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家伙一脸虔诚,大眼睛清澈明亮,像一面平静的湖,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顾泽兰心口一软,“给我?”

小槐米点点头,眼里没有丝毫不舍。

好吧,可能小孩子对红包还没有具体概念。

不过顾泽兰还是感觉到了甜。

心像被人用蜜裹住了一般,他得意地接过红包,摸摸小槐米的头,“算哥哥没白疼,哥哥给你收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叶蓁好气又好笑,“没个正行!妹妹的压岁钱也骗!”

顾泽兰眉眼一松,语气含笑,“这是妹妹自愿给的,怎么能算骗呢?是不是,小米米?”

槐米乖巧点头,软糯糯地喊了声:“哥哥o(n_n)o”

这傻孩子。

叶蓁为小女儿打抱不平,不情不愿地把另一只红包递过去,“给,你的!”

“原来我也还有份呀!谢谢妈,恭喜发财,新年快乐!”

叶蓁看着眼前的儿子,嘴上虽在责备,心中却是实打实欢喜的。

自从入了初中后,顾泽兰的性格就变得沉默寡言,他沉迷于学习中,成绩一日日变好,甚至能一直保持名列前茅。

这本是一件让人省心的事,但看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叶蓁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好在有了小槐米之后,自家儿子又开朗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其实一开始叶蓁还挺担心顾泽兰不喜欢槐米,在槐米出生前,他都表现得理智又冷淡。

现在看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好,叶蓁也松了口气,心中倍感欣慰。

顾泽兰拆开两只红包,“原来今年的红包升级了,还是月月发财。”

小镇老房子拆迁,叶蓁多了一笔钱,红包就比往年大一些。

顾泽兰酸道:“小娇气包,看来哥哥是沾了你的光。”

叶蓁一噎,笑着伸手,“不要就还回来。”

顾泽兰把钱收了,“好不容易沾了小家伙的光,我还是收下吧!”

小槐米眉眼弯弯地看着顾泽兰,两只小梨涡甜得醉人。

“小傻瓜,笑什么?”顾泽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轻戳她的脸颊,“改天哥哥带你买漂亮新衣服,就当新年礼物了。”

嗯嗯。

槐米满怀期待。

这个世界的衣服很漂亮,而且款式繁多,她很喜欢。

按照乡镇的习俗,大年初一要去祖坟上香,也算是和逝去的至亲共庆新年。

叶蓁其实没什么亲人,顾家的亲戚都不在上淮这边,能称得上亲人的也就逝去的叶家二老。

早上,吃完汤圆,叶蓁就带两个孩子出了门。

叶家两位老人葬在南山墓园,小镇上许多邻里的至亲都埋在这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南山墓园比较远,到的时候这边已经聚了很多来上坟的人。

“刚才开路虎的是叶云两口子?”

“可不是么?去年还到处欠债,今年人家就开路虎了,你不知道他们多威风,开车像开坦克,我们来的路上还差点被他别到路沟去了。”

“这两口子做的什么生意?一年就发迹。”

“天知道!镇上房子拆迁,他们应该拿了不少。”

“顾立安花大半钱买的房子,结果便宜了这两口子。”

“叶蓁终究不是亲生的,叶老爷子要是不这样分,依叶云两口子的脾气,只怕要闹上天。前几年这两口子不是都没来上坟么?”

“我就说叶蓁一看就不像亲生的,叶家老两口长相平平,叶云也不好看,叶蓁却是从小就美到大,当初多少小伙暗恋。”

“叶蓁最后嫁给顾立安也不差,顾立安一表人才,人品也好,有善心,在小镇上做了不少好事。”

“不过我听说顾立安好像失踪了,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

今天来上坟的,差不多都是小镇上的原著居民,聊起家长里短也头头是道。

叶蓁刚下车,就有人给她打招呼,叶蓁也礼貌寒暄几句。

“这是你家兰兰吧?都长这么高了,完全是个帅小伙。”

“他爸都那么帅,能不帅么?这小奶娃就是你家二胎?”

“嗯。”

“多大了呀?”

“马上九个月了。”

“妹妹长得也太可爱了,粉嘟嘟的,跟兰兰小时候好像。”

槐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原来他们跟妈妈和哥哥认识呀!

她想起妈妈说哥哥十多年前就被三大姑五大爷亲过了,难道就是眼前这群膀大腰圆、头发稀疏的爷爷奶奶们?

槐米瞪圆了眼,心情有点点郁闷。

“今年立安又没回来呀?”

叶蓁勉强笑笑,“嗯。”

“妈,米米等不及了。”顾泽兰催着叶蓁离开。

叶蓁和小镇上的熟人告别,原本还想多问一些八卦消息的街坊邻里也只好作罢。

老人的墓在山上,婴儿车不方便推上去,顾泽兰就把槐米抱起来,婴儿车放在山下。

槐米坐在顾泽兰的臂弯中,伸出小胳膊圈住顾泽兰的脖颈,然后凑上前,在顾泽兰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鬼,口水沾到哥哥脸上了。”顾泽兰嫌弃道,眼里却漾着笑意。

槐米用戴着手套的小手手替他擦了下,然后又亲了一口。

她要比别人多亲一些。

湿软的唇亲在顾泽兰脸颊上,像云朵一般,温柔又柔软。

顾泽兰带笑的语调拖得老长,“占哥哥便宜还占上瘾了?”

叶蓁笑着把脸凑过去,“宝贝,妈妈呢?”

槐米在叶蓁脸上也亲了一口。

今年叶家二老坟前多了一炷香,是叶云来过。

叶蓁其实是无意得知自己不是叶家亲生的,当时老爷子病危,需要家属骨髓,叶蓁去做了检查,得知自己和老爷子非亲生关系。

临终前,老爷子也找她谈过,原本是不打算告诉她,不过叶蓁都已经知晓了,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叶蓁是叶家老两口捡到的弃婴,当时叶家老两口三十多岁,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就把叶蓁带回去当女儿养着。

没想把叶蓁捡回去之后不久,叶奶奶怀上了叶云。老两口看叶蓁长得好看,又觉得叶蓁是个吉祥娃娃,便一直当亲生女儿养着。

老两口对叶蓁很好,并没有因为不是亲生的而虐待过她。长大后叶云不争气,叶家老人和叶蓁的关系反而更像一家人。

叶蓁恭敬地在两位老人墓前上了香烛,“爸、妈,我带兰兰和米米来看你们了。立安今年又来不了,你们生前最喜欢立安,就请再保佑他一次吧!”

“兰兰现在很厉害,这次又考了第一。你们多保佑他……”

“外公外婆要忙不过来了,我不需要保佑,保佑爸爸一个就够了。”顾泽兰淡淡道。

叶蓁浅笑:“好,我们的兰兰长大了。”

顾泽兰这个寒假比较忙,因为他下学期将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决赛,这次的决赛比上次的省复赛更具挑战和权威。

如果能拿到国一、国二、国三的名次,高考可以直接保送或加分。

上淮市联合几所高校又搞了一个寒假集中培训营,趁着寒假对进入全国决赛的选手进行为期十天的封闭式培训。

从初三开始,正月十三结束。

顾泽兰这一走,槐米的生活又变得单调无趣。妈妈也要忙于工作,白天她就只能和张阿姨一起玩。

张阿姨性格开朗,在附近有很多认识的熟人,每次带槐米出去玩,都有人送小槐米糖果。

槐米不要,但有的阿姨太热情,会硬塞给她。于是,她的小车车里就经常都有零食。

她还不能吃这类零食,就当玩具玩玩。

傍晚,忙碌了一整天的叶蓁终于得了闲,带着槐米去医院看顾立安。顾泽兰不在,叶蓁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和槐米去医院。

唐医生说顾立安的情况非常稳定,已经养成了很规律的脑电图作息时间,不宜中断或打乱,这种作息时间对植物病人的意识恢复很重要。

去往医院的林荫路上,昏黄的灯光照着略显冷清的小径。

一道清瘦的背影从暗光中走来,经冬犹绿的雪松遮挡了路灯,那人走在光与影交错的地方,模糊了轮廓。

“哥哥~”槐米惊喜地叫了声。

光影中的少年抬起头,黯然的眼神明亮了几分。

“小槐米。”

听到这道声音,槐米却有点点失落,原来是漂亮哥哥,不是泽兰哥哥。

从远处看,他们的背影也太像了。

叶蓁有点诧异,她都差点以为暗影处的人是顾泽兰。

不过更让她诧异的是这位陌生少年和槐米竟然认识。

“阿姨你好,我是沈细辛,和顾泽兰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集训的同学。”沈细辛走过来,和叶蓁打了招呼。

叶蓁有点印象,上学期去开家长会时,有学生和家长提起过。

叶蓁对他温和笑笑,想起他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问:“你这次没去参加集训?”

“参加了,今天有点事,请了个假。”

这里是医院,沈细辛请假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家人出了什么事,叶蓁也不好多问。

正待要走,槐米却把手上的棒棒糖递了出去,“哥哥。”

槐米看他今天的笑容藏着一点点忧伤,希望这支棒棒糖能让他好受点。

沈细辛微微愣住,继而笑着接过手,“谢谢小槐米,每次都送糖果给哥哥,那哥哥就收下了,下次哥哥再给你买小玩具。”

槐米点点头,又从座位后面摸出一个橘子,“哥哥。”

这个橘子能不能帮我带给泽兰哥哥?

沈细辛看她又给自己水果,便逗她:“小槐米这么慷慨?”

槐米摇摇头,用小奶音艰难地拼凑了一句口齿不清的话:“gi、懒、哥哥。”

叶蓁倒是连猜带蒙地听懂了她的婴语,哭笑不得道:“米米,沈哥哥有事,不能帮你带。”

沈细辛也猜出来了,“小槐米这是要我带给你哥哥的意思?”

嗯嗯。

漂亮哥哥终于猜对了。

“米米,哥哥有吃的,不缺橘子,我们放在家里,等他回来再吃,好不好?”叶蓁哄道。

“阿姨,没事。我收了小槐米的贿赂,自然是要帮忙带到的。”

沈细辛接过她的橘子,挥挥手潇洒走了。

奥赛集训营。

沈细辛拿着一只橘子,信手扔给顾泽兰,“接着。”

顾泽兰本能接住,淡淡看了眼,“谢谢,我不吃橘子。”

“槐米给你的。”沈细辛笑道,“你妹妹真是有意思,这么小就会托我给你送吃的。你不吃给我吧,我这跑腿跑得口干舌燥。”

顾泽兰默默把橘子收下,扔了一瓶矿泉水给他,“谢了。”

槐米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数不清的天数了,哥哥还没回来,她还等着哥哥带自己去逛街买漂亮衣服呢。

没有哥哥在家,小槐米无聊得要死。

她在婴儿栅栏里爬了几圈后,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脚上的鞋袜蹬掉了。

她拾起鞋袜,从毛茸茸的鞋子里抽出小袜子。

然后,弯腰,伸手,试图把袜子套回脚上。

但是这只不听话的小脚脚竟然一点都不受她控制,还会自己动,她怀疑这是人类的尾巴进化而来的。

就跟小兽的尾巴一样,很难驯服。

槐米试了好几次,依旧徒劳无功。

槐米有些气恼,这只小脚脚怎么那么任性,一点都不听使唤!

她烦躁地伸手按住小脚脚,低头咬了一口。

随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槐米抬起头,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槐米放下小脚脚,朝栅栏外的顾泽兰爬过去,“哥哥~”

顾泽兰放下正在录制视频的手机,把栅栏里兴奋不已的小家伙抱起,“小笨蛋,脚丫好不好吃?”

槐米沉浸在哥哥终于回来了的喜悦中,捧着他的脸就热情亲上去。

顾泽兰一脸黑线,“小鬼!你刚刚啃过脚!!”

“哥哥~”

“别以为撒娇我就不收拾你!”

顾泽兰张开虎口,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她q弹的脸。

叶蓁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笑骂道:“你怎么一回来就捏妹妹的脸?”

“你得先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她能对你做什么?”

顾泽兰:“她啃过脚又来亲我。”

叶蓁笑,“臭讲究!”

顾泽兰把槐米放在沙发上,拿出购物袋里的新衣,“小鬼,看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

顾泽兰把新衣服展开给她看,一件是白色毛呢小外套,一件是米色镶小珍珠的纱纱裙。

虽然珍珠是假的,但是款式非常漂亮,槐米看得星星眼。

“小鬼,喜欢吗?”

槐米连连点头。

喜欢,米米超喜欢!

“纱纱裙先洗,元宵节穿着,哥哥带你去赶庙会。”

槐米感觉自己瞬间就被幸福感包围,这些日子的漫长等待仿佛在这一刻全都开出了甜美果实。

“哥哥o(n_n)o~~”

槐米凑上前,又在顾泽兰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泽兰赶紧把她拎开,“邋遢鬼,不准用啃过脚的嘴巴亲哥哥。”

槐米:嘤嘤,米米不是邋遢鬼。

顾泽兰去拧了热毛巾,把她的脸、嘴和手擦了遍。

元宵节。

叶蓁给槐米换上顾泽兰买的新衣服,又给她梳了一个苹果头。

槐米看向妆台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类小幼崽有几分自己前世的影子,白色的衣服衬着她粉嫩的肤色,漂亮极了。

槐米好喜欢~

这时,一个清俊的少年也走进镜子里。

他眼尾上挑,“小鬼,这么臭美?穿上新裙子,眼睛都看直了。”

叶蓁温柔笑道:“我们的米米本来就很漂亮。”

夜幕降临,公园里到处都亮起了红灯笼,夜晚被渲染得喜气洋洋。

今天一起去看庙会的还有祁梦宇、小胖子和金丝猴。

庙会很热闹,人山人海,还有很多表演,也有很多人文活动,当然最多的还是小吃。

哥哥们吃了一路,槐米却只有看着的份,她还太小了,什么都吃不了。

小胖要吃烤串,顾泽兰抱着槐米在旁边等。正巧这旁边有一只棉花糖机,老板正在做心形的粉色棉花糖。

槐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棉花糖看,眼里满是艳羡。

小胖拿着烤串过来,“小米米,叫一声叔叔,叔叔给你买棉花糖。”

猴子道:“胖子你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你们这些当哥哥的,也该叫我一声叔叔。”

“滚吧!”猴子踢他一脚。

两人打闹间,祁梦宇已经买下了棉花糖,递给了槐米。

可惜槐米拿不稳,最后还得顾泽兰帮忙拿着。

“真是个小麻烦!”

前方的广场上正在进行猜灯谜的活动,现场有主持人,聚了不少围观群众。

顾泽兰原本想绕道而走,不过小家伙看上去很兴奋,还指着那些花灯咿呀叫道:“哥哥,灯。”

“小槐米想去看看?”祁梦宇问道。

胖子的视线瞟了眼旁边的宣传栏,“这个活动好像有奖品。”

“有奖品也和我们没关系,你能拿到?”猴子白他一眼。

“我拿不到,这不还有兰神和宇哥么?”

“我就算了,兰哥可以试试。”祁梦宇推脱道。

这个现场猜灯谜的活动是随机抽取电子屏幕上的灯谜,然后由参赛者当面说出谜底。

这样一来,可以杜绝参与者上网查答案,而且也很考验参与者的应变能力和真实水平。不过只要能答出来,都会获得一份有纪念意义的参与奖。

顾泽兰不想凑热闹,正要离开,槐米指着海报上一等奖那只漂亮花灯,再次提醒:“哥哥,灯。”

这只花灯好漂亮,像极了哥哥前世送给自己的花灯。

顾泽兰循着小家伙所指的海报瞟了一眼,上面映着一盏复古的花灯,灯罩刻着很典雅的花纹图案。

“兰神,上!相信你!”小胖起哄。

“来,我帮你抱小米米,兰哥勇敢上!”祁梦宇也瞎凑热闹。

“想要?”顾泽兰眉梢微抬看向小槐米。

槐米点头,一脸期待。

“小鬼,想得倒挺美。”

“哥哥~”

顾泽兰轻笑,“行吧,哥哥今天就给你露一手。”

说完,把小槐米递给祁梦宇,准备上参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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