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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隅认为自己之所以到现在都还能凑合把丁霁的很多表现和反应都归类到丁霁“对好朋友就这样”的范围里,就是因为丁霁在这些方面惊人的迟钝。

宛若弱智,没有一丁点儿小神童的意思。

本来按丁霁的智商和他超强的观察能力,第一眼就应该看出来许天博跟他长得像,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许天博,对自己曾经的“暗恋对象”也没有过任何一个字的讨论,但以丁霁的能力,完全是可以倒推出来的。

为什么你会注意到我?为什么会跟我说话?

因为我跟许天博长得像。

而你跟许天博可能不止是普通同学或者好朋友。

如果只是好朋友,你不会绝口不提,碰到个长得像自己好朋友的人,聊天都会随口提起。

所以大胆推测你暗恋的就是许天博……

而丁霁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问问他暗恋的是谁。

林无隅真是完全没想到。

想要单方面撤销他小神童的称号。

“你暗恋许天博?”丁霁看着他,“然后他拒绝你了?”

“嗯。”林无隅点点头,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喜剧片,他不喜欢挠痒痒肉逗人笑的喜剧,偏偏一眼过去能看到好几部。

难找。

丁霁真是个小孩儿。

“他是直的吗?”丁霁问。

“嗯。”林无隅继续点头。

“他直的你还……”丁霁叹了口气,“这不是找拒绝吗?”

“所以一开始就是暗恋啊。”林无隅也叹气。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你这暗恋一点儿技巧都没有啊,你看鹏鹏,暗恋了一千多个妹子,没一个知道的,他说了人家都假装听不懂,”丁霁说,“这境界。”

林无隅听乐了,转头看了他一眼:“刘金鹏这个暗恋跟技巧有一毛线关系?”

“还是跟他这个人有关系……”丁霁很痛心地拍了拍腿,想想又看着他,“所以你是跟他说了?”

“也不能算跟他说吧,”林无隅仰头靠到沙发上,“我是跟全校说的,算出柜。”

“什么?”丁霁愣了,接着震惊地拉长了声音,“我——靠!”

林无隅往丁霁腿上弹了一下:“小点儿声。”

现在他可以确信丁霁的确是个连上课可能都不一定在学校呆着的人,他天台喊话那次,传得挺开的,三中还有人来打听过。

“我突然知道了,”丁霁指着他,“是不是年初的时候!你们附中有个天台活动,我们班有女生说来着,什么天台惊爆大事件的……”

“别指我,”林无隅抓住他的手指,按到他腿上拍了拍,笑着说,“好好说话,你这跟找我算账似的。”

“这个大事件就是你出柜吧?”丁霁凑到他旁边。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你他妈也太牛逼了我靠,”丁霁看着他,然后又往后用力躺回了沙发里,还弓起腰用屁股往沙发砸了一下,“你也太嚣张了!我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儿!居然是你?”

“你干嘛呢?”林无隅被他这一套动作逗乐了。

“表达对你的崇敬之情,”丁霁又弹着坐了起来,劲儿太大,脑门儿都撞到了他肩膀上,“你是怎么说的?”

“也没怎么说,”林无隅放下了手机,这电影是没法找了,“就说我喜欢一个男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但是你告诉了全校你喜欢男的。”丁霁说。

“嗯。”林无隅笑笑。

“那他怎么拒绝你的,你也没说就是他啊。”丁霁问。

“能感觉到吧,”林无隅说,“他说我们永远是朋友。”

“这人还可以,”丁霁想了想,“没装傻也没特别生硬。”

“嗯。”林无隅应着。

“其实还是想告诉他吧,”丁霁说,“你不喜欢偷偷喜欢,太累了就想说出来,是死是活就一刀,扛过去就完事儿了。”

“可能吧。”林无隅想了想。

“你这个性格……总是很稳的样子,靠谱本谱,”丁霁抱着膝盖看着他,“所以是不是也挺享受这种突然很冲动的感觉?在你能把握的范围里享受失控。”

林无隅转头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丁霁。”

“嗯?”丁霁应着。

“跟你聊天儿挺轻松的,”林无隅说,“不光是放松的那种轻松,是聊什么都很容易。”

“我也不是跟谁都能聊成这样的,”丁霁说,“跟鹏鹏就不能一直聊,聊十分钟就得干点儿别的,要不他就得挨骂。”

“那你是怎么忍的?”林无隅笑着问。

“不知道,我跟他一块儿长大,他也有很多优点,我很喜欢的,”丁霁说,“喜欢多过烦躁,就能忍了。”

“我呢?”林无隅顺嘴问了一句。

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多想。

丁霁明显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吗?”

“是啊。”林无隅说。

“我操心你的事儿比我自己的事儿都上心了,这待遇也就鹏鹏能挑战了,”丁霁声音低了一些,“这还问,你骂我呢?”

丁霁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绕开了喜欢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对刘金鹏可以坦然地用上,但面对他的时候却被绕开了。

林无隅笑了笑,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

然后拿起手机继续找电影。

他不能再多想,想透了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丁霁躺回了沙发里,拿着手机开始自拍玩。

林无隅随便点了一部新上的喜剧,投屏了之后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开了一罐椰汁儿喝了几口,挺爽,还带着冰。

丁霁笑点很低,看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喜剧,十分钟里能笑好几回,嘿嘿嘎嘎的。

林无隅对电影没什么感觉,光听丁霁笑都够了,丁霁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他一嘿嘿嘎嘎,林无隅就忍不住想笑。

“我以为你多深沉呢,”丁霁说,“看这么傻的片儿也还是会笑啊。”

“啊,”林无隅点点头,“没想到吧。”

“没想到,”丁霁看着他,“哎,林无隅。”

“说。”林无隅拿了一小包牛肉干递给他。

“其实你真是个挺有魅力的人,”丁霁说,“靠近你的人都会很喜欢你。”

“我么?”林无隅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是在说你自己呢?”

“靠,”丁霁说,“咱俩这个相互吹捧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了?”

林无隅把椰汁儿罐子伸到他面前,丁霁拿着牛肉干跟他碰了碰“杯”。

他不知道丁霁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会忍不住把这句话跟许天博那条消息联系在一起。

感觉上像是相同的作用。

只是……余光里丁霁边冲着电视乐着边啃牛肉干,看上去放松而自然。

算了,想太多很累。

晚上林无隅还是睡的上铺。

丁霁在下铺躺下之前专门交待了一句:“你晚上睡觉能不能老实点儿?半夜把脑袋挂床外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能一直不醒。”

“不知道,”林无隅说,“我都不知道我睡着了都什么状态。”

“你今儿晚上再挂一次我就拿水滋你脸。”丁霁说。

“行。”林无隅笑着点点头。

可能滋水这种威胁太软弱了,林无隅答应是答应得挺好,半夜里也的确是没往床边儿挂脑袋了。

但丁霁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半夜滚下床来!

感觉到上铺有动静而且动静不小的时候,丁霁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有一瞬间他看到了林无隅在上铺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没等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林无隅已经从天而降,摔到了他身上。

只留给了他把手往下伸过去护一下的时间。

说实话就护这一下根本没屁用。

林无隅一米八多的个子,又不是瘦弱型的,这砸下来,哪怕他已经用手撑了一下床板,那重量也依旧是丁霁两只手护不住的,俩枕头还差不多。

“啊——”丁霁嚎了一声。

“砸哪儿了?”林无隅迅速用膝盖和手把自己撑了起来。

“丁小鸡儿。”丁霁弓起身体。

其实还行,没砸到正地方,但他就想演。

“我看看?”林无隅赶紧一巴掌拍亮了床头的灯,伸手就往他裤腰上去了。

“你他妈看什么?”丁霁整个人都跟抹了清凉油似的惊醒了。

“不是砸你……那儿了吗?”林无隅说。

“那你还想看什么啊?”丁霁仰面躺着,看着他,“看看砸没砸青一块儿,再给揉揉?”

林无隅撑着床板挺了一会儿,这姿势太诡异,于是他跳下了床,往客厅快步走过去:“疼吗?要不要冰一下,冰箱里有冰块儿,拿毛巾包起来……”

“不用了,”丁霁一看这动静有点儿大,赶紧坐了起来,“不用了!”

林无隅没说话。

丁霁能听到他打开冰箱拧制冰盒的声音。

“林无隅?”丁霁跳下了床,一边走一边说,“那什么……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林无隅拿着一盒拧松了的冰块儿走了回来,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装的?”

“没!”丁霁赶紧否认,“我就是……”

林无隅没等他说完,已经一把抓住了他裤腰一扯,接着就把半盒冰块倒进了他裤子里。

“你大爷!”丁霁喊了一嗓子,一路蹦着进了厕所,“你完了林无隅!你他妈完蛋了我跟你说!”

“大半夜的敢骗我!”林无隅在客厅没跟过来,说话声音里还带着笑,“刚吓得我腿都软了,以为给你们老丁家砸绝后了呢……”

“那你大半夜的砸我身上,”丁霁把冰块儿都抖掉,走出了浴室瞪着他,“我胆儿这么小,也未必不会让你吓得绝后。”

“还砸哪儿了没?”林无隅从上到下往他身上扫了一遍。

“没,”丁霁啧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现在你知道你晚上睡觉是个什么状态了吧?”

“你睡上面吧,”林无隅说,“我本来是觉得上铺小,怕你睡不舒服。”

丁霁没说话,爬到了上铺躺下了,闻到了一阵香味儿,他还记得这是林无隅他们宿舍的舍香。

“你睡宿舍的床没掉下来过?”他问。

“没,”林无隅在下铺躺好,关了灯,“宿舍的床有栏杆啊,这个床没栏杆,可能是拆掉了,只有几个洞。”

“你以后用睡袋吧,”丁霁叹气,“四个角系床上。”

林无隅笑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没冰坏吧?”

“你要不要看看啊!”丁霁往床板上拍了一掌。

“好啊。”林无隅说。

“滚蛋!”丁霁翻了个身。

晚上折腾这么一通,早上丁霁又起不来床了。

林无隅洗漱完了叫他的时候,他还在梦里,居然还是跟林无隅一块儿蹲守在地铁口的梦。

“起得来吗?”林无隅站在下铺床上看着他,“起不来的话就明……”

“起得来。”丁霁立马睁开了眼睛,说好了玩无人机,半个暑假都过没了,他也没摸过一次遥控器。

“还有半小时车到,”林无隅说,“再不起来没时间吃早点了啊。”

“起了。”丁霁坐了起来,打了一个绵长的呵欠。

早点还是有时间吃的,丁霁觉得跟林无隅这种一顿不按时吃到嘴里就会死的人待在一块儿,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怎么样都能吃上东西。

他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林无隅居然跑下楼,去小区对面的沙县买回了早点。

他吃早点的时候,林无隅已经收拾好了今天要带出去的两架无人机,一个带摄像机的,一个光杆儿司令,还有备用的电池,用一个大包都装上了。

出门的时候又递给他一个小一些的包:“你背这个。”

“这里头是什么?”丁霁拎着包掂了掂,不算沉,但也有点儿重量了。

“吃的,还有水,”林无隅说,“中午可以在附近的农家乐吃,但是万一没到饭点就饿了,或者下午回来的时候饿了,也得备点儿。”

“你这按着逃难准备的吧。”丁霁有些无奈。

“嗯,”林无隅点头,小跑着出了门,然后转头很紧张地跟他说,“快!”

“怎么了?”丁霁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现在开始逃难了,”林无隅关上门,跑到电梯门口,小步原地跑着按下了电梯钮,“现在毁灭世界的大灾来了,我们得赶紧逃,跑到郊外去!”

“那我们是不是得走楼梯?”丁霁立马配合,也小步原地跑。

“楼梯……”林无隅看了一眼逃生梯,“就算了吧,跑下去挺累的,我们现在是趁着大灾到来之前,电梯还能用的时候逃跑。”

“行。”丁霁点头。

电梯门打开,他们嗖地跑了进去。

里头有个大姨站着,他俩暂时停止了逃难状态,一块儿站好盯着楼层数。

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他俩就马上继续,跑了出去。

往前跑了一段,林无隅突然放慢了脚步,看着路边。

丁霁跟着他看过去,发现那辆黑色的333就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了,一个男人正准备上车。

“林湛?”丁霁马上问了一句。

那天林湛戴着口罩,他也没看清林湛什么样子,今天这么一看,跟林无隅长得有点儿像,但比林无隅清秀些。

“是,”林无隅冲林湛笑了笑,“去工作室?”

“嗯,”林湛笑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丁霁,“过来了啊?”

“是啊,”丁霁说,“提前先过来玩。”

“去哪儿?”林湛问,“是不是来不及了?我送你们吧。”

“逃难。”林无隅说。

林湛愣了愣:“什么?”

“你傻吗?”丁霁小声说。

“逃难呢,”林无隅坚持,一边往前跑一边说,“我们车就在小区门口。”

丁霁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应该跟着林无隅跑还是再跟林湛说两句的。

林湛看看林湛,又转回头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行吧,你俩逃吧,不用管我了。”

“……哦。”丁霁赶紧往林无隅那边追了过去。

“你是不是有病啊,”丁霁边跑边乐,“林湛肯定让你弄蒙了。”

“不管,”林无隅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世界都要毁灭了,你还活着,你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跑,就算快死了,你也还有目标。”

“没有,”丁霁想了想,“我境界可能不够高。”

“屁的境界啊,”林无隅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偶尔会这么玩,给自己安排一个特别惨特别寂寞的行程,星际旅游,丛林探险,没有人,没有同伴,只有一个目的地,学校宿舍,食堂什么的,旁边的人都是怪物……”

“那现在你有个同伴,”丁霁说,“会不会影响你发挥?”

“不会,”林无隅很干脆地回答,“一般有个拖后腿的猪队友,才能方便把剧情扯下去,以前都太轻松了。”

“你滚蛋,”丁霁啧了一声,“我现在物资在手,得食物者得天下。”

“我们交换,”林无隅说,“我有装备,能找到路,我带你逃,你把吃的分我三分之二。”

“凭什么啊!”丁霁喊了起来。

“凭我吃得比你多。”林无隅说。

快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林湛的车开了上来,跟他俩并行开了一会儿,还放下车窗看了好几眼,然后说了一句:“一分钟之后我会把你们的车炸掉,你们要是一分钟跑不到地方就没车可用了。”

没等他俩回答,林湛关上车窗,车嗖地一声往前开走了。

“靠,”丁霁笑了起来,“快!一分钟!”

一分钟之内他们跑到了门口,上了车。

司机看着他俩上车之后就一通喘,有些莫名其妙:“不用这么急啊,我提前到的,离咱们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呢。”

“不是,”林无隅笑笑,“开车吧。”

司机把车开了出去。

丁霁靠着椅子,不喘了以后偏过头小声在林无隅耳边说:“你小时候要是认识我就好了。”

“嗯?”林无隅看着他。

“你太寂寞了,”丁霁说,“你要是那时认识我,我可以带你玩。”

“现在认识也不晚啊。”林无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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