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例外

云诉一直都知道。

两年前的某个夜晚，肖绪喝醉了，不小心吐了真言，拉着她说了一晚上，没停过。

那晚云诉坐在他床边，把他桌上的书都翻了个遍，耐心的听了他说了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开始后，云诉真的没办法不嫌弃他啰嗦，抬脚就想走。

夜风从窗边掠过，书桌上的课本唰唰翻过好几页。

肖绪突然吼了一声，“我他妈的，老子出柜了。”

云诉：“......”

她惊得瞪大眼睛，你他妈的出柜跟老娘宣言干啥，老娘既不是男的，也不是你对象。

“我喜欢男的，我喜欢上男的了......”

肖绪的声音越来越大，云诉眼急的一把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我听你说还不行嘛，说多久都行，别喊了。”

伤春悲秋走一遭，她从来没见过肖绪喝醉，偶然撞见这天大的秘密，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肖年和云悠不古董，但作为父母，多少还是会有些接受不了，都需要些时间。

肖绪酒态不太好，喜欢乱跑，他跑了一晚上，肖年才成功把他拖上房间的，也就是这样，刚要下楼的云诉被他顺手掳走了。

所以，那天，云诉一晚上没敢出他房间。

也就是那个晚上，云诉剖析了肖绪的恋爱史，交往中的小细节，接了几次吻都问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问了无数次，肖绪他妈的愣是没说出他对象的名字。

他只窝着被角，酒意熏红了脸，偷偷轻笑，“我才不告诉你，我的宝贝。”

云诉：“......”

-----

远处有哒哒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程岚倾没能及时刹车，一头撞进了刚从厕所回来的周杭怀里。

周杭闷哼一声，抬手摁住他的脑袋往外推。

程岚倾询问模式开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就回去上了节化学课，叶明非那土狗又叫啥了？一天到晚到处乱汪汪。”

周杭和他说了来龙去脉。

落音，没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压抑。

忽然，程岚倾盯着云诉看了好久，看他没移开眼，云诉也一直看着他。

刚才云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卖部门口，于觉身后的寸头小哥。

美女嘛，程岚倾当然也立马认出云诉。

程岚倾怕冒犯到小姑娘，没立刻说话，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你和觉哥发展得这么快？就一节课的时间，我就从此没有机会了？”

肖绪一脚踹在他腿跟，“你他妈的瞎说什么？”

程岚倾被踹得老实，没再说话。

后来，程岚倾和周杭探头到办公室窗外打探情况，傻了吧唧的被老师捉了个正着，一溜烟跑了，又回来在楼梯这站着。

氛围抑郁沉闷，又没一个人说话。

就是云诉的肚子一直在叫…...

云诉可怜的表情，“我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本来云诉说要自己先去解决肚子的，可肖绪不让，说是也快要下课了，一起。

肖绪抬眼看了看程岚倾他们，叹气，“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情不愿。

云诉咬牙，“行，我帮你们解决，完事了请我吃海底捞，下午你逃课，明天还要上课，不然我还得等好几天。”

云诉是吃货，钟情于海底捞的吃货，特别是肖绪请客的海底捞。

她晶亮的眼睛微微挑起，“名垂千史的一幕就要诞生。”

肖绪等人：“......”

“还是你们逼着我演的。”

“......”

-----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训着于觉的校长、教导主任、七班九班班主任一齐转头看向门口。

云诉眨巴着眼睛无辜又害羞，脸色还微红，唇角勾着，双手握着放在身后，齐肩短发让她看起来柔软又乖巧，她探头看了看，“请问高一七班班主任在这里吗？”

在老师面前，她必须是个乖乖女，眉目间不自觉的媚都没漏出来一分。

唐西彤顿了一会儿，回神，微笑，“我就是，你是？”

云诉抬脚走进去，非常有在这里讨论的兴致，像个老实巴结的小奶兔，不明那沉闷又嚣张的氛围。

“老师你好，我是转学过来的云诉。”

唐西彤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她身上穿着黑色长袖，很简单的款式，图案是一团火，说：“你好，可是你不是应该明天才来的吗？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她歪头，“我这人有点毛病，不太喜欢按套路出牌，所以今天就提前过来看看。”

唐西彤笑了笑，点头，小姑娘有点意思。

突然，云诉眨眼，说：“老师，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行吗？”

唐西彤有点惊讶，“什么人？很急吗？”

云诉摸摸额前的刘海，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刚才和他一起进校门的，才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从始至终，于觉一直在低着头，对于校长、老师说的话，没坑过一句话，直到身后的人说话太莫名其妙才抬眼，侧头。

在于觉转头的瞬间，云诉瞪直了眼睛，激动的脚直跺，“是你！”

其他人没理解是什么情况，当然，也包括于觉。

云诉抬头感叹，情绪非常高，走过去站在于觉身前，赶紧把校长和老师往外推，离于觉远远的。

办公室里的人不知为何，顺着云诉往后站。

确定好安全的距离，云诉才转头和于觉说话，“同学，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是想害死老师吗？”

于觉抬眼：“？？？？”

云诉后怕的对唐西彤说：“老师，你别离他那么近，他疯了。”

于觉：“.…..”

老师们：“.…..”

窗外的三人：“.……”

“今天我来学校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在前面的巷子还不小心被狗追，可吓死我了，幸好这位同学经过，救下了我。”云诉还在继续说。

“但他被狗咬了！”

“他好心救下我，我不能不管，但他怎么都不听我的劝，不肯去打针，硬是要来学校，我怕会传染给大家，想着赶紧找到他，谁想到他真的疯了，把人打进医院了!”

所有人：“......”

落针可闻。

安静得诡异。

于觉勾唇，微抬下巴，眼睛黑黝黝，盯着云诉看。

下一秒，校长和教导主任整齐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墙角边。

校长是个地中海，光秃秃的脑袋中间飘着几根美丽的秀发。

这故事可信，又好像不可信，不管是真是假，校长都会看在于觉爷爷的面子上，从轻处罚，正好有这个借口。

校长咳了两声，说：“唐老师，要不就这样吧，我们大家也训得差不多了，于觉同学的情况刻不容缓，得赶紧去医院，要不就让他在家反思一周。”

唐西彤当然也希望于觉能从轻处置，她去年刚刚毕业出来，被任命的就是七班班主任。

宁城二中，闻名于世的重点高校，但每个年级都会有一个班是特殊的，都是有钱人家大少爷大小姐塞钱进来混日子的。

很不巧，高一七班就是那个特殊的。

作为班主任，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于觉还是个能年级第一的主，她不想损失。

“好，一切都听领导的。”

九班班主任，对唐西彤的感觉有些不可描述，自然没什么意见，于觉的情况如此紧急，只能说叶明非倒霉。

校长摆手让于觉离开，“于觉同学，不要不听话，记得去医院打针。”

----

小卖部门前，云诉两手拎着袋子，里面满满冒出头的零食，那是程岚倾和周杭对云诉的报答。

肖绪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程岚倾还在道谢。

“云诉，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们觉哥。”程岚倾小心的侧头看了于觉一眼，“虽然觉哥是不是真的被狗咬了。”

因为这句话，身侧瞥来一道眼神。

程岚倾赶紧改口，“但如果今天没有你，觉哥肯定是不能出来那么快的。”

事情的罪魁祸首，于觉，立在周杭一行人身后，目光落在云诉身上，嘴角微勾，心情似乎不错。一点都没有刚被训的自觉，仿佛半小时前差点把人打死的根本就不是他。

周杭说：“这两袋零食只是我们暂时对你的感谢，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好好报答你。”

云诉直摆手，“不用了，我老早就想试试在老师面前吹吹牛皮了。”

“......”

她眉开眼笑，“还挺爽。”意犹未尽的表情，“不是，超爽。”

“......”

云诉抬脚要和肖绪去吃火锅，想和他们道别，最后面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了。

于觉眉眼微挑，歪着头，“你说说，我是哪被狗咬了？”

对着云诉说。

“什么？”云诉疑惑。

他嘴角漾出一抹笑，转头问程岚倾，“你看出我哪里受伤了吗？”

程岚倾愣愣的直摇头。

于觉两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站定在云诉面前。

他微俯下身，垂着眼看她，温热的呼吸靠近云诉的耳朵，动唇：“既然看不见，那被咬的地方肯定是被遮住了。”

于觉长睫颤了颤，盯着她逐渐通红的耳垂，勾唇笑，“要不我脱了，你帮我看看，是哪被咬了，嗯？”

最后的音调暧昧极致。

云诉：“.…..”

这人不被狗咬真是太可惜了！

——

回到教室，于觉走回自己桌位，坐下，趴在桌上就睡。

程岚倾坐在他身边，“觉哥，你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你今天竟然和一个女生说了那么多话，你不是出柜了吗。”几秒后，又补了一句，“虽然都是假的。”

于觉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诉牛B啊，几句话就把校长忽悠得晕头转向，你还能回家休息一周。”程岚倾羡慕的眨巴眼睛。

周杭一掌赏在他脑门上，“要不你也回家睡一周去？”

程岚倾乐呵，“可以呀，我去陪觉哥睡。”

于觉懒懒的睁眼，“程岚倾，回你班上去”。

下完逐客令，转头继续睡。

-----

肖绪趁着午休时间，领着云诉出来，拦了辆车就往隔了二中好几条街的商场去，他记得那里有。

虽说下午逃课，可肖绪本性就有些懒洋洋，挑了最近的地方。

按下十二楼。

叮，电梯打开，海底捞三个大字出现在云诉眼前。.

店里人不多，就他俩穿着校服，有些显眼。

俩人走到最里边坐下，服务员递来菜单，云诉眼睛有些发光，“好久没吃你请的海底捞了，我要多吃点。”

肖绪漫不经心的垂眸，视线落在手上的手机，淡淡的点头。

海底捞的服务不容置疑，没几下菜全上齐了。

汤水沸腾，云诉开始往锅里放菜刷肉。

肖绪指尖还在手机屏幕上活动，云诉给他夹了好几块肉，“怎么？下午逃课了舍不得你的小男友？”

肖绪没回答，又回了条信息，松懒的抬眼，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又在云诉的脸上逛了两圈。

他没什么表情。

云诉因为火锅滚烫的水蒸气晕得小脸红红的，硬生生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她咽下口中的肥牛，拿起纸巾擦擦嘴巴，说：“怎么了？不能提你的小男友吗？”

肖绪吐气，“云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多少头猪的食量才能比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