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几秒钟的沉默。

云诉回过神,点头,嗯了一声。

于觉向云诉凑近了一点,“哪题?我看看。”

云诉把手挪开,试卷移了一点,摊在两人中间,白嫩的手指一指,“这题。”

又猛的想起大佬数学才考了58分,云诉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要伤害学渣的自尊心吧,歪着头,真打算听题。

于觉扫了一眼,“这题用三角函数解起来会比较容易些......”

云诉弯了弯嘴角,认真听着。

讲了一会儿。

“没想到呀。”云诉扬眉,看于觉的目光和平常有些不同。

他视线一移,“嗯?”

云诉没说话,朝于觉敬了个礼,拿着笔开始写解题过程。

等到云诉写完那题,于觉松松懒懒的靠在墙上,看着她开始收拾东西。

云诉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于觉说:“已经十点三十分了,挺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于觉笑着看她,“那你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这么热爱学习?还是说你就是专门在等我的。”

她从小到大就听不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热爱学习就是热爱自己的心灵鸡汤,而且,正常时间点她已经在家里洗白白了。

所以,她啧了一声,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还不是你他妈的睡得那么香,万一明天说我没叫你起床直接送我去当叶明非的病床邻居......”

云诉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反应过来了,张了张嘴,表情有点奇怪。

和校霸新同桌相处没几天的又一次车祸现场。

五马分尸,碎成渣渣,不忍直视。

于觉的嘴角挂在某个奇妙的瞬间,不可思议,愣住了。

一。

二。

三。

四。

五。

“不用你动手,我自个儿去预约医院的床位。”说完,云诉抓过桌位上的书包,一溜烟,冲出了教室。

她也没能想通,明明揍起人来丝毫不犹豫,偏偏就在于觉这里,成了例外。

没能成功逃脱,迎面撞上了人,云诉惊呼了一声,及时反应过来,刹住了脚。

米羽思手上的两杯奶茶才安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云诉也认出人来了,清了清嗓子,“你来找谁吗?”要不是现在看到米羽思,她都忘了她今天天降正义了。

米羽思人又瘦又小,就到云诉耳尖,小小两只手捏着奶茶,她笑了一下,一杯递到云诉眼前。

今天下午班里连考了两场试,下晚自修了才打听到云诉在七班,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学习,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我来找你,谢谢你,今天在球场......”米羽思咬着唇说。

云诉看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又看了看递过来的那杯奶茶,勾唇,“你以后别理她们,那些人脑子被屎壳郎搅和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云诉抓过米羽思的手腕,两人一路下楼。

夜晚快进入后半段,整栋楼里静悄悄,没有几间教室开着灯了。

走廊的灯还亮着,光线昏黄又明亮。

淡淡的洒在云诉脸上。

米羽思有点担心,“我和金颂柠他们都在一个班,而且……学校都不怎么管金颂柠那帮人,大家都挺怕她们的,万一她们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即使她没把话讲明白,但云诉理解了,米羽思并不是第一次被欺负。

二中有钱混日子的虽然不多,但金颂柠就属于其中,仗着家里小康,学校都拿她们没办法。

云诉慢吞吞的吸了口奶茶,“不用担心我,要是她们再找你麻烦的话,你立马告诉我。”

----

米羽思住校,宿舍和大门正好相反的方向。

出了校门,拐了几个弯。

云诉背着书包,停下脚,咕噜噜喝完最后一口,往不远处垃圾桶丢过去。

空荡荡的奶茶杯,“咻”的一下,稳稳落在垃圾桶里。

云诉转身,双手合掌,举起来,“大佬,我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嘛。”

于觉深不见底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微挑,“我没跟着你。”

云诉翻了个白眼,从她出教室一直快到家,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余光扫过一旁的便利店,云诉进去买了两根冰棒,全塞到他怀里,“我认错,我真错了,我给你道歉,这大半夜夜深人静的,你赶紧回家吧,以免家里人担心就不好了。”

于觉看着看着手里两根不同颜色的冰棒,挑了根水蜜桃味的递给她,“吃吗?”

云诉马上把她正在认错的事给忘了,伸手就要接过。

他低垂着眉,勾起一点唇角,突然把手抽回。

路灯沉郁昏黄,有风轻过,她听到于觉又不正经的声音。

“我还就不给你了。”

云诉瞪了他一眼,收手,“幼稚鬼。”

于觉笑笑没否认,撕开那根水蜜桃味的包装,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很近。

云诉刚刚要开口问为什么他要离她这么近,于觉动作很快,抬手就把那根冰棒贴在她嘴角,示意她拿着。

他的计划张弛有度,循序渐进,机智的马上退开,偏过头,撕下那根芒果味的的冰棒,咬进嘴里。

云诉舌尖舔着那颗水蜜桃味的冰棒,嘴角依稀还有他指腹擦过的触觉。

酥酥麻麻。

耳朵毫无预兆的就要烧起来。

片刻的安静。

“于觉,我可以事先跟你打个招呼吗?”云诉看着他顿了一会儿。

“嗯?”于觉低垂下眼。

她眉眼微微一挑,“我这人脾气特别的不好,狠起来连亲爸都骂的那种。”

云诉把嘴里的冰棒咬碎了,卡擦卡擦,把干巴巴的棍子拿出来,随手一扔,木色的小棍子“咻”的一声掉进于觉身后垃圾桶里。

“所以,咱们接下来有两年的磨合时间,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相处,毕竟我们是同桌。”

于觉突然笑了一下,轻轻的声音回荡在夜里。

他的笑意有些莫名,云诉懒得深想。

抬头的瞬间,她的耳边,更红了一下,娇艳欲滴。

有股风吹过。

于觉俯身,下巴擦过云诉的肩,热气喷洒在她白白嫩嫩的耳尖上。

他垂眸,喉间滚动,邪恶的扯了一抹笑。

声音沉郁沙哑,漫不经心得性感。

“我脾气比你好点,就是狠起来连女朋友都揍。”

----

四月过去。

云诉摸清了于觉上学的规律,他一直都是踩着早读铃声进入教室。

今天早读是英语,唐西彤提前进教室讲题。

上课铃声停了一会儿,于觉还没到。

云诉拿着笔做着黑板上的笔记。

写到一半,教室后门被推开。

白色的木门历史有些悠久,悠长,悠长的一声,声响有些大。

全班目光转过去,唐西彤拿着马克笔的手一顿,转头。

于觉垂着眼皮,懒洋洋的靠在门上,“报告老师,我迟到了。”

少年的声音不咸不淡。

唐西彤放下手中的课本,叹了口气,很想照例把毛巾炸弹甩过来,忍下,转身继续板书,“进来。”

第四组最后一桌,紧挨着墙,后面很宽敞,云诉不用起身给他让位置。

于觉拉开椅子,从抽屉里拿出课本,一边翻着一边转眼问她,“上到哪了?”

“28页。”

于觉翻到28页的时候,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径直翻到了第40页。

大佬果然不一样,从来不按套路走。

云诉在心里暗自腹诽。

快下课的时候,唐西彤发了两张试卷,明早下自习交。

铃声打响,于觉走出去。

好多脑袋摇摇晃晃,像不倒翁似的,晃着始终没给个痛快,终于,被狠狠踹了一脚,七班四十几颗脑袋倒下去了一半。

云诉也在其中。

云诉睡了一会儿,算着时间趴在桌上缓神的时候,铃声响起,身边的椅子往后移。

倏忽一阵风走过,大开的窗户被吹得有些响,云诉在余光中闪过一只纤白修长的手,于觉拿着罐可乐坐下。

云诉眯着眼看他,这人一大早就喝碳酸饮料,莫名的有些感触,她很喜欢可乐,但不能早上喝,会闹肚子。

云诉本没有那个念头,但她在有些事上不会忍,也不想忍。

于觉那罐可乐还没打开。

云诉一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侧头看着他,“于觉,跟你商量件事。”

于觉有些惊讶,茫然更盛,“什么?”要拿书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云诉看着他,忽然轻轻笑出了声,有些纯良无害。

他的同桌勾着唇,脸颊因为趴在桌上有些粉红,眼睛笑起来很晶亮,像只勾人的小奶猫。

窗边有几缕偷懒的阳光溜进来,于觉听到,她在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于觉很大方的向她靠近了一点,视线从她的睫毛,移到笔尖,最后顿在她薄度适中的唇瓣。

他痞痞的勾唇一笑,“除了小同桌想让我做她男朋友,其他交易,觉哥一律不做。”

云诉愣掉片刻,然后白了他一眼,故意没听懂他意味不明的话。

“我帮你写作业,你给我那罐可乐好不好?”她下巴示意他桌角的方向。

闻言,于觉微挑着眉,“写作业多没意思,你让我牵一下手,我就给你。”

云诉变了脸色,眼睛直盯着他桌上的那抹红,“就只能写作业,一句话,行不行?”

----

第二节快上课的时候,云诉已经喝完了于觉给她的那罐可乐,满足的叹了一声,把罐子放在桌角上。

今天有化学的小测试,两节课连着考,云诉和柴斯谣一起去上厕所回来了,于觉趴在桌上,还在睡,他上课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今天第二节还是英语课,唐西彤每次余光瞥过第四组后排的时候,都皱着眉意味深长很铁不成刚的望着于觉黑不溜秋的脑袋。

云诉做着笔记,坐得笔直,笔尖唰唰的声音跟上班里的节奏,时不时也跟着唐西彤的目光瞟了瞟她同桌的脑袋。

下课了。

柴斯谣靠在云诉桌边,哭丧着脸,“小云朵,这单元好多内容我都没怎么弄清楚,好怕考砸了。”

云诉笑了笑,“我也没能复习,就当是练练吧。”

程岚倾基本每天下课都定点出现在七班教室,搭着周杭的肩,“没事,陪陪我俩呗,我俩垫底都习惯了,不痛不痒。”

柴斯谣白了他一眼,“赶紧回你班上去。”

程岚倾每天都被不同的人驱赶,听着就像呼吸一样本能,身后语文小组长正好下来收作业。

小组长是个看似很文静的女生,绑着高高的马尾,耳边几丝发落下来,程岚倾捏了把周杭的肩。

“以前怎么都没发现林妹妹这么飘飘欲仙的”。

林妹妹,本名林柳丛。

周杭使劲拿开他的手,“你轻点行不行,你没听到传言吗这段时间都在传林柳丛变化那么大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力。”

林柳丛是农村考进城市的,从小在她们村成绩都是第一,是学校特招进来的,学费全免。

林柳丛刚进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绑着两个麻花辫,也不在乎怎么穿着打扮,这学期突然穿起了各种小裙子,弱不禁风的样子挺惹人尤怜。

程岚倾瞪大了眼,莫名的摸了摸他的脸,“沃草,不会是我吧。”

云诉:“......”

柴斯谣:“.......”

周杭:“.......”

周杭一掌拍在他脑袋,“你还能再自恋点吗,人家看上的是那位大佬。”

“哪位?”

“就在那打呼噜的那位。”

三颗脑袋一齐看向睡得很香的于觉,于觉有些感冒,呼吸重了些,不仔细听就不会听到。

林柳丛没听到他们在说她的事,收到周杭这一桌,“周杭,柴斯谣交作业了。”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周杭贱贱的笑了笑,“小组长,你见我哪时候交过作业了?”不正经的语调。

周杭来到二中那么多年,就只交过高老头的作业。

那老家伙是真的惹不起。

柴斯谣走回自己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云诉自觉的把语文本放在林柳丛手上,思索着要不要帮她叫叫于觉。

虽然她就和他同桌没多久,于觉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拿着笔不知在勾画着什么。

然后,云诉看到林柳丛把那打作业本放在她桌上,越过她的桌子,食指轻轻戳了戳于觉的脸,声音柔得能掐出水,“于觉,交作业了。”

云诉:“......”

其他人:“......”

沃日你妹哦,爱情的力量啊。

其他人都深怕碰到大佬的逆鳞,声都没敢吭一下,

全班人的目光落在第四组后面那个角落。

班里死一样的安静。

周杭和程岚倾面面相觑,而后爆笑出声,身体抖得厉害。

林柳丛像是没听到似的,非常有耐心,也很有信心,又戳了戳没动静的于觉,“觉哥哥。”

云诉:“......”

还能不能正常点了。

她们人都还在这呢。

不敢想象林柳丛接下来还有怎样肉麻的话,再听下去,她觉着她得把这十五年吃下去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云诉磨了会儿牙,起身,一只膝盖放在椅子上,抽出衣兜里的手,推了一把于觉的脑袋。

“觉哥,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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