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有长夜协助, 离开京华比想象之中的简单了许多。摆脱了受人忌惮的瑞王殿下的称号,江应鹤顿时有一种身心放松之感。

这个尘世之中的帝王天家,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将他囚困在此处。

除此之外, 另一个问题就是脑海中不时闪现的记忆, 有一些模糊、沉闷,而更多的明快而清晰, 那些较为愉快的记忆,在与长夜的相处过程之中渐渐苏醒。

不过他还是没有明白这个融合系统,也隐隐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仿佛他其实不止有长夜一个徒弟似的……

江应鹤沉思之时, 天边月色皎然,载他远行的巨鹰听从长夜的吩咐停了下来,收敛目光, 停歇在一旁。

“师尊。”长夜归拢了一下他鬓边的发丝, “长期飞行,你身体受不了,我们停一停。”

这具身躯还是肉.体凡胎, 即便江应鹤的神魂凝练无比,但也无法发挥出他应有的实力, 只有到达蓬莱后重新筑基, 才可重返道途。

长夜虽然学习过蓬莱的道术,但他毕竟是妖,当时跟师尊修炼之时, 满脑子都是美色……此刻就不太敢教,万一教错了哪里,别说另外那三分之二,就是一向和善的蓬莱派师叔们,大概都想剥了他的皮。

江应鹤跟着整理了一下头发,也觉得被风吹得有些头疼,便应声点了点头。

他这段时间,几乎是修行以来最脆弱的时刻,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反倒是长夜小心得不得了。

两人在合欢宗周围的小镇之上暂歇,江应鹤在房间内看一些修真界相关的书籍,长夜则变回猫咪的形态,趴在灯烛旁边,眸色乌黑地看着他。

月华如水。

初春的凉气仍在。江应鹤披着一件稍厚的软毛披风,才看了两三行,就被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勾住了手指。

他浑然不觉,习惯性地握住手指间的猫尾,指腹在上面摩丨挲揉捏。指间的毛绒尾巴像是触电般地猛然缩回,抽出来一瞬,随即却又软绵绵地缠上去,贴着他的手背蹭。

此刻的江应鹤还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他才将修真界各门派的分布看明白,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慢慢将缺失的部分补充填满。

随着记忆的补全,精神地愈发投入,他就更加意识不到自己在往哪儿揉了,手边一团的毛绒绒,不撸白不撸,手感又这么好……

直到他听到一声喑哑的猫叫。

……嗯?

江应鹤抬起眼,看着原本趴得好好的小白猫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显露出一股更接近于兽性的渴望。猫咪的尖牙露出来了一小半,带着倒刺的舌头在上面舔卷了一下。

……他想干什么?

江应鹤反应了两秒,才想起冬去春来,仿佛正是猫咪发情的季节。

“你……”他欲言又止,含蓄地问,“你不是天犼么。”

这也不是猫啊……

眼前的小猫咪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凑上前去,用软绒绒的下颔蹭他的手。江应鹤一时没忍住,手比脑快地又撸了起来,撸到一半才想起形势之严峻。

……在他模糊混沌的记忆之中,仿佛并没有太注意过长夜发情的情形。印象里只有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往他的腰上钻,缠得人动不了身。

江应鹤正想着,便被带着倒刺的猫舌舔上指尖,带着一点磨砂的质感绕过指腹……他的危机感来得太晚了。

下一瞬,桌边乖顺的小白猫顿时变大,眨眼间将他扑倒在地,浑身皮毛雪白柔软,那根大尾巴甩了几下,习惯性地往江应鹤的腰上勾。

“……夜儿?”

他低声唤了一句。

眼前的大猫似乎更兴奋了,宽大的肉垫按着他的肩膀,爪沟里的尖刃藏得严严实实。可肉垫本身就充满了压力,即便动作再轻,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动弹不得。

大猫低下头,倒伏着软刺的舌面轻轻地在他锁骨上舔过,简直像是在舔……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被舔过的地方又有些泛红,即便再轻微,江应鹤现下的身躯仍旧脆弱得过分,养尊处优久了的躯体,随便碰几下都会淤青泛红,实际上却并不太疼。

长夜埋头一片混乱地舔来舔去,温热的气息在脖颈之间散荡弥漫。

江应鹤被一大团毛绒绒包裹住了,只能拍了拍他的爪子,道:“……真的忍不住?”

还不是被他摸的,长夜想。

大猫蹭了蹭他,用灵活的尾巴尖勾开他外衫的衣带,随后一半委屈一半别扭地又埋低头,出声道:“师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把情动的沙哑声线暴露无遗,这个勾人的劲儿,离祸国殃民的距离也相差不远。江应鹤被耳畔的悦耳声线蛊惑,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感叹。

不愧是妖族……

“师尊,帮帮我……”

当年如果妲己是用毛绒绒的形态和这么动听的声音迷惑君主的话,那还真不怪纣王。

江应鹤被他低着头乱蹭,只好问道:“怎么帮你?”

他再一次没能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个隐晦的许可一般,给了长夜莫大的信心和奖励。他的尾巴拆开衣带,将外衫向两侧刮开,尾巴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去。

大猫的一片毛绒绒之中,似乎有什么与柔软相距甚远的东西出现了。

江应鹤被硌到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抬起膝盖蹭了一下,直到肩上的爪子骤然一沉。

他蹭到了略微立起的倒刺。

……嘶。

他反悔了。

不行,这怎么帮,这种东西是人能帮忙的吗?

更多的记忆浮现而出,江应鹤试探着又碰了一下,脑海中联想出一些在这个网站不太好说的画面。

“师尊……”偏偏小徒弟的声音又乖顺又柔软,靠在耳边撒娇,身上的软毛毛也好摸的要命,“你是不喜欢夜儿吗?”

听着太委屈了。

江应鹤刹那心软,犹豫了片刻,才道:“怎么会……”‘

“那就是喜欢。”

大猫的尾巴贴着肌肤绕上来,把窄瘦的腰身换过一圈,那个带着倒刺的东西也开始蹭他的腿,只不过力道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江应鹤拍了拍他的肉垫,按着他的爪子便柔和地松开。他半坐起来,目光下移看了看大猫身下,片刻静默之后,挫败地道:“……养猫果然要绝育。”

长夜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极度愉快地凑过去舔他,正当气氛愈发粘稠缠绵之时,门外忽地响起轰然一声,仿佛有人打起来了。

下一瞬,眼前的房门也跟着破裂,一个一身魔气的邪修闯了进来,身后全是喊打喊杀之声,似乎是被追得走投无路。

邪修看到面前的情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只妖,顿时有一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感觉,心中大喜,喊道:“同道受困,阁下帮我阻拦一把……”

他话语未尽,就被一阵剧烈的妖气震荡而出,翻滚着打碎几面墙壁,在地上翻了好几下。

尘灰飞扬。

眼前的大猫像是被外人的闯入激怒了,但却没有直接把人弄死,而是化为人形抱住了师尊,埋在他肩膀上缓了一会儿,才语调微哑地道:“谁是他的同道。”

江应鹤松了口气,安抚了一下怀里的红衣少年:“好好好,不是,夜儿是正道栋梁。”

尘灰已尽,江应鹤抬眼望去,从破碎的墙壁之间看到了一个穿着淡粉色道服的男人持着拂尘,立在原地。

“合欢宗追缉叛乱,感谢仙友相……”相助这个词还未说出口,何护法便瞪大双眼,看着安慰少年的江应鹤,呆了须臾,才愣愣地道:“江仙君?”

江应鹤有些想不起他来,反问道:“你是?”

何护法猛然回神,道:“在下合欢宗护法何初,奉混元仙君童代掌教的命令,来此处缉拿内乱、清理门户。”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脚下被妖气抽回来的邪修,又抬起头看看抱着那只大妖慢慢安抚的江应鹤,谨慎问道:“江仙君已出关了?”

江应鹤自然不知晓自己转世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何护法被看了片刻,背后发毛,自己脑海里便将一切都补全了,连忙道:“三百七十多年不见,代掌教一直十分思念您,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仙君定有他事要紧,晚辈便不在此处叨扰了。”

他带着自己脑补的内容,抬手拎起被妖气掀翻到脚边的叛徒,再三告辞之后,转身离去了。

只剩下这座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客栈,还有江应鹤怀中委屈得小声抽泣的妖。

江应鹤是无法体会到长夜这种极其想要亲近的心情,不过他心性通透、脾气又好,面对得还是自家徒弟,便由着他在怀里撒娇,一边缓缓地揉着他发顶,一边道:“又没受伤,只是被看了发情的样子,就这么伤心吗?”

他哪里是伤心这个。

长夜漆黑的长发都被江应鹤揉乱了,他凑了过来,从脖颈间向上,细密而轻柔地亲吻他,一直停到唇畔,才哑着嗓音道:“被打扰到,才不高兴。”

江应鹤觉得他这种气闷闷的别扭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么大,我会害怕的。如今这个模样就很好……还需要师尊帮你么?”

刚刚还颓靡没精神的长夜猛地抬眼,眸光一片明亮,那条不太受控制的尾巴又缠了上来,转着弯儿来撒娇讨好,散发出甜腻乖巧的、少年人的意味。

江应鹤的心像是被突然拨动了一下,像是被手指轻轻地拨开指针,归拢到原本的位置之上,精准得追随着时间。

他忽地感觉,自己仿佛一直都很喜欢他。

“一直”这两个字,到底是多久?

————

与此同时,合欢宗。

合欢宗擅长双丨修之术,因而非常鼓励修士寻找道侣,甚至其中欲在情先的一派,会豢养很多侍宠和炉鼎,其中的许多人都对这方面的术法技巧很是精通。

何护法归来之时,童归渔正在看最新一本兰陵书楼发行的插画版话本。他只看了一半,便随手扔在了案上,语气慵懒地道:“越写越差劲了,兰陵书楼的主笔愈发懒怠……”

何护法向他行了一礼,将缉拿叛徒之事如实禀告,才说到一半,就被挥手制止了。

“行了。本座知晓了。”童归渔合上书册,“自从江应鹤闭了个死关,连他的徒弟都罕见踪迹,连话本故事的原型都难找。”

何护法静默片刻,抬头看了看童归渔倦怠的神色,试探道:“代掌教,属下正要禀报,我在追缉叛徒的路途之中,遇到了……江仙君。”

童归渔猛地抬眼,定定地看了对方片刻,确认他没有说谎之后,才忽地一笑:“三百年的闭关,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们可有发生什么?”

何护法回忆道:“属下见到江仙君身边……有一只妖,穿着红色的衣服,身形如少年。还有就是……”

他说了这么几句,童归渔心中已然有数了,他敲了敲膝盖,继续道:“还有什么?”

“仙君身上,仿佛并无灵力。”

话语一落,满室呼吸可闻。

童归渔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他注视着何护法转身离去,脑海中迅速地回忆这些年来的几件大事,想到江应鹤身边的那个小徒弟,便是一身红衣的少年。

他是遇到意外了么?可若是因故失去道体,蓬莱谎称闭关,江应鹤又怎会出现在合欢宗周围。

不过这条路,确实是这个方向前往蓬莱最快的一条路径。

童归渔沉思良久,像是想通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出来。他从道体之内取出红颜剑,一边擦拭剑身,一边思索。

剑身剔透,锋芒刺目。

童归渔注视着红颜剑,目光又落在剑鞘上的淡粉色剑坠上,自言自语道:“他闭关前后……广寒宫离月真人于洛城陨落,广寒宫与瀛洲派,还因此事争执了一番……倒是蓬莱,什么都没有过问。”

“……随后颜采薇为突破元神、跨入洞虚境而闭关,再一百年,云不休闭关。如今的蓬莱,只剩下周掌门一人……还有就是……”

“李还寒和秦钧,虽然两人深居简出,但确实深不可测、战力非凡。一百二十四年前,瀛洲派因蓬莱一位仙君、两位真人一同闭关,而上门挑战,被李还寒一剑镇压,再无声息。”

他没有说的是,在江应鹤闭关之后,无论是已经统一的天魔教,还是鬼主回归的幽冥界、或是尊者复苏的妖族,全部都安分守己、几乎不起争端,简直有一点和平发展的意思。

而三位半步金仙的消息,也被完完整整的封锁了。

童归渔思绪一顿,骤然道:“红衣少年……是妖?”

他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地对一旁的侍宠道:“将何护法叫回来,就说,我有两封信要送,一封交由天机阁,让他们送进天魔教内,另一封,何护法亲自送,送进幽冥界。”

作者有话要说:  童归渔:新书素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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