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有所行动前,姜鹤比他先动一步。

她弯腰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的缝隙里钻进了他家里,然后拎起了放在玄关的书包,颤颤悠悠地背到背上,然后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在门边没动,从门缝里吹进来一阵风,外面二三十度,她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咬了咬下唇,她往门那边挪了挪,但是人还没到门边,就听见“呯”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姜鹤的肩膀僵硬了下,她不知道顾西决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听见他说,“放下吧。”

像是得到了什么神圣的指令,她的书包从肩膀上滑落,重新落在了玄关的地板上。这没什么,反正她本来也不过是找一个摁响了门铃的理由而已。

下一秒,她感觉到他干燥温暖的手伸过来,替她擦掉了下巴上的水:“外面那么大雨,你走过来也不知道带伞,万一我在楼上没听见门铃怎么办?”

他的力道不轻,蹭的她下巴微红。

也让她的眼眶跟着变红。

奇怪的是她原本的目的并不是来哭给顾西决看的。

她伸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用自己湿漉漉还有些冰凉的脸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感觉到握在手中的大手僵硬了下,她也跟着迟疑地停顿。

好在在她误会任何之前,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叹息,并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抱——

他的身上干燥而温暖,还是校服的衬衫,有她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前所未有地让人感觉到安心。

“顾西决,”她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点。”

“……”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沉默半晌,开口时嗓音沙哑:“姜鹤,我可以为你放弃体育生这条路,为你从f班考到a班……我不是说要你回报什么,我只是希望,在面对你自己的事的时候,你能让人放心一些。”

“什么?”她茫然地问。

“有时候,有些事可能是我帮不到你的。”

“嗯?”

他停顿了几秒,说:“这时候,你就需要稍微勇敢一点。”

“勇敢”这个词,在日常用语中并不常出现。它偏向于书面话,且显得有点矫情。

但是此时,大概也是找不到比它更好更贴切的词汇了。

——她确实对“高考”二字,崇敬而畏惧。

六月七日那天,校园里的人骤然少了三分之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语文作文题目立意总汇”“数学大题”“全国卷理综曝光”等各种内容占据了半边天。

于是恐惧全方位地入侵她的每一个毛孔。

姜鹤想起了考试前几天的晚自习,顾西决曾经困惑且完全不能理解地问她,白女士之后,她身上从来没有背负过任何来自外界的压力,她究竟是为什么而焦虑呢?

现在连姜鹤自己都陷入了困惑。

在她陷入沉默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顾西决打横抱起,她脚下猛然腾空,惊叫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找来吹风机给她吹淋湿的头发和衣领。

电吹风的噪音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惜很快的那声音就消失了,快的姜鹤都没来得及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思绪。

“顾西决,我……”

看着顾西决放了吹风机走回来,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又扑进他的怀里,他张开双手接住她。

“我觉得,我这么害怕高考,是因为,害怕失败。”她慢吞吞都说,“害怕别人同情、害怕别人怜悯,害怕别人跟我说没关系,下次一定可以,我……我不想这样。”

“第一年考不好本来就可以复读。”他毫无情绪地说,“这么安慰你有什么错?”

她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脸向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猛吸两口他身上的味道,很是贪恋。

“我英语听力好差,”她说,“老李说,高考一分干掉几千人,我光在听力,就被人踩得,稀巴烂。”

“你听老李危言耸听,”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但是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刻薄,“在你们那个分数段,哪来的七八万人踩你头上?”

“……”

姜鹤沉默了下。

不得不说,他说的其实有点道理。

但是他的声音有点过于冷淡了,还沉浸在惹他生气(或者是害怕他失望)的惶恐不安里,她想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再继续决定谈话的方向。

可惜没能得逞。

在她脑袋稍微动了下的同时,他原本压在她背上的手挪到了后脑勺上,将她固定在了原本的位置,她挣扎了下,然后听见他冷酷地说:“就这样说。”

“我、我就想看看你。”

”然后根据我脸上的表情,决定和我好好谈谈,还是以撒娇蒙骗过关?

“……”

目的被揭穿,姜鹤的脸涨红了一片,好在屋子里也没开几盏灯,他看不到……大概。

半拥抱半被强迫地挂在顾西决的身上,她停顿了下:“可是,如果明年,我真的发挥失常落榜了,怎么办?”

“我在江市医科大等你,”顾西决无所谓地说,“

一进来就有一个大二的学长做男朋友,教你写作业,陪你复习,根据已有经验帮你猜期末考试出题方向,别人肯定羡慕死你了。”

姜鹤哑口无言。

没搞懂这么严肃的事到了他嘴巴里怎么变得云淡风轻。

她说:“这种时候,难道你不是应该回答我,你陪我复读?”

“少看点网上的毒鸡汤,你压力已经够大了,”顾西决说,“我再平白无故地陪你复读,你岂不是又要多操心一个人?”

“可是……”

他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

但不妨碍她还想反驳,就好像这样才能显得自己的恐惧没有那么矫情。

但是这时候顾西决终于放开了压在她脑袋上的大手,姜鹤把自己脑袋抬起来,正好奇他怎么突然放手了,冷不丁对视上对方漆黑暗沉的瞳眸。

她心中漏跳一拍,唇瓣微动,下一秒,被抱着压进沙发里,他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她睫毛颤抖着,抬头望着悬空在她身上的人。

他依然面无表情,像个冰块。

唇角微抿成一个严肃的弧度。他说:“姜鹤,你的借口真多。”

说完,不等她反驳,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大概是他们交往二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吻,他的入侵带着生气时的生机勃勃却又不失妥协的温柔。

就像是高高抬起的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最后落在她的皮肉前一秒卸去了所有的力道。

当他的吻落下,她整个人都镇静了下来,耳边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他带着温度的呼吸,还有屋外的狂风暴雨……

她心想,她微微颤抖的心脏,隔着胸腔,他大概也感受到了。

否则他的气息不会也开始不稳地颤动,小心翼翼地勾勒出缠绵的味道。

她发出呜咽的声音。

脑袋蹭蹭蹭地蹭到他的怀里。

双手环绕着他的腰。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压在她的身上,沉甸甸的,呼吸吹在她的耳旁,吹得她有点痒痒,稍稍偏开了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茶几上,她这才发现茶几上有一张摊开的卷子。

微微眯起眼,好像是这次期末考试的英语试卷。

他把它拿出来了。

“你把它拿出来干嘛?”

她闷在他胸口前,小声地问。

“我不得看看?多难的卷子才能让你考个92分。”

“你看得出来吗,”姜鹤郁闷地说,“考完试,人家问你难不难,你说,不知道。”

“不这么说我怎么说,拆开了,掰碎了跟他们把题讲解一遍有多难,难在哪?”他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刻薄的荒谬,“当我搞慈善的啊?”

姜鹤沉默了下,然后从他的话语里,品出了一丝丝甜蜜的味道。

“顾西决。”

“做什么?”

“我英语不会以后就是九十几分了吧?”

”……”

“啊?”

“你在放什么屁?”

“……”

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他坐起来,满脸疲惫地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衣领,转头看她还躺在那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唇角勾了下。

“躺到什么时候?”

“啊?”

“看到内裤了,”他说,“多大了还穿卡通内裤?”

姜鹤低呼一声,抬手压住了校服裙摆,猛地翻身坐起来,瞪着他。

他抬手勾了勾她柔软的下巴,在她感到微痒地缩了缩脖子时,收回手,淡道:“过来,给你一个半小时,把卷子再写一遍,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姜鹤在茶几前跪坐下来,抓起圆珠笔摁出笔芯时,生出了一种世界颠倒过来的荒谬。

原本是她坐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顾西决学习理综,现在反过来了,他坐在她身后,安静的呼吸都听不见……姜鹤不安地挪了挪屁股:“顾西决,你在做什么?”

后面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少年轻笑一声:“你考试时候,就是这么分心的?”

他的轻笑让姜鹤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英语对话的声音,姜鹤愣住了听了听,发现这好像是……顾西决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搞来了期末考试的听力文件。

她立刻回头看着他。

他从手机边缘上方平静地回事她,仿佛在问,有事吗您?

“学霸的特权,”姜鹤酸溜溜地说,“以前我也问老师要过他的卷子来抄标准答案,老师二话不说就给我了。”

“你现在问任何一个老师要他们都会给你,”顾西决冷冷地说,毫无同情心,“能别酸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回f班了。”

“理科现在最多只到d班。”

“打听的那么仔细,你想去吗?”

姜鹤转身拍了他的腿一下。

他手一抬,“江市一高高二下半学年英语期末考试听力部分即将开始”的声音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同时对着桌子上的试卷扬了扬下巴,姜鹤立刻转身扑了上去。

一个半小时后,姜鹤放下笔,往旁边挪了挪,让开给顾西决。

后者的腿从沙发上落下来,扯过卷子,看了几眼,摊手:“笔。”

姜鹤双手恭敬地把圆珠笔奉上。

双眼紧张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每次他标记出一处错误,她都跟着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液……

最后。

“作文算你23分,应该是137分。”

顾西决放下笔,把试卷递给她的同时,语气寡淡地问。

“你考试的时候,走神到脑子里只剩棉花了吗,92分,拿脚考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更新只是为了说,明天休息不更,后天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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