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自达一冲过来,萨克斯便抢先一步跃向路旁,希望能从侧面开枪射击。

她举起格洛克手枪,瞄准“魔法师”头部那块暗黑色的轮廓。然而,在目标后面却有十几家商店和公寓、有蹲伏在人行道上躲避的路人。她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的拉拉队可不管这些。

“喂,小娘儿们,快开枪射那混账啊。”

“你在等什么?”

她放下枪,沮丧地垂下双肩,眼睁睁看着马自达汽车冲向她那辆卡马诺跑车。

不,别撞这辆车……不要!

她想起当年父亲买下这辆一九六九年的“肌肉车”送给她的情景,想到他们如何一起改装这辆破车,把引擎和吊挂系统重新大修,换上全新的传动装置,又拆下车上多余的装置以减轻重量提升马力。这辆跑车和对警察工作的挚爱,是父亲留给她的全部遗产。

“魔法师”驾车冲向这辆卡马诺跑车,在只差三十英尺时,突然把方向盘往左打,朝萨克斯蹲伏的地方撞去。萨克斯急忙向一旁跳开,而他立即把方向盘改往右边打,想回到刚才的路线,但这辆马自达汽车却打滑了,呈斜角直接冲向人行道。车身斜擦过卡马诺跑车的前座车门和右前挡泥板,把它撞得转了个圈,越过两条车道,滑向另一边的人行道。原本站在那里的四个小混混总算露出了一点活力,顿时四散逃开。

萨克斯也往旁边闪躲,双膝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当即因关节炎的疼痛而张大了嘴。她那辆卡马诺跑车就停在几英尺外的地方,车尾已悬空,骑在一个被撞翻的橙色垃圾铁桶上。

马自达汽车冲上了人行道,然后又回到马路上。“魔法师”把车转向右边,朝北逃逸。萨克斯从地上爬起来,但已来不及举枪瞄准那辆灰棕色的汽车射击了。她赶紧检查卡马诺跑车的情况。车的侧面被撞瘪了,车头的右前端也一样,但是已被撞裂的挡泥板并未卡住轮胎。太好了,她或许还有机会追上他。她跳上车,发动引擎,推上一挡。引擎发出一阵咆哮,指针转速冲过五千转,可这辆车却动也不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传动系统被撞坏了吗?

她把头探出车窗,看见两个后轮,即驱动轮,全都离开了地面——真是要感谢那个垃圾桶的“帮忙”。她愤怒地叹了口气,狠狠地用手掌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该死!她看见那辆马自达才驶出一个街区外。“魔法师”逃脱的速度没有先前那么快了,刚才那次碰撞也让他的车有所损伤。他们还是有机会抓到他的。

但前方却没有半辆警车出现拦阻他。

她必须……

突然,这辆卡马诺跑车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她从后视镜看去,看见三个刚才的小混混已脱掉身上的夹克,正用力想把卡马诺跑车从垃圾桶上推下来。第四个则慢慢踱步到车窗边,他的体型比其他几个都魁梧,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低下头,黝黑的脸孔中央露出一颗闪亮的金牙。“嘿。”

萨克斯点点头,看着他眼睛。

他回头看向他的朋友。“喂,黑鬼们,加把劲儿!你们一副抽了筋的样子。”

“去你妈的。”后方传来气喘吁吁的回答声。

他又低下头。“嘿,女士,我们会把你推下来的。我说,你刚才想用什么枪射那混蛋?”

“格洛克手枪,口径点四〇。”

他瞄向她露在皮套外的枪把。“真厉害。是格洛克二十三改良后的C型吗?”

“不,是标准型。”

“那是把好枪。我自己倒是有一把史密斯。”他撩起运动衫,脸上带着挑衅和自豪掺杂在一起的表情,将那把史密斯-威森自动手枪擦得发亮的银色握把给萨克斯看。“不过,以后我也要弄一把和你一样的格洛克。”

那么,她心想,现在这是一名持枪在街头闲晃的少年了。如果身为调查警司,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车子跳了一下,从垃圾箱上脱困,后轮已准备好转动了。

不管一位正式的调查警司会怎么说、怎么做,都与眼前的情况无关。她打定主意,要以“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她严肃地对他点点头。“谢谢你了,小鬼。”接着,她又恶狠狠地警告他说,“你最好别向任何人开枪,免得让我回头来找你,听见了吗?”

他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啪嗒一声挂上一挡,宽宽的轮胎立刻在柏油路面上摩擦出一阵青烟。八秒钟不到,萨克斯就已加速到了六十英里。

“快、快、快。”她喃喃对自己说,牢牢盯着前方那个模糊的棕褐色影子。这辆雪佛兰跑车摇晃得很厉害,但幸好还能保持直线前进。萨克斯戴上摩托罗拉步话机耳机,呼叫总部回报追捕情况,并要求支援警力变换路线部署拦截。

高速奔驰,猛按喇叭……拥挤的哈莱姆区街道并不适合高速追逐。但“魔法师”和她处在同样的交通状况下,而且他的驾驶技术不及她的一半。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接着,他突然转弯冲向一个学校的操场。这个操场上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孩子在打半场篮球和垒球。操场的大门加了挂锁,想进里面玩的人只能从门缝中挤过,否则就得爬过二十英尺高的铁丝网。

然而,“魔法师”只是踩下油门,径直撞开大门冲进操场,加速往操场另一端的铁丝网门冲去。孩子们顿时四散逃开,几个来不及跳开的孩子,只差一点就被他撞上。

萨克斯犹豫了一下,在车子不是很稳定和有小孩在操场上玩的情况下,她决定不跟进去。她加速绕过这个街区,祈祷能在另一端赶上他。她的车滑过街口,戛然停在操场另一端的出口外。

但“魔法师”已不见踪影了。

她没看见他是如何逃走的。她花了不到十秒就绕过了操场和学校,他暂时离开她视线的时间只有这么短暂。从操场另一端的铁丝网门出来只有一条死巷,巷底有一排灌木丛和小树苗。她看见灌木丛后面就是高架的哈莱姆河环河公路,穿过高架桥下的只有肮脏的泥土河岸,再过去便是哈莱姆河。

所以,他逃走了……而这次追逐的结果,是必须花五千元去做汽车修理。天啊……

这时,步话机传出了声音:“所有在亚当·鲍威尔路和一五三街附近区域的人员注意,我们接获报案有一〇五四状况。”

这代表车祸事故,可能有人伤亡。

“有车辆冲入哈得孙河。重复,有一辆车掉进了河里。”

会是他吗?她心想。“命案现场监视组警员五八八五号确认一〇五四状况,请问是否有那辆车的详细描述。完毕。”

“是马自达或丰田汽车,新型款式,灰棕色。”

“知道了,总部,这辆车应该是刚才中央公园追捕行动中的疑犯驾驶的。我目前状况为一〇八四,已抵达现场。完毕。”

“收到,五八八五号。完毕。”

萨克斯加速开到死巷尾端,把车停在人行道上。她跳下车,看见一辆救护车和一辆特勤小组的厢型车也正好开过来。这两辆车沿着刚才那辆快速冲过的马自达汽车压倒树丛所开出的路线,摇摇晃晃地驶入灌木丛。萨克斯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走在灌木丛中的碎石子地上。他们一穿过灌木丛,便看见一片东倒西歪的小屋和棚子。这里有几十个流浪汉,多数是男性,他们都生活在这个泥泞不堪,满是植物、垃圾、废弃家电用品和零件被剥光的生锈车辆的地方。

“魔法师”显然认为灌木丛后面还有一条路,所以才以高速穿过这片灌木林。萨克斯看见地上有清晰的刹车痕迹,知道刚才他虽惊慌地踩了刹车,却无法遏止车子在滑溜溜的泥地上滑行。那辆车撞上了一座小木屋,把它撞得四分五裂,然后冲上一座废弃的码头,落入河中。

两名特勤小组的警员帮忙把小屋里的居民从废墟中拖出——他们都没有受伤,其他警员则全都盯着河面,寻找那个司机的踪影。萨克斯用步话机呼叫莱姆和塞林托,告诉他们现场的情况,并请塞林托帮忙呼叫,要求总部优先派一辆命案现场鉴定车来这里。

“他们抓到他了吗?阿米莉亚?”塞林托问,“你告诉我,说他们已经抓到他了。”

看着漂浮在污浊水面上的一层光亮的机油油膜,她回答:“没看到嫌疑犯的踪影。”

萨克斯走过一个残破的马桶和一包散发出腐烂气味的垃圾袋,走向那几个用西班牙语交谈的男人。他们手上都拿着钓竿;这个地方是有名的钓鱼区,可以用红虫或鱼肉做饵,钓上斑纹鲈鱼、鲑鱼和大西洋小鳕鱼。这些钓客虽然都喝了酒,但还相当清醒,足以条理清楚地告诉她事情的经过。那辆车从灌木林中高速冲出来,然后直接飞进河里。他们都看见驾驶座上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而且全都肯定那个人并没有跳出车外。

萨克斯也问了卡罗斯和他朋友几句话——这两个人就是住在那间被撞毁的木屋里的流浪汉。他们都受了惊吓,而且,由于那辆马自达汽车撞来时他们都正待在屋子里,因此什么也没看见。卡罗斯很生气,认为这件事该由市政府负责赔偿他的损失。这里还有另两个目击证人,当事件发生时,他们正在附近的垃圾堆中捡空瓶铝罐,而他们描述的事件经过也和那些钓鱼者一模一样。

更多警车赶到现场,后面还跟来了电视台的采访车。记者把摄像机对准岸边被撞毁的木屋,又拍摄河面上的警用巡逻艇。此时,巡逻艇尾端有两名身穿潜水衣的潜水员,他们已穿戴好装备,用背滚式翻身下水进行搜索。

现在搜捕救援行动的重心已转至河面,岸上的部分便由阿米莉亚·萨克斯负责勘查监视。她在卡马诺跑车上放置的鉴定装备并不多,但黄色封锁胶带却带了不少,于是她在岸边围起了一个广大的区域。等她完成现场封锁,刑案现场鉴定车也已抵达了。她戴上耳机,呼叫总部,再次把步话机转接到莱姆的住处。

“刚才现场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萨克斯。那两个潜水员有没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

“他跳出车外了吗?”

“目击者都说他没有。莱姆,我现在要开始在岸边做现场勘查了,”她说,“希望我运气好。”

“运气好?”

“那当然,我觉得处理这个现场实在很麻烦。希望潜水员会找到他的尸体,这样我就不必浪费时间勘查这个现场了。”

“就算嫌疑犯已死,之后还是有调查会和……”

“我开玩笑的,莱姆。”

“哦,很好,不过这次这个嫌疑犯让我实在笑不出来。你快去走格子吧。”

她提了一个现场鉴定工具箱走到封锁现场外围,正要把箱子打开,却突然听见一个口音很重的人着急地喊叫声。“天啊,出什么事了?大家都没事吧?”

在电视采访记者所在位置的附近出现了一个头发整齐、身穿牛仔裤和运动夹克的拉美裔男子。他奋力推开围观的人群,一瞥见那个被撞毁的小屋,便开始大步向那边奔去。

“喂!”萨克斯朝他大喊。但他却没听见。

这个人俯身从黄色封锁胶带下钻过,直接奔向那个小屋。他不但践踏了马自达汽车留下的轮胎痕迹,同时也破坏了“魔法师”可能从车上丢出或掉落的东西。甚至,如果“魔法师”刚才跳车逃跑的话——尽管那些钓客都坚称他来不及这么做,疑犯留下的脚印也都被这个人给破坏了。

萨克斯现在对任何人都有疑心。她仔细看向那个人的左手,发现此人的无名指和小指并没有黏在一起。所以,他并不是“魔法师”。但他是谁呢?萨克斯纳闷。还有,他跑进她的刑案现场做什么?

这男人此时已奔至那幢损毁的小屋前,他弯腰抓起木头、薄板和变形的金属,随手便往身后丢。

“喂,你干什么!”她大叫,“你快离开这里!”

他转头大喊:“可能有人被压在里面!”

她气坏了,愤怒对他吼:“这是刑事案现场!你不能进来!”

“可能有人被压在里面!”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都没事。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老兄,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显然都不重要了,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他发疯似的拼命挖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男人衣着整齐,手上还戴了一只劳力士金表,蓬首垢面的卡罗斯显然不是他的亲戚。

她心中暗自默念那句最著名的警察祷词——上帝啊,让我们免受关系人的骚扰吧——然后招手对旁边的两个巡警说:“把他拉出来。”

他仍不停嚷着:“这里需要医护人员!可能有小孩被压在里面。”

萨克斯皱起眉头,看着这两名警员的脚印也加进了这个不断被破坏的现场。他们抓住入侵者的手臂,把他拉倒。他挥舞着双手挣脱警员的控制,又对

萨克斯大喊自己叫什么维克多·拉莫斯,仿佛他是个尽人皆知的黑手党,并教训说警方如此无视这个区域拉美裔人群的生活,政府应该为此感到羞耻。

“女士,你根本不懂——”

“把他铐起来,”她说,“然后拖出去。”她心想,这次是刑事侦查优先,警察工作守则上所列的社区关系只好摆到第二位了。

两名警员铐住了这位红脸男子,把不停怒吼咒骂的他拖出了现场。“要把他送进警察局吗?”其中一名警员喊道。

“不用,先让他中场休息一下好了。”她喊道,立即引来一阵围观者的笑声。

她看着他被暂时安置在一辆警车的后座,但在这个似乎不可能成功的搜寻行动中,这辆车也是另一个障碍物。

萨克斯换上特卫强现场鉴定装,拿了照相机和空证物袋,又在鞋子上套上橡皮筋,才走进刑事案现场,先从卡罗斯被摧毁的“宅院”开始。她从容不迫仔细地搜寻。在经历一整天令人悲痛的追逐过程后,阿米莉亚·萨克斯再也不愿接受事物的表面证据。没错,“魔法师”此时可能沉在灰棕色河面下四十英尺深的地方,但他也可能轻易地从车内逃出,游至附近的河岸。

就算有人发现他已远至数英里外的地方,穿着另一套新服装走向他的下一位被害人,萨克斯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拉尔夫·斯文森牧师已经来到城里好几天了——这是他第一次来纽约,但他发觉自己永远也无法适应这个地方。

他是个瘦小的男人,有点谢顶,有点害羞。他在一个小镇上照料人们的灵魂。那个地方比曼哈顿小几千倍,也落后了几十年。

在家乡,他只要望向教堂的窗外,就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坡地和在野地上安详吃草的畜群,但在这个靠近唐人街的地方,他从廉价旅馆闩死的窗户看出去,看见的却是对面房子砖墙上的一个个猥亵、不堪入目的喷漆字。

在家乡,他只要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人们就会向他打招呼说:“你好,牧师”或“拉尔夫,你刚才的布道真精彩”,但来到纽约后,这里的人只对他说:“给我一块钱”或“我有艾滋病”,甚至只有两个字“吸我”。

幸好,斯文森牧师待在这座城市里的时间不会太长,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在这小小的文化冲击中存活上一段时间。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逼自己翻阅旅馆提供的那本老旧破烂的基甸《圣经》,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圣马太所写的福音故事虽然迷人,却完全不能掩盖隔壁房间那个同性恋男妓和嫖客性交所发出的声音。他们高声嘶吼,或许因为疼痛,或许出于愉悦,但更有可能的是两者同时存在。

牧师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光荣,因为他被挑中来纽约执行这次任务。可是,他感觉自己也像当年前往不信仰主的希腊和小亚细亚传教的使徒保罗,面对的总是嘲弄和奚落。

啊、啊、啊、啊……对,就是这里……哦,对、对、对,就是那儿,就是那儿……

好,这真是够了。即使保罗当年也不会面对这种程度的邪恶堕落。

那场音乐演奏会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开始,但斯文森牧师决定早点出门。他稍稍梳了几下头发,戴上眼镜,把《圣经》、纽约市地图和一份布道演讲稿放进公文包。他沿着楼梯下楼走至大厅,那儿还有另一个妓女坐在那里。这个人是——或看起来是——一个女人。

我们在天上的父,充满慈爱……

他感觉胃里一阵紧缩,匆匆加快脚步,目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以为会听到一番挑逗言语。但这个女人——或这个男人,或不管到底是什么性别——只微微笑了笑,然后说:“真是个美丽的黄昏。对吧,牧师?”

斯文森牧师惊讶地眨眨眼,才报以微笑。“是啊,的确是。”他忍住冲动,没把到嘴边的“我的孩子”说出口,从他担任神职工作后便再也没用过这句话,只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他步出大门,走进纽约市下东区忙乱的街道。

他在旅馆门前的人行道上驻足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年轻的亚洲人和拉丁美洲人脚步匆忙地行走,街上的公共汽车排放出富含金属元素的炙热废气,几名骑着破自行车的中国快递男孩嗖嗖地在人行道上穿行。一切都是如此令人身心疲惫。这位牧师感到焦躁沮丧,但他心想等他走到那座即将要举行演奏会的教堂后,或许就能让他放松一些。他已研究过地图,知道这段路很长,不过他可以沿路做一些事情,以排解这令人发狂的焦虑。他可以逛逛街买些东西,停下来吃个晚餐,或研究他的布道讲稿。

当他向东走去时,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他。他立刻扭头向左望去,看向旅馆旁边的一条小巷。有一个人半蹲着躲在一个垃圾车后,这是一位瘦小、棕发的男人。他身穿工作服,手里拿着一个小工具,而且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牧师。接着,好像知道自己被发现似的,背转身,退进了巷子深处。

斯文森牧师紧紧抱住公文包,怀疑自己在演奏会开始前,没留在安全的旅馆房间——虽然里面又臭又吵——而跑到外面来,是不是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接着,他轻轻笑了出来。放松点儿,他对自己说,这个人只不过是个管理员或打杂的工人,也许还是这家旅馆雇来的。他刚才只是过于惊讶,不相信一位牧师竟然会从这种脏乱的地方走出来。

更何况——当他开始往北走时,他心中这么想——自己是身穿牧师服装的人,既然神召唤了他,就一定会给他某种程度的豁免权,即使是在这个现代的索多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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