绕路而行,哪怕上朝早起一刻钟,也要绕一大圈避免经过英王府附近。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避开英王府,以免惹祸上身的时候,一辆带着祁天塔标识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英王府的大门前。

李禹正好过来巡查,看见马车心里暗道一声要糟。

全京城谁人不知国师与英王之间有嫌隙,如今英王被囚,国师上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两人中但凡有一个被对方给伤着了,恐怕都得他们禁军背锅。

可即便如此,李禹还是得迎上去,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国师行礼。

因为不用隐藏身份,所以傅砚这次出门没穿那件带帽子的外衣,而是在白衣外面罩了件白底织金的宽袖长袍,长袍上还坠着细碎的金饰,看起来不会显得庸俗,反而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贵气。

李禹本想搬出皇帝,拒绝让傅砚入内见英王,谁曾想傅砚来这之前入过一趟宫,如今是拿着皇帝的手谕来的。

李禹无法,只好亲自随着国师进去,并打定主意绝不走开,免得出什么事。

不过被禁军围了些日子,英王府内肉眼可见的萧条了不少,李禹和傅砚跟着英王府的管事入内,路上李禹正琢磨国师大人亲临此处究竟有何贵干,就听见国师问他:“我记得,李统领曾在顾候麾下当过兵?”

李禹猛然回神:“是。”

傅砚又问:“那在李统领看来,顾候是怎样的人?”

李禹斟酌片刻,才道:“顾候功勋卓著,一心为国,乃吾辈之典范。”

傅砚不想听这些虚的,进一步问道:“私下里,她是怎样的人?”

若是熟人这样问李禹,李禹定然要大吐苦水,把顾浮干过的混账事统统说一遍,然而李禹此刻面对的是他并不熟悉的傅砚,他不想和傅砚交浅言深,更不想在不熟的人面前说顾浮坏话,因此只能绞尽脑汁地夸顾浮,把这个问题应付过去。

却不想他夸着夸着,突然开始走心,还换回了旧时对顾浮的称呼:

“……将军仁善,会让文书替军中将士们写家书寄回去,提拔下属也从不看出身,不过她也十分严苛,但有违反军纪侵扰百姓者,惩罚往往要比上一任统帅定得更重,因此军中纪律严明,北境军在几个边境城里的名声也比原来要好不少,不仅搜查细作不会像原来那样惹得城中百姓怨声载道,还有会人专门来报信,为我们提供形迹可疑之人的线索。她还常说,北境军是守卫北境百姓的人,那便不该拿着守卫之人的身份反去欺压他们……”

傅砚听着,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顾浮从军时候的模样。

后来办完事离开英王府,他还意犹未尽,特地召见了安插在郭兼身边的秘阁探子,询问他可从郭兼那里听到过什么有关顾浮在北境从军时候的旧闻。

结果探子给傅砚扔了一记惊雷——

顾浮在北境时,曾为一个妓子赎身,还在边境城给那妓子置备了一处住所。

傅砚:“……”

……

选麟小报大卖,票选日益激烈,穆青瑶诗社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兴奋异常,颇有干了番大事后深藏功与名的自得。

为了庆祝,也为了犒劳她们,顾浮在酒楼安排一桌席面,把她们都叫了过来。

姑娘们喝酒嬉闹,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让她们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端庄,一个个都笑得特别开心。

酒过三巡,顾浮看气氛差不多,便跟她们说了件事:“皇后娘娘想为瑞阳长公主找几个伴读,准备把你们都叫去。”

说完姑娘们都没了声,还是顾浮身边坐着的卫姑娘率先回神,问:“让我们去给瑞阳长公主做伴读?那晚袖斋……”

顾浮笑道:“晚袖斋你们想留自然能留下,但要觉得辛苦,也可从中选一样来做,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多找些姑娘陪长公主读书习武,大约二三十个吧,也不着急,你们可以自己商量。”

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想入宫去做伴读,又舍不下晚袖斋的差事,怕两边兼顾会太累,还有的想留在晚袖斋,但能做长公主伴读是件光耀门楣的大事,家里知道了定不会让她们拒绝。

有个姑娘实在苦恼,趁酒意上头,壮着胆子问顾浮:“怎的突然要为长公主选伴读?”

以往也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啊。

顾浮:“许是怕长公主一个人对着教书先生,心里惦记热闹的诗会雅集,没心思学习吧。”

这当然是借口,其实是皇后和顾浮在挑选女子书院的先生时犯了难。

宫里的嬷嬷都有本事,教起仪态规矩香道茶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但要让她们教授寻常书院里的学问,这就难了。

更别说还有骑射和武艺。

没办法,皇后只能从外面找人来教,可她又怕找来的教书先生品行不端,或教书时看不起女学生,只给女学生讲《女训》或《女戒》什么的,那她们这书院就算白弄了。

为了筛选出适合的人,皇后决定把找来的教书先生都先送去瑞阳那过一遍,并多找些伴读,营造出学堂的氛围,方便观察那些先生们对女学生的态度。

诗社的姑娘们不知道这背后的深意,得知还要学学问,学骑马射箭,一个个叫苦不迭。

“我们这些姑娘家,学骑射做什么?”最怕流汗晒太阳的棠五姑娘哀嚎。

顾浮淡定喝茶:“当将军吧。”

众人先是一静,接着哄堂大笑,都觉得顾浮这句应答是在逗棠五开心。

卫姑娘还拍了拍她的肩,嗔她:“净会说些不着三四的鬼话。”

穆青瑶倒是没笑,接着问了句:“那学四书五经又是要做什么呢?我们又不做学问,不考科举,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就好了。”

顾浮说:“乐观点,说不准以后女子也能科考做官呢。”

姑娘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顾浮似是被满屋子的笑声感染,唇角带起微微的弧度。

唯独穆青瑶,她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顾浮没有开玩笑的人,难得收起了大家闺秀的完美笑颜,在众人的欢笑中低声呢喃:“希望吧。”

……

这天晚上,顾浮换了衣服准备去祁天塔,林嬷嬷突然叫住她:“将军!”

顾浮知道她想问什么,就趁屋里没别人,对她说道:“陛下虽查明是英王找江湖人士刺杀国师,但毕竟没有伤到国师分毫,如今只将英王拘禁,想来是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

林嬷嬷得到答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圆润的十指指甲陷入掌心。

她扑腾一声跪下,对着顾浮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请将军,再帮奴最后一次。”

顾浮:“决定了?”

林嬷嬷伏在地上,压低的嗓音中透着几欲泣血的恨意:“此仇不报,奴死不瞑目!”

顾浮也不再劝,留下句“等我消息”,就翻窗跃墙出了顾府,朝祁天塔而去。

林嬷嬷慢慢平复好情绪才从地上起来,她关上窗户,安安静静收拾好顾浮换下的衣裙,最后离开顾浮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作为顾浮院里唯一的嬷嬷,林嬷嬷一个人住一个屋,此刻她坐在镜子前,看额头因磕得太重破皮渗血,就拿帕子把流下的血迹擦了去。

然而这一擦擦去的并非血迹,还有覆盖在她脸上,颜色略深一层的肤粉。

林嬷嬷侧头看向门口,见房门已经被自己从里面栓上,就用水沾湿帕子,把自己脸上的妆都卸了。

顾府上下,乃至二夫人李氏都曾觉得林嬷嬷太过年轻漂亮,却不知这还是林嬷嬷给自己抹了妆的效果,待林嬷嬷脸上的妆一点点被擦去,被隐藏在假面下的雪肤渐渐显露,看着竟是吹弹可破。

林嬷嬷还擦掉了唇上老气厚重的口脂,因为擦得太用力,唇上泛起自然的殷红,不点而朱。

最后她放下沾满肤粉口脂的湿帕,再看镜子,镜子里的人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模样瞬间年轻十岁不说,眼睛也比原先要大上一圈。

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哪怕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能生出一股狐妖勾人的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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