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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在小院子里享受早饭,两个长辈针对回门一事,对周寂年多有嘱咐。

周三丰和林锦天生良善,交代的都有道理,只是长辈都爱抓着一个事情不停的唠叨,周寂年并不嫌啰嗦,一直认真听着。

“还有啊,宁郎你要是有事要阿父,或者我帮忙,一定要提,别怕麻烦,指不定就又能挡一灾。”

林锦边交代,见谢宁爱吃锅巴,把装锅巴的碗直接挪到谢宁面前去。

“吃完饭你俩去看看大伯。昨儿你们赶野猫的时候,他被三头大野猪哄了,跌破了脑袋,你们做侄子的去关心关心,要是有能搭把手的,别喊累,听见没?”

谢宁点头答应:“嗯,不累。”

周寂年未吱声,侧看了谢宁一眼,若有所思。

饭后去看了周大丰,被大伯母拒之门外了,怕扰了人养伤。

两新婚夫夫也并非一定要见人,都是为了表示尊长罢了,行了礼,客套了几句,便自行张罗回门了。

出门还是周寂年提篮,两条腊肉、一布袋苞谷碜并一些糕点,谢宁还给谢小玉装了些蒸茄干。

早上出门,难免遇上一些扛着锄头准备下田地的村民。大庆读书人受人尊敬,有不少友善的人和两夫夫打招呼,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借着打招呼,实则想看看周寂年的‘丑八怪’夫郎。

周寂年大大方方地去牵谢宁的手,帮谢宁摆正头上的竹帽,“走吧,日晒,别伤着。”

谢宁的手冰冰凉凉的,周寂年捏了捏很是舒服。谢宁倒是嫌热,但是他心里喜滋滋,也就任人牵着,在村民眼里恩恩爱爱地回了谢家。

谢家两个大男人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所以第一时间听到了回邻居招呼话的新婚夫夫。

谢尧先去开了院门,站出门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高高大大,着墨色长衫的周寂年,随后被他牵着的白衣谢宁也印入眼底。

“哥!”谢宁撒开手往家门口跑。

周寂年长腿优势,轻松跟上,“大哥。”

谢尧被两人牵手的一幕畅了心,脸色友好,“快进来,吃了吗?”

“阿父,小玉呢?”谢宁先一步进了院子,跑到谢大树面前坐下说:“小玉说想吃蒸茄干,我给她带了。”

周寂年回答了谢尧,随人一同去了院子里坐下。

谢大树对周寂年眼里都是满意,宁哥儿不仅皮肤看起来好多了,精神气十足,有了出事前的那份朝气。

周寂年给跑出来的双胞胎分了糕点,谢孙氏见儿子吃的满嘴渣,一脸笑,倒是露了好脸色。

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谢孙氏领着谢小玉去灶房烧晌午饭,周寂年和谢尧都是童生,明天都要参加院试,一起去书房了,留了谢宁和父亲谢大树独处。

院里无人,谢大树掏了个荷包,递给谢宁,“瞧着你病好了不少,周家花了不少银子吧?拿去花,有个急事也好垫吧垫吧。”

谢宁接过来打开一看,不少碎银子,伸手去拿了一个,剩下地走过去塞回父亲怀里,“没花银子,寂年给我打了个浴桶,夜夜泡水里,它自己就消了不少。”

见儿子捏着一个小碎银,不以为意的样子,谢大树瞪眼着急,“夜夜泡水里?周寂年没抱你?”

谢宁抬着眉头,“抱啊,昨天晚上抱到我下水……”

“哎呀呀停!这事……你这孩子不害臊呢怎么?”谢大树粗着嗓子喊停,一张老脸皱皱巴巴,替二儿子难为情的样子。

“啊?”谢宁皱皱眉,周寂年不仅抱他了,还背他村里走来走去呢,没见有人害臊啊。

周寂年和谢尧讨论了下即将应对的院试,分享了下彼此做的准备。一番谈话,周寂年以一个活过一辈子的长者的角度,非常的欣赏谢尧。

谢尧思想行事大局观非常强,而且见解独到,若上一世,周寂年定会将谢尧收入门下。只可惜,他对于上一世的谢尧毫无印象,很大概率谢尧上一世怀才不遇,落了个籍籍无名的后半生。

周寂年有意提点,故意自谦道:“大哥对文章的见解实属上乘,定能高中。我最近每日都要背上一遍《四书》《五经》,希望我的文章之工,合于逻辑。”

《四书》《五经》完全背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谢尧不解就问:“夫子言熟读即可,为何要背?”

“我朝科举之格,命题必主《四书》《五经》,而命题题目往往不给出处,若非《四书》《五经》孰复于胸,恐无以言也。”周寂年小作提示。

先被夸了一番,谢尧心里舒畅,所以也很听得进去周寂年所言,是以认真思索起来。

“我朝文人,如你之同姓,谢之茂谢大人、翰林学士林大人,皆是浸淫于古,在古文基础上,以古养吾气,后达吾才。”

谢尧茅塞顿开,“言之有理。”谢尧直呼高见。

周寂年自斟茶,见谢尧有话要说的样子,问:“怎么?”

“夫子曾说过我的文章结构严谨,起讲、入手、束股都是上乘,只是通阅下来,承题略牵强,文章虽妙,总有瑕疵,只是夫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自己也是入了那棋盘,不知何处落子。”

谢尧端起茶杯,“大哥心中已有方向,寂年,我以茶代酒,多谢了。”

“大哥客气了。”周寂年端起茶杯示礼,也一饮而尽。

院子里的谢宁很快就无聊了,溜溜达达跑进大哥书房,见里面两人以茶代酒,吟诗作对。他和谢尧两兄弟素来亲近,于是光明正大的跑进去加入读书人的快乐中。

谢宁支着下巴,第一次见周寂年这么多话,想到自己要和周寂年生活一辈子呢,他大字不识一个可怎么好?他突然开口道:“寂年,你教我识字嘛。”

他这一开口,就连疼爱弟弟如谢尧般,也轻斥道:“胡闹,你学来有什么用?”

“好,我教你写谢宁二字。”周寂年答应着,一边站了起来。

读书人家里都有一个沙盘,启蒙时练字所用的,周寂年让谢宁坐在沙盘前,自己站在他身后,在沙盘上方,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了‘谢宁’两个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你仿一下。”

谢宁举着一根细白的指头,不知道是先从左边写‘言’字旁的点?还是上往下,先写‘身’字上的点?

谢尧好奇地看去,捕捉到周寂年一向严肃抿紧的唇角,居然有了一点笑容的弧度……

周寂年俯身宽阔的胸怀把谢宁罩在怀里,握着谢宁的右手,手把手地教谢宁写字。

“谢字从左写到右,宁字从上写到下。”周寂年边说边写,写完后松手道:“这回你自己写。”

谢宁紧张地搓了搓手手,屁股也挪了挪,摆正姿势,认认真真地去描字。

“嗯。写的不错,中间这个部首再写小一些。”周寂年不吝啬言语鼓励。

谢尧无声笑了笑,低头看起书来。

直到饭点,谢小玉来喊,三人才从书香气里出来,一同去用饭。

……

一直到下午回到周家小院子,谢宁急吼吼地让周寂年找出他启蒙时用的沙盘,骄傲地写下‘谢宁’两个字给周寂年看。

“嗯,聪明。”周寂年又过去写了一遍工整的‘谢宁’,然后就借着日光开始抄书。

谢宁捧着沙盘一遍一遍地模仿周寂年的字,倒也能把自己的名字写的有模有样,起码部首不分家了。

夏日炎炎,周大丰在白天还是发起高热,胡郎中又来瞧了,伤势严重棘手,郎中让周家速速把人送去镇上找大夫。

于是周奶奶拿了银子给大媳妇,大媳妇带上儿子周温书,由周四丰护送,租了牛车赶去镇上治伤。

周三丰因为腿疾,虽然不用奔波,可是周大丰、周四丰一去镇上,田地里的活等于全落在他身上了,家里还余一个汉子周六丰,从不问农事。

好在正值农田夏闲,周奶奶只分了林锦下地,家里事务又全落在林桂花头上,六媳妇一贯的嘴把式,讨了最轻松的织布活计,只消坐在一旁指挥小辈。

家里家外忙忙碌碌,谢宁就成了周奶奶的眼中钉,一是他不能出去,又犯病又辱他周家形象;二是不敢吃他烧的饭,怕病过给周家人。

可是又拿谢宁没办法,于是只好苛刻谢宁饮食,饭不许多打,菜不许多吃。

周奶奶端着碗看林锦打饭,三角眼透着精明,毫不掩饰地说:“少盛些,桌上的都不够吃,都叫你家盛去了。孙夫郎天天不做活,又不饿。”

六媳妇是个精明的,眼珠子一转,一脸堆笑过来夺过饭勺,“娘说的是,我来给盛,保准不能撑了三哥,更不会饿了寂年侄儿。”

打完还递去给周奶奶看,“娘,你看看,可要再给添些?”

“够了。”周奶奶跺了下筷子尾,“吃饭。”

林锦不忿地道:“宁郎好歹也那般大了,这哪够他饱肚?”

他是真挺喜欢谢宁这个儿夫郎的,而且哪有刚把人迎进门,就不让吃饱饭的?说出去,他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不够?他天天躺着,哪会饿?”周奶奶最见不得人提反对问题,她老伴儿过世后,家里一切都听她的,她从小就没出过门,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小时候孩子不听话,她一凶就乖了,所以便一直如此。

“饿也是叫你往日把他胃口撑大了。”周奶奶越说越有发怒的征兆,“不吃就放下,饱了你就有力气天天顶嘴!”

林锦脑子里又浮现‘分家’二字,他忍不下去,端着晚饭就回了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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