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休了个假, 回部队吧, 是爸不对, 爸向你道歉。”付东平对儿子说。

付敞亮给吓了一跳, 因为他父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子过,他看起来, 有点不正常。

“您这是怎么啦?不是您让我打辞职报告的?”

“爸……”事实上, 小须须的灵力也只能起到一个加化作用,真正人的思想和观念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付东兵是真的心里愧疚,但是都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自己的感情应该是能控制的很好的啊。

还有好几个警卫看着呢, 儿子也看着呢。

但付东兵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的老泪滂沱的:“对不起, 敞亮, 爸是真对不起你, 那小松鼠它是自己死的, 爸知道,爸现在明白了, 所以爸特别后悔。”

付敞亮给吓坏了:“爸,你这是怎么啦?”语无伦次, 说胡话。

哪里来的小松鼠, 又是什么自己死的,付敞亮完全听不懂。

他爸看起来有点像吃错药了的样子,挺吓人的。

“爸很好, 爸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付东兵说着,突然又想起自己打孩子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件件都是那么的清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惭愧,内疚,难过,一样样从心头往上涌着。

“走吧,爸带你一起回去。”

“这不太好吧,这车是您的,我的级别不够坐车,自个儿回。”付敞亮又说。

部长的小汽车,不是他一个武警中队的中队长能坐的啊。

付敞亮现在愈发觉得父亲是吃错药了,听说美国人研制了一种叫‘吐真剂’药,别不会,美国的情报间谍给他爸吃那个了吧?

付东兵也觉得自己今天特别不对劲儿,但他就是忍不住,一把年纪了,嚎啕大哭!

得,所有人都觉得付部长吃错药啦!

付部长自己也觉得丢人,但控制不住眼泪,怎么办?

哭,继续嚎淘大哭!

付敞亮坐在他爸身边,如丧考妣,面如灰死。

超生又一回变成了小哑巴,但是没关系,她有药,能治哑巴病的灵丹妙药。

阿胶枣加冰糖蜜桔干,这么甜的东西,肯定能补出一颗人参须须来。

但是跟谁不说,也得跟妈妈解释一下状况啊。

所以超生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无声的啊了一声,表示自己现在变成小哑巴了。

陈月牙一开始没懂,轻轻拍了一下闺女的手掌:“这是想撒谎骗糖吃啦?”

超生再啊一声,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指指自己甜津津的嘴巴,她无声说:明天就长出来了。

唉,虽然不知道闺女是个啥情况,但显然,这回是真的又变成小哑巴了。

“咱们先不告诉爸爸,也不告诉别人,明天就能说话了吧?”陈月牙点着闺女的鼻子,想抱走她的糖罐子,毕竟糖吃多了对牙可不好。

超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糖罐子,当然不给,张大嘴巴给妈妈看着自己白白的乳牙,看妈妈还想抢她的糖罐子,小狗一样一路追着汪汪汪的咬,就不肯给糖罐子。

得,这丫头的爱吃糖,陈月牙是委实没办法了。

早都计划好的生意当然还要做,超生这个时不时不说话的病,当然将来还要去北京看。

要等第二天一早,付敞亮设计的服装款式,服装厂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但今天晚上,程春花趾高气昂的又回来了。

当然,她不敢招惹陈月牙,而是给程睡莲施加压力,想让程睡莲去帮宋思思卖衣服。

“人宋思思的衣服哪来的,北京进过来的,一月给你五十块,你为啥不去,你要不去,姐就不给你卖了血的那200块。”程春花说。

程睡莲也很生气啊:“那200是我的,姐,我到现在都身子虚,咱是姐妹没错,但姐,你也不能这么欺穷妹妹吧?”

“你要这么着,咱们就不是姐妹了,你也甭想我再给你介绍对象!”程春花说着,手在兜里掏着,但就是掏不出200块来。

三个孩子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向阳也觉得程春花不地道:“人陈月牙的厂子正规着呢,一小伙子给画衣服,再说了,老炮儿……”

“老炮儿要睡莲吗,要真愿意要,咋到现在都不结婚?”程春花瞪了她妈一眼:“您要再这么偏着睡莲,我也不回这个家了。”

明明何向阳三个孩子里头最偏心的就是程春花了,可她从家里零零碎碎拿走了至少上千块,现在捏着一分不给不说,居然还诬赖何向阳偏心,这成啥了?

但是,大宝和春花俩人走的近,整天谈的都是福妞有多少福气,福妞有多能干,能让他们赚多少钱。

程睡莲在他们眼里,简直就跟个废物一样。

等程春花和福妞一走,何向阳气的哟,坐在院子里,陈月牙原来住过的那个树屋下面叹气:“睡莲,咱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老炮儿娶了你,不然你妈这脸就没地儿搁了。”

“妈,你咋想办法,老炮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今天他肯定回,因为他院子里的黄桃正在挂果,他要不修,那黄桃今年长不好,你等着,妈今天晚上给他耍个流氓去,一定要让他娶了你!”何向阳笃定的说。

说想办法就想办法,何向阳舍得一身刮,就不信,搞不定个大车司机当女婿。

而超生呢,当变成哑巴之后,她的听觉就会特别敏锐。

阿胶枣已经吃完了,她正在用哥哥的铅笔刀撬蜜桔的罐子,一听何向阳这话,刷的一下眼睛就睁大了:对哦,老炮儿伯伯的事情她还没帮忙说呢。

小丫头屁颠屁颠跑出了门,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小哑巴了,带不了话,咋办?

偏偏这时何向阳已经出门。

超生是真着急啊。

偏偏妈妈不知道,而且这么复杂的话,超生哑巴着嘴是无法传达给妈妈听的。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有人裁,有人做,服装生意的下一步就该是卖了。

而服装这东西,它不可能挂到街边去卖,不上档次,铺子呢,又全是国营的,你私人咋开服装店?

不过,陈月牙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于是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超生,咱们晚上得去趟你胡爷爷家,你说带啥东西才好?”陈月牙问闺女。

邓翠莲刚好背着背兜进来,指着身后的荠荠菜说:“早晨太忙我忘了,二嫂,这荠荠菜给超生留着摊蛋饼吃吧,我给咱们烫布去。”

“你看你垂眉耷脸那样子,卖服装不是咱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一行有一行的门道,付敞亮知道门道,愿意投钱给咱们,咱们就得听他的,只要咱们认真做,赚钱是迟早的事情。”陈月牙看邓翠莲挺不高兴的,安慰她说。

“二嫂,我知道,我心里爽快着呢。”邓翠莲说。

但实际上她心里可不爽快了,毕竟要是以她为主,她就可以多分钱,得,现在还是个拿工资的命呐,可怜啊。

你说半路怎么就会杀出个付敞亮来?

“这荠荠菜不错,咱们再出去秤二斤鸡蛋,去你胡爷爷家吧。”陈月牙对闺女说。

对啊,钢厂一年四季啥福利不发,这荠荠菜当礼物提着,可比一罐子罐头的礼重多啦。

只是可怜了超生,给妈妈带着,明知道何向阳去了老炮儿家,说不定还是悄悄爬墙跑人家家里去守着,可怜她无法通风报信啊。

但愿明天老炮伯伯不要生气呀!

胡婶婶从窗户里就看见陈月牙牵着超生的手来了,还背着个小箩筐。

“快,给娃开罐头去,我的干孙女儿来啦!”胡婶婶放下手头正在织的毛衣说。

胡进步戴上眼睛一看:哎哟,亲戚上门了。

超生一进门也在四处打量,显然,小胡叔叔不在家。

“胡俊呢,哪去啦,咋不在家?”陈月牙问。

胡进步在笑,胡婶婶却在叹气。

“他考上广播电视大学,上北京读书去啦!”胡婶婶说。

“那您该高兴啊,我听说广播电视大学毕业的,将来都得上电视呢。”陈月牙指着那台盖着红布的电视机说。

“但是苏煜没考上,还在咱们县城,俩孩子闹分手呢。我听苏煜的意思,是嫌咱们小俊不够成熟,你就说说,一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你叫他咋成熟得起来。”胡婶婶又说。

陈月牙就是因为,记得胡俊和百货大楼苏科长的闺女谈对象,才想来问问胡俊,看这服装怎么做进百货大楼的。

结果人闺女嫌胡俊不够成熟,分手啦?

那算了,那茬儿陈月牙就不提了。

“开开电视机吧,让孩子看个新鲜。这电视,还是当时俩孩子谈对象的时候,苏科长给走的后门,咱买回来的呢。”胡婶婶又说。

电视机?

抱着糖水罐头的超生立马就坐端正了,认认真真要看电视。

黑白电视机上先出来的是星空,然后是两颗交叉的,看起来像鸡蛋的东西,音乐又动听,又好玩,紧接着,就有两个年青人坐在电视机里,开始播报新闻了。

播新闻的阿姨穿着一件特别漂亮的外套,超生已经开始幻想,那件外套穿在妈妈身上,得有多漂亮了。

“真好看!”她脱口而出,一伸手,发现自己的须须居然看前长出来了。

这是因为她看了电视机,心里喜欢,所以才长出来的吧?

这可太好了,她又重新能说话啦。

妈妈和胡婶婶聊天儿,还没聊完呢。

“咱们宋书记家闺女,在市百货大楼批了好大一个摊位卖服装,说是试点私营,听那意思,将来,她还想把百货大楼给包下来。”胡婶婶悄声跟陈月牙说。

“是吗?市百货大楼也要转私营,谁给她弄的,这么好的事情?”陈月牙确实很惊讶。

现在的所谓转私营,都是公家把开不下去的,濒临破产的厂子硬生生塞到私人手里,让他们去经营,县百货大楼都生意红火的什么一样,市百货大楼日进斗金,谁把它给宋思思的?

这不等于直接给宋思思送了一座金山?

“上面的事儿咱不知道,但宋书记毕竟有关系嘛,再说了,改革开放了,说是凭本事,本事从哪来,除了像咱们小俊,像你一样踏踏实实干的,很多都是凭着关系搂钱的。”胡婶婶时时不忘夸自家胡俊。

“你得客观的面对这一切,改革开放是好事,宋思思本身学历高,眼界高,她卖服装,肯定能卖好。”胡进步提醒胡婶婶说。

胡婶婶叹了口气:“但愿吧,咱们走着看。”

事实上,陈月牙和宋思思一起做服装生意,完全是种巧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面对的受众都是不一样的,陈月牙还怕人要比较她俩,所以跟胡婶婶都没说自己要卖服装的事儿。

结果呢,胡婶婶居然提前她一步,而知道她要卖服装的事儿啦?

“你也要卖服装吧,要不就做老人衣吧,年青妇女们我管不到,但我现在又回妇联工作啦,是,给年青人们跑跑腿儿,发挥余热,但是,你只要做老年人的衣服,我保证能帮你卖出去,就别跟宋思思硬碰硬了,要不然,咱们这屁大的小县城,你万一卖的不好,总有那些嘴巴长的要笑话你。”胡婶婶又说。

“这有啥,卖菜还货比八家呢,老年人的衣服我考虑一下,但是,胡婶婶,做生意得把心态放平衡,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陈月牙笑着说。

虽然胡进步俩口子百般挽留,没吃饭,陈月牙带着超生就从钢厂出来了。

“超生,今天又是咋突然就能说话了?”出了胡进步家,陈月牙才问闺女。

简直跟奇迹似的,说哑巴就哑巴,说会说话就会说话了,这小丫头,是常人所无法琢磨的。

超生有点小羞羞的:“因为看了电视机呀,小须须开心啦!”

“小丫头,你这不是变着法子的问你妈讨东西吧?你这小须须到底咋长的啊,要吃糖,还想看电视机,它是不是还想逛动物园,还不想走路,还总想要妈妈抱着呀,对了,晚上还想把爸爸赶下床,天天跟妈妈睡呀?”陈月牙又问。

超生可老实了,越听越兴奋:“嗯嗯!”件件都在她的心坎儿上。

“所以,是小须须娇气,不是咱们超生娇气了,是不是?”

对,就是小须须娇气,跟超生没关系。

陈月牙也是真无奈,要不是她确实能感受到闺女在让一家人慢慢变好的话,只凭肉眼判断,超生这就明为的属于耍小赖皮小娇气嘛。

唉,她的小人参姑娘哟,也不知道等她长大会变成个啥样子呢。

又会嫁给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贺译民昨天跟陈月牙吹牛批,说自己这一回估计稳了,至少能提拨到县局当个副局长。

工资差不多,但局级干部的福利好啊,澡堂票一月十张,不用求人了吧?

副食票一月二十,罐头花生米的不缺了吧?

所以陈月牙往家赶的时候也是喜滋滋的,等着丈夫喜提副局长呢。

说到这儿,就得说一说超生的人参须须了。

是,它让付东兵短暂的,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但是,等须须的效力过了之后,他当然就又恢复正常了。

付敞亮是又回去工作了,但是,本来冲动的时候,付东兵觉得儿子住的集体宿舍未免太艰苦,勒令大队长给他单独搞一间宿舍。

还亲自给儿子铺床,叠被子,唠唠叨叨说着付敞亮小时候的可怜,以及自己对他的愧疚,但是干到一半,小须须的时效过了,他突然停下来不说,还训斥了付敞亮一顿:“自己的被子都不自己叠,难道你就这么看着我给你叠被子?还住单间,你才一个中队长,搞什么官僚主义?”

得亏付敞亮的性格好,没跟他爹计较,把自己的铺盖一卷,搬集体宿舍去了。

然后付东兵又到县局,跟耿局讨论了一下贺译民的工作情况。

你再大的领导,对于下面的单位,只能提建设性意见,不能插手人家的日常工作安排,毕竟各司其职,各管一摊,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来个钦差大员就能一手揽了人家的所有工作。

所以,付东兵也只能是提建设性的意见。

他做完指示,一贯的冷脸,趁车离开了。

只有警卫们知道,今天付部长曾经多么不成体统的,嚎啕大哭过。

那么丢人的事儿,谁都不敢提。

耿卫国紧急赶到省厅跟领导们商量完,才能给贺译民最终的结论。

“咱们的副局长马斌工作上没有出过差错,任务也完成的特别好,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调他,你先在经侦大队干一段时间,等我或者马斌要调的时候,县局,我交给你负责。”耿卫国把贺译民喊到办公室,说。

“行吧,不过领导,关于一级通缉犯的追逃费,也就是那台电视机,您报上去了吗,什么时候能下来啊?”贺译民拐了个话题,问耿卫国。

耿卫国本来还想跟贺译民多讲一点办公室哲学,以及升迁方面不要太着急,毕竟锋芒过露也不是好事儿的话,总归,是怕贺译民没当上副局心情低落,想安慰他的。

然后呢,耿卫国一直想跟宋思思求婚,现在房子已经分配下来了,家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其实他想昧了那台县赏的电视机,到时候给贺译民补一台电视机的钱就行了,现在的电视机可是稀罕东西,凭票都得抢,耿卫国不想给贺译民。

怎么这人的话题一拐,就拐到电视机上去了呢?

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

“电视机啊,我家都没有那玩艺儿,你再等等,有了我通知你。”耿卫国没好气的说。

贺译民笑着说:“不能等,那电视机是悬赏,付敞亮已经答应,他的那份给我了,所以那应该是我的。”

“贺译民,咱们能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看看你身后那墙上贴的是什么,发扬风格,大公无私,电视怎么就是你的了?”耿卫国问。

贺译民笑着说:“大公无私得领导带头啊,您是我们的灯塔和旗帜,我一直都是以您为榜样的。”

得亏耿卫国是个直率,爽朗的性格,这要是个睚眦必较的人,估计得对贺译民有意见了。

当然,现在的组织环境也是这样,你不是真正胸怀坦荡,有能力的人也当不了局长。

事实上,那台电视机,现在还真是比啥都值钱的东西。

就比如耿卫国,现在虎视眈眈盯着那台电视机,妄图在有电视机了之后去跟宋思思去求婚,毕竟现在结婚的三大件已经改啦,从手电筒,收音机和自行车,改成自行车,电视机和一套组合大家具了。

明知道耿卫国绞尽脑汁想抢,贺译民就不给他机会。

俩人相互开了半天的玩笑,也就下班了............

有了一台正在路上的电视机,又升到了县局,贺译民当然也心宽气广,骑着自己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一路飞奔着,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付叔叔的一天:早晨被爸爸各种惊吓,晚上被爸爸各种训斥,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爸爸还是那个爸爸

超生的一天:早上吃糖中午看电视晚上还要跟妈妈睡,事实证明,吃喝玩乐才是咱的本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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